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大学的时候住过一次青年旅社,没钱又想见见世面,只能穷游。
那是个20块钱一晚上的宿舍楼,少则4人多则10人挤一间屋子。统一的上下铺,有没有热水得看缘分,房间里总漂浮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玄妙味道,一翻身就吱嘎叫唤的铁架床,让人更躁得慌。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刷到关于青旅的消息,发现它已不只是穷游族的落脚点。那个2平米左右的床位,原来已经成为不少成年人,得以落脚大城市的收容所。
01
入职第一家公司实习,包吃住,可老板用资金周转困难这个理由拖欠了两个月工资,她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便果断辞职。大城市的轻松惬意不属于她,眼下最迫切的,是在天黑前找到落脚点。租房一个月少说4、5千,这对自嘲“分币不挣”的月亮来说,不如做梦。翻遍手机,找到了个70块钱一晚的公寓。15平,水电网都有,图片看着还行。墙皮掉了一地不说,还到处都是发霉的纹路,地板开裂卷皮,玄关的灯不灵验,卫生间电热水器的热水只能撑5分钟。陌生地方,月亮不敢硬刚,忍气吞声拉着行李,走进了经人介绍的青旅。这家青旅开在居民区的顶楼,房间很小,没有窗户,分为男生房和女生房,从二人间到八人间,一晚60到100不等。月亮住的八人间,放了四张上下铺和一个行李柜,过道里堆的都是行李箱和杂物。类似这样原以为人多热闹,但住进青旅的第一个晚上,没有天南地北的朋友在一起热闹寒暄,大家默不作声地齐齐拉上了各自的床帘。有化妆学校的大学生,平时有课的时候去上课,没课的时候会在凌晨3点出发给人化婚礼妆面,已经住了大半年;有课外兴趣机构的培训经理,白天精致着出门到处跑学校拉业务,每天回来后还要打好几个小时的电话联络关系,自己一顿外卖分两顿吃,省钱给人送礼;有考研的学生,有律师,有保险销售,有实习生,有兼职了多份工作的小姐姐,更多的是和她一样的不断修改着简历,迟迟没搞定工作的年轻人。比起格子间里吐槽着“今天这个B班就上到这里”的打工人,“能有个班上”,是这里大多数人的梦。住到第三天,月亮也开始了顶着暴晒、饥饿、疲惫和巨大的压力,早出晚归的面试生活。害怕钱用完还找不到工作,一天就啃几块钱的包子,接快餐店的免费饮用水。如今三四年过去了,月亮早已找到工作,可还是住在青旅,只不过从漕溪路换到了静安区。理由不外乎便宜,尽管条件简陋,但足以成为她的避风港。一如在青旅住了三年的网友@李用 形容的:
“在青旅住着,就像把肉片放进九宫格火锅的小隔间里那样,安心。
虽然地方不大,虽然破旧,但能完完全全、正正好好地容纳我,在我没什么经济实力的时候,能用最便宜的价钱,让我可以在一个陌生城市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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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三联生活实验室》的一条报道,“洗浴中心,已经成为很多年轻人初到北京的第一个落脚的地方。”女孩小李,收到了北京一家快消品公司运营岗位的offer。中介带她看了两次房,3000块钱,只能租到个5平米左右的北向次卧。几番权宜,小李背着她的全部家当,一个装着几件换洗衣服和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双肩包,走进了一晚90块的洗浴中心。从洗漱用品到袜子内衣这些消耗品一应俱全,吹风机还是戴森。小李自嘲:“没想到我是以这种方式每天蹭上戴森的。”自带化妆品的,随身背着笔记本的,早早找到充电口的,谨慎背着书包的,直到凌晨还在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的,都是过夜的北漂。不到2平米,狭窄,逼仄,又密集,躺进去就明白了幽闭症患者的恐惧。但没办法,人太多,抢不到睡墙的话,就只能睡在走廊。早上7点出门挤地铁,晚上10点到家累成牛马,风尘仆仆,紧锣密鼓,抬头望天的时间都没有,哪还谈生活质量。陌生的地方,偌大的城市,不管你一开始抱有怎样的期待,到最后都会在重复的日常、快节奏的奔波下,简化为洗澡和睡觉。用最少的钱直接解决洗澡和睡觉的问题,苦涩之余,不失为一种智慧。偶尔几天没换的衣服,和包里扯出的浴巾会暴露她的尴尬,可她早就自我消化了:“如果我想要存款体面,就不能住得体面,想要过年回家体面,平时就不能体面,拆东墙补西墙,就看你把哪面墙当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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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在办公室聊选题,说到“Gap year”:找不到工作的时候,就花一段时间去体验不同的生活,比如旅游,做义工,或者干脆待在家里,想清楚要做什么了再去找工作。能Gap的要么有钱,要么很有钱,我们大多数人都没这张入场券。有句话说,生活里80%的痛苦来源于打工,但是我知道,如果不打工,就会有100%的痛苦来源于没钱。也让我更加佩服那些在大城市残酷的生存游戏里,不“丧”,不“躺平”,不“佛系”,甘愿住在青旅和洗浴中心的朋友。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他们苦苦挣扎,忍受着一路的孤单和磨难。以前我们总说生活的英雄,这么看来,住青旅上下铺的,在地下室合租的,在洗浴中心凑合的他们,和认真经营生活的我们都一样。文章最后,跟大家分享一件事情~
最近,耳朵正式开通了视频号,以后会精选一些文章制作成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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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晨报:住在漕溪路青旅里的沪漂们
三联生活实验室:有多少新来的北漂,偷偷住在洗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