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浴中心，中国职场人的另类“夏日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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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夏天，在卢森堡工作的华人Yvonne可以悠闲地停下工作来处理买房等生活事宜。

Yvonne曾经在国内公关公司经历过忙得飞起的生活，现在就职于卢森堡一家本地金融服务商。经历了国内的职场文化再去欧洲，她的感受就是，不出所料，七八两个月，欧洲同事们都沉浸在休假的氛围中。

甲方都休息了，乙方还忙啥？

当中国白领们用“秋天的第一杯”奶茶纪念夏天的结束时，欧洲白领们终于从阳光沙滩返回工作岗位了。

“都休假了，工作谁来做？项目进度会不会很慢。”当职场人类学实验室把这个朴素的问题提给Yvonne时，她的回答是：“客户也都已经休假了，所以没什么好忙的。”

“重要的事情都不会放在大家要休假的时候。我们客户要出售几个公司，成交额两个billion欧元，也是一直拖到最近人齐了干活，才最终交易。客户那边也在放假，审计要什么东西，一问客户都是邮件自动回复。”

在欧洲不少国家，七八月份都是“度假季”，大家热衷于在此期间用掉年假。“甲方都歇息了，乙方还忙碌个啥。”Yvonne给出了一个中国人容易理解的休假理由。

另外一个理由则是让中国家长们羡慕：孩子都放暑假了，没人照顾，所以家长需要请假陪孩子。

“缺乏休假的感觉”创了历史新高

尽管欧洲人的休假节奏已经很让人羡慕，但他们似乎对此并不太满意。

旅游网站Expedia在2023年5月发布的全球“假期缺乏指数”研究报告显示，全球的“休假缺乏度”已经上升到了历史高点，62%的受访者感觉缺乏休假。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21%的人认为是钱的因素，占比最多，其次则是工作安排（16%）和人手紧张（15%），一些市场出现的雇人难的情况，让在职员工工作时间吃紧，少了休假的可能。

这份报告覆盖的地区有限，因此没有查询到中国内地的相关数据。报告对16个国家或地区的14,500多人进行了调查，自认休假缺乏排行前十位的地方依次为：墨西哥（77%），法国（71%），德国（70%），澳大利亚（65%），美国（63%），中国香港（61%），新加坡（58%），加拿大（57%），英国（56%），日本（43%）。

看来，拥有“暑假”的法国、德国等国的打工人们并未觉得假期足够。

Yvonne对此的理解是，假期未必就代表着身心可以完全休息，很多时候是为了生活。对她而言是买房和处理各种证照事宜，对于有的同事而言，则是为了陪小孩。“很多人休假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回来就休病假。”

职场休假制度的设计，的确并不仅仅是为了方便玩乐消遣，而是考虑到作为成年人的各种社会生活需求。除了常规年假，欧洲人还有六个月的育儿假（parent leave），父母都可以休。“我老板就每周五休一天，在家带孩子，他老婆是一下子休完6个月，加产假，可以休够1年。”

当然，欧美国家里也一样有爱卷的人。Yvonne说，身边朋友对一些美国同事的印象是“浮夸但是比较高效勤奋”，“很爱加班，也很喜欢说些漂亮话，搞些fancy的PPT”。在她看来，美国人的年假的确不多，每年十几天，相比欧洲人动不动就23天起跳的年假不算多。

既然觉得假期不够，美国人便有了另一种玩法：“不限期年假”，即公司不限定员工请年假的天数，员工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请假。不少知名公司，比如维珍航空、Netflix、微软等都推出了无限期休假的政策。

不过这一政策也引发了不少争议。有人就认为，就像弹性工作制可能带来更多的加班一样，“无限期休假”意味着请假前的思虑更多了，除非理由充足，不然都不敢请假，因为怕认为是敬业度不够。还有，如果离职，未休年假如何折算工资就更加难说了。

已经有雇主针对员工休假匮乏感采取更实际的行动了。渣打银行香港宣布，继2017年增加有薪产假至20个星期之后，由今年9月1日起，将雇员有薪侍产假及领养假由现时两个星期增加至20个星期。产假之外还有侍产假，划重点，父亲一方也可享受此福利。

渣打香港行政总裁禤惠仪解释说，此举可以让在职家长有更多时间迎接新的家庭成员，亦提供家庭友善及共融的工作环境，以吸引和保留优秀人才。

洗浴中心，国内职场人的另类“夏假”

中国的打工人们并非不需要休假。脉脉在2023年8月新发布的调研显示，打工人最希望的福利里，排名第一的是休假，第二的是住房，远超下午茶餐补和健身房之类。时间和空间，是当代职场人最想补足的。

“假期”对于公司和社会，其实也可以可是一笔资产而非是消耗。一个见识过世界，且能量充足的员工，工作的创造力显然更高。而对于社会来说，只有有假期，才有各种服务业和消费的繁荣。中国的黄金周制度，出台的初衷之一，也是为了刺激消费。

“人有松弛感，敢于去休假，敢于给自己放个暑假，敢于gap，归根结底还是源于大家对于自己手上已经有的东西，比如说相对还不错的一份工作，比较稳定的家庭生活和经济基础，大家有安全感。”一直观察职场的领英中国营销解决方案内容顾问Nolan说。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假期越多的社会，往往越有生机。

当职场人类学实验室和播客《职业离想》的主理人威尔王以及Nolan聊如何休假时，他们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找回夏天感觉”的新思路。

威尔王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洗浴中心”探店博主，在他看来，泡澡带来的“休假感”无可比拟。“泡澡时候不用看手机，不用看手机就快乐呀，在放松的状态下有人给你搓个澡，这不就是夏天的感觉吗？”

“现在大家毛孔打开的时候都在洗浴中心。”威尔王说。

Nolan则这样描述职场男女们在洗浴中心的另类度假：

“在热气升腾的洗浴中心里，人们暂时褪去职场上强行假笑的面具，将注意力从他人转向自我。

泡进40度池子，让毛孔舒展，排出和同事家人较劲一天累积的毒素，让压力和焦虑暂时让位于水够不够热，搓澡师傅力度够不够大这些眼前即刻的小问题上。

隔壁大爷起身的波浪，是职场人求而不得的夏威夷海浪；搓澡落下的污垢，是职场人被生活毒打后死去的躯壳。两三泡池，冷热交替，啤酒可乐，烤串西瓜……一顿操作结束，皮肤都亮了两个色号，又能在会议室里跟同事老板们卷到飞起，仿佛塞回基站里充满电的共享充电宝。

短则3小时长则小半天的浴资，是职场人逃离KPI付出的低廉票价。只可惜，共享充电宝只能放电俩小时。职场人无忧无虑的夏天，来得容易去得快。”

作者：赵文元

微信公众号：职场人类学

题图来自 Unsplash ，基于 CC0 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