南洋华侨的乡愁,为什么不是铁观音,而是黄金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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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读过一本书,叫做《北京深处》,写的是地铁沿线那些不为人知的尘封秘境,这里的亭、那里的碑,一枚枚过去的石子,就这样星星点点地搭起秘通古今的桥。总之,读来甚是欢喜。
大概是偏好所致,后来开始喝茶,也爱上了喝“秘境”。诚然,喝茶,亦如看景:人潮汹涌的大众景点有它的名与盛,那些隐藏在历史深处的细节,却似锚点,总能勾起诸多隐秘回响。
比如喝闽南乌龙茶,比起铁观音,总更偏爱黄金桂。
什么是黄金桂?是闽南乌龙四大当家品种之一,是“未尝天真味,先闻透天香”的透天香;是能勾起南洋华侨乡愁的“侨销茶”。
著名茶学家陈椽所著《中国名茶》中记,“提到黄金桂,有幸品尝过的人即刻会想起那种独特醉人的高香和清醇甘爽的滋味,黄金桂......销国内外,以东南亚华侨为主,目前已经扩销到日、法、美和西德等五大洲 30 多个国家,深受喜爱”。
发源于安溪虎邱镇的罗岩村黄金桂,别名黄旦、黄棪。相传清咸丰十年(1860年),安溪罗岩青年娶西坪女子王淡为妻,王淡循“带青”的习俗将娘家两株象征世代相传、子孙兴旺的小茶苗带至婆家罗岩村。这两株茶苗经过培育,生的枝繁叶茂,成茶后色如“黄金”,奇香似“桂”,由此就有了谐音王淡的命名——黄旦(棪)。
上图|虎丘罗岩茶山 陈重穆摄 下图|黄金桂茶芽
如今名声渐起的黄观音、金观音、金牡丹等,都是以黄金桂为父本、铁观音为母本选育而得。
紧随铁观音之后被发现的黄金桂,作为高香品种,据说在炒制时便会香气弥散至整个罗岩村,远近可闻。同时期,佛手、本山、毛蟹、梅占等优良茶树品种相继被发现,安溪乌龙茶发展推向新高度。
与此同时,闽南人经由泉州等地出海,沿海上丝绸之路抵达东南亚地区,“亦农亦商”,开设茶行、茶栈。据《安溪华侨志》,“乾隆五年(1740年),西坪尧阳茶农王冬到安南(今越南)开茶行。王阁及王锭、王孝矫、王纯兄弟分别在嘉庆年间 (1796-1820年)和光绪年(1875-1908 年)往安南开茶行”。
晚清时期,厦门开埠,随着东南亚华侨华人的增多,安溪经泉州港口,对东南亚的茶叶贸易持续发展,黄金桂等闽南乌龙茶大量出口。黄金桂也通过多种出口形式,途经港、澳,再到新加坡等地,享誉南洋。当时黄金桂最热销时,甚至一茶难求,一时风头无两,一度被侨商戏称“比黄金还贵”。这一辉煌至今仍留存于南洋福建华侨心中,成为乡愁的映照。
纪录片《下南洋》
黄金桂的“茶生”在百年间随着海上丝绸之路辉煌、而后暗淡,堪称跌宕。及至今日,虽然以安溪县为中心的闽南茶区依然是茶树基因宝库,铁观音、黄金桂、本山、毛蟹、梅占、大叶乌龙等六大国家级茶树良种依然存续,但在铁观音的盛名之下,其他品种不得不给铁观音腾出空间,种植面积亦因此日渐缩小。尤其黄金桂,要么化身为“铁观音替代品”,要么被做成拼配提香的原料,身份日渐边缘化。
有很长一段时间,黄金桂几尽消失,老茶客们一度慨叹,“国内的名茶,却在南洋才能喝到”。
现在的黄金桂,虽然为资深茶客所爱,却依然是市面上流通较少的私房茶。1987年陈椽老师对闽南乌龙的题词——“铁观音称王,黄金桂称霸;毛蟹将继起,香味溢九州”——似乎也已然化作一番历史之叹,映衬着黄金桂的昔日精彩。
在闽南,铁观音、黄金桂、本山、毛蟹,并称为安溪乌龙茶四大当家品种。听来似乎旗鼓相当,其实已然是铁观音一家独大。
5年前,我们走安溪,感于老品种的窘境,以安溪的旧称“清溪”为名,释出【清溪隐·安溪乌龙原生品种集】,并连年出品。黄金桂、毛蟹、本山、大叶乌龙分别以其各自的适制之法制作,风格各异,饮之意趣无穷。
今年,我们特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乌龙茶(铁观音)制作技艺代表性传承人魏月德亲自监制,将黄金桂单独成品。来自发源地罗岩的纯正黄金桂茶青,高香,叶薄,制作时紧抓品种特性,以其适制方式激荡出品种高香。
让南洋福建华侨为之魂牵梦绕的黄金桂,已经妥帖分成单泡装,喝来十分方便。每每午后,困意稍有抬头之势便会坐在茶桌旁喝起黄金桂。沸水扬起,醉人的高香迸溅,清醇甘爽落了喉,额头微微起上一层细汗,旋即心神归位。
不知道“离乡背井去过番”的南洋华侨饮此滋味,是否能在高扬的桂香和幽幽奶香中,除却许多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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