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高分日剧:40岁的单身社恐男,治愈还是致郁?
文|阿嚏
不想卷,又躺不平
在日剧《0.5的男人》中,40岁的立花雅治是一枚标准的“家里蹲”,他的日常大致是这样的:在早上,这个早上很可能从中午开始,以吃炸猪排饭开启新的一天,大部分时候他会一边吃炸猪排饭,一边看电视,偶尔也会出现一边吃,一边打瞌睡的情况;吃饭的时候会和父母展开简短、愉快的对话,然后他就会回到自己小小的单人间打网游,可能会一直打到深夜,除了去洗手间、去冰箱里找吃的或者在夜间去家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买速食和饮料,他基本不会离开房间。
雅治的房间不是新闻中那种较为极端的,堆满了数年垃圾的茧居族房间。不叠被子的单人床,看起来永远不会拉开的窗帘,成排的漫画书,放在电脑旁边的零食,扔在地上的衣服和杂物……雅治的房间和一个普通人没有太大不同。算得上特别之处的是,他的房间里有满墙的便签纸留言。这是母亲和昼伏夜出的雅治日常交流的方式,把要说的话写在便签纸上,然后贴在便当盒上,雅治夜里打开冰箱的时候就会看到。
打破雅治幸福生活的,也是一则来自母亲的便签纸留言,“打算把房子改造成两户住宅”。雅治的父母年纪都不小了,除了这个单身、无业、啃老的儿子,他们还有一个女儿盐谷沙织。沙织就像是哥哥的反面,她结了婚,有两个孩子,在二娃可以送去幼儿园后,便立刻野心勃勃地重返职场。
这次的旧居改造一事,其实是二老担心自己百年归老后,雅治会孤身一人,所以才想把房子改造成两户住宅,沙织一家住过来,这样以后多少和雅治有个照应。当沙织一家、二老和房产改造职员商量改造计划和预算时,雅治趴在二楼自己的小房间里,把耳朵贴到地板上,听到房产改造职员说,“虽说是两户,但这次稍微有点特殊,可以称作2.5户。”很显然,雅治就是那个“0.5”。
妹妹沙织想拥有岛式厨房,妹夫想拥有一间书房,父亲则想拥有一间专门用来下围棋的屋子。和他们完全不同,雅治只需要那个小小的单人间就够了,这让他在现实居住层面,成为了一个像饶头一样的存在,而“0.5”也指向了他社会身份上的尴尬。如果说那些有明确社会角色和处在多重社会关系中的人,可以被称作“1”,那既不是学生,也没有工作,甚至很少走出家门的雅治,的确缺少了一种普遍意义上的正当身份。
雅治因为被称作“0.5”而自尊心受挫,气愤地离家出走,在网吧住了几天,身为网游大神的他尝试直播打游戏赚钱,但因为太紧张而发挥失常,之后又拎着行李箱灰溜溜地回家了。一个人宁愿自我封闭,也不想再参与竞争和内卷,可又没法彻底无视外界对自己的看法和评价,在躺和卷的这个维度来看,雅治也是一个“0.5”。
在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中,从大学毕业后好像就应该找到一份工作,从这家公司离职后,好像就应该以更高的薪水立刻去下一家公司办入职。人生是一片旷野,可我们也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在这片旷野上,有一条被规定好的“正路”,它要求你每一步都踩在社会时钟上,并且高歌猛进,一路向前。我们常被鼓励在“正路”上走得更好、更快,却鲜少被告诉,掉队了怎么办,跌倒了又如何。
在当下,不少人跌入了学生身份和社会人之间的缝隙中,停滞在了一份工作和下一份工作间的空白里,可以说,每个人都有可能在人生的某个或长或短的阶段成为雅治。《0.5的男人》提醒了我们常忽视的一件事:人啊,总有些日子会没精神呢,但是没关系,这也是正常的。就像小侄子莲因为嫌弃幼儿园的饭黏糊糊的而拒绝去幼儿园,也像是侄女惠麻因为无法融入新学校而选择早退,有时候没走“正路”,没顺应主流,也没什么吧,我们可以对自己不那么严苛。
不是懒,只是累
搬来同住的沙织一家打破了雅治原本悠哉的生活。打开房门,迎面看到调皮的小侄子莲和斥责家里蹲舅舅“恶心”的侄女惠麻,都足以让雅治感到一阵惊恐;在白天走出家门,刺眼的阳光和打招呼的邻居吓得雅治还没走出十步就调头回家;在去幼儿园接小侄子莲时,意外遇到了曾经的上司,也就是直接导致雅治成为家里蹲的那个人,雅治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想要逃跑。
种种细节都在告诉我们,雅治在承受着一些躯体上的痛苦,这种痛苦如此实在、确切,并不能通过自我鼓励或旁人劝说就轻易克服。关于茧居族是否患有精神疾病,茧居行为是否是精神疾病的症状,这种现象与精神疾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目前仍在争论中。最早日本学者斋藤环对茧居概念的界定中已表明,其是排除了患有其它已知的精神疾病的情况。但从现实情况和不少随访研究来看,很多茧居族之所以避世,确是因为出现了人格、情感和焦虑等精神障碍。
或许也不必执着地去辨析雅治是否是一个临床意义上的“社恐”,把他看作一个撑了太久,终于撑不住的普通人更恰当一些。在第四集中,雅治的前上司讲述了雅治在成为家里蹲之前的样子。雅治曾在一家生产家用人工智能产品的公司工作,他是开发组的组长,工作能力强且一丝不苟,上司说“可以了”,雅治也要做到自己满意为止。每一次上司把麻烦的任务交给他时,雅治总会说“没关系”。但其实,并不是真的没关系。
终于在某一天,雅治崩溃了,他无法见人,更无法工作,成了一个家里蹲。在长期的过度消耗后,雅治的精力条像被抻了太久的皮筋一样断掉,之后残存的能量就只够覆盖一些最基本的生存活动了。
对于一个以最低限度存活的人,那些在别人看来不值一提的事情,其实都是他在努力活着的微小证明。沙织一家的到来给雅治找了很多“麻烦”,在应付妹妹的絮叨,小侄子的顽皮和侄女的青春期逆反的过程中,雅治渐渐好了起来。“跟家人之外的人说话”、“白天外出”、“骑电动自行车”、“请吃冰激凌”、“工作”,每一集的标题都是雅治所取得的突破。
我们被雅治治愈,也被雅治的父母治愈。茧居族萌芽于20世纪70年代的日本,对于家族文化的看重使得很多日本家庭对茧居族包容度较大。起初看到雅治父母对他的包容和照顾,可能会觉得这是一种溺爱,但随着剧情推进会发现,并非如此。
二老可能不知道社恐和人工智能是什么,他们过往的人生经验也不足以去理解年轻一代在当下社会承受的压力,但他们看到并逐渐理解了雅治的痛苦和疲惫。在一个人被自我期待、家庭期待和社会期待压垮的时候,他们允许他在家躺一躺,并尊重他以自己的节奏去努力,努力活着。
母亲会因为雅治出了一趟家门而欣慰,哪怕只走出去不到十步,会因为雅治很投入地陪小侄子跳舞而激动落泪,会因为雅治久违地来到客厅和二老一起吃晚饭而想要开一瓶酒庆祝。相较于儿子变回曾经的那个体面白领,那个符合社会认可的“正常人”,他们更在意的是儿子的感受,所以他们常对雅治说,“你不用勉强自己。”
在全剧的最后,雅治拉开了房间的窗帘,樱花花瓣随风飘进来,他的桌子上放着一本关于幼教考试的书,雅治一边在便利店做店员,一边为成为一名幼儿园老师而备考,因为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小孩子。从家里蹲到回归社会,在现实中,事情很可能不会像这部只有五集的日剧般发展得如此轻快和顺利,但就像雅治父亲说的那样,不要急,慢慢来。
参考资料:
张金. 隐而不退:隐蔽青年的行为表征、逻辑与实践[D]. 华东师范大学,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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