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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识别富人的新方法是看iPhone戴没戴手机壳？
图源小红书@小小的海仔细想想，也有道理。手机壳虽然早已变成普通人表达自我、张扬个性的时尚爱用物，但用手机壳的初衷和核心原因，还是怕摔。他们可以不给手机戴壳，走进餐厅不问价，买衣服不用货比三家，就算比，也不是比哪个更便宜，而是比哪个更贵。摔了就摔了，贵了就贵了，手机不过是手机，钱也不过是钱，舒适最重要。践行松弛感的方式越来越低调、越来越安静，比如不戴手机壳，你得在脑子里转一圈，才能想通这为什么是有钱人的特权。像这样从细节中识别有钱人秘而不宣的奢华，成了一种新时尚，那些细节被命名为“静奢风”，意为“安静的奢侈”（Quiet Luxury）。虽然听起来跟“老钱风”有点宛宛类卿的意思，但段位更高。
作为一个用来形容有钱人生活方式的词，“静奢风”流行起来得谢谢美剧《继承之战》。今年3月底，《继承之战》第四季开播，“安静的奢侈”和“隐形的财富”（stealth wealth）的谷歌搜索量分别飙升了684%、990%。到5月，“静奢风”词条在 TikTok 上就已经累积了6.3亿次浏览量，艳压前辈“老钱风”的4.8亿次。当我想要某样东西，我会去搜索看起来用起来都差不多的平替，并希望大家看不出来这个平替比较便宜；“静奢风”，就是反过来，当有钱人想要某样东西，会买下看起来用起来都差不多的贵替，并希望普通人看不出来这个贵替有多贵。6月张雨绮直播带货时说了句“699我都觉得我都买不了个袜子”，让一众打工人破防；再往前，苏芒在综艺里对每人每天650元的伙食费连连摆手，直呼“真的不够”，理由是要喝牛奶、吃鸡蛋，得吃好一点。张雨绮以前分享过自己用作“买菜包”的爱马仕，以及挑选钻石的经验——“一克拉以下的碎钻不值钱”，但是这一回，她才和苏芒一样，真正让我们普通人得以一窥“静奢风”的奥义：哪怕是袜子和牛奶鸡蛋这些不示人的日用品，也得是成百上千的高端货才像话。699元买不到的羊绒袜，光凭看，能不能和拼多多6双9.9元的棉袜分开，我说不好，但让凡人看不出门道，恰恰是“静奢风”与“老钱风”“预科风”的关键差别——得足够“安静”。反映在穿衣上，最直观的是颜色越暗沉越好，最好可以毫无破绽混入“南极人秋衣配色”。哦，不止衣裤，帽子当然也是一样。在“静奢风教科书”《继承之战》中，富家公子肯德尔常戴的一顶棒球帽，来自 Loro Piana，羊绒混纺材质，售价625美元。从“极简风”开始，低饱和中性色就是“高级感”的基础配方，而“静奢风”更上一层楼，对彩色彻底关上大门。在静奢风面前，“老钱风教母”伊丽莎白女王都得往后稍一稍，静奢只要五十度灰、五十度棕、五十度深蓝，穿个驼色都算高调了。
“多巴胺”“芭比核”之流，不得把“静奢风”吓死色调安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款式也得不扎眼，可以时尚但不能太时尚，可以经典但不能太经典，一切重在掌握一种微妙的平衡，达到“只有别人知道这东西有多贵时才会注意到它”的效果。还得是《继承之战》深谙此道，剧中“赘婿”汤姆就因为穿了件带盟可睐（Moncler）大 logo 的羽绒马甲——并将 logo 露了出来——被真·豪门子弟罗曼耻笑。后来，剧集安排一位工薪阶层女孩，背着硕大的巴宝莉包包参加巨富之家的宴会，又被汤姆狠狠耻笑了一番：“这个包大得离谱啊，里面是要装啥，她要在地铁上穿的平底鞋吗，她的午餐盒吗？”实际上这就是一个对于得亲自上班的人来说非常实用的包。然而，它太大，太显眼，包身格纹太典型，一眼就看得出品牌。从这个层面上说，内娱新晋顶流孟宴臣，其实是静奢风的反面教材。他总是西装革履，板板正正，连在超市里都西装、衬衫、领带全副武装，难得换下西装，又穿上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始祖鸟的始祖鸟，可谓是犯了静奢风的大忌讳。
对于“静奢”来说，这些logo实在是太吵闹了，图源小红书@赫德斯的时髦宇宙、@麋鹿小姐汤姆的盟可睐被嘲笑的同场，罗曼和他哥哥肯德尔二人穿的是 Brunello Cucinelli 的马甲，看着比优衣库还基础，但类似款售价超过万元，比四位数的盟可睐贵了一个量级。此时，“安静”的必要性也显示出来了——“奢侈”总是相对的，买得起巴宝莉已算是打工打到王者段位，但还是会被穿盟可睐的老板肆意嘲笑，而穿 Brunello Cucinelli 的豪门子弟，又可以嘲笑盟可睐。就像财富心理学家和超高净值人士治疗师（听听人家这title）Ronit Lami 所无情指出的：“假设你拥有一架私人飞机——那又怎样？”对于亿万富翁来说，一架飞机还不够上桌的，他们人均五六架。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在富豪们表面上低调素朴、实际上金碧辉煌的同温层里，高调炫耀财富，容易露怯，且缺乏品味，姿态不够好看。早在两个世纪前，美国的有钱人们就遵循着一条潜规则：刚从巴黎带回来的新衣服必须搁置一季，然后再穿出去，因为拿到新款马上穿出门会被认为用力过猛、“小家子气”。穿基础款，不靠logo吸引注意，靠优质面料、合身剪裁体现格调，同时又对这格调不以为意——不管是几千的棒球帽还是上万的羊绒衫，都只是随手拿来穿戴的旧东西罢了。遇到能一眼参透玄机的同道中人，得到的是心领神会的默契眼神，而非“可显着你了”的无声嘲讽。所以“静奢风”是啥，我大胆断言，是有钱人的“精致羞耻”。对打工人来说，“精致羞耻”是不敢打扮得光鲜亮丽去上班，因为稍微穿讲究点、化上全妆，就害怕变成同事们窃窃私语的焦点，一边担心自己和素面朝天的同事们比起来显得太在意、太用力，一边担心业务能力不足以支撑自己在穿着上出风头。这些内心戏，有钱人未必就没有——只是人家的“精致”和我们不在一个数量级。
可以先想一想，220美元，也就是1574元人民币，能买到什么？能支付六环门头沟三居室里一个房间的月租，或买一个英国品牌 Forbes&Lomax 的“隐形开关”。这个开关名为“隐形”（Invisible），可一旦你知道它的价格，便会发现它原来比房间里能出现的任何东西都更耀眼。不过，220美元这个价格，我也只是从新闻报道里看到的，毕竟品牌官网产品页并不直接标价，只给了一个“来电咨询”（Request Pricing）的按钮。这个“隐形开关”，是对“静奢”最恰如其分的注脚——毕竟“静奢风”的精髓就在于，要用很贵的东西，但不能是我等普通人也能看得出来的贵。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因汪小菲爆火了一把的床垫品牌海丝腾，最贵的产品能卖到421万元。虽然汪小菲买的并不是这个牌子，但吃瓜群众们还是记住了高贵的“马尾毛床垫”。“小辣椒”格温妮丝·帕特洛，3月底打了一场官司，带了不少货，抓在手上的大蓝本子则来自英国老牌奢侈皮具品牌斯迈森（Smythson），售价250美元，带上法庭的绿色瓶装矿泉水被扒出来这么500毫升要39美元。水中贵族不止一个。据《纽约时报》一篇报道的观察，“真正的富人”和“普通富人”的一个区别是前者在喝从奥地利直邮的“霍尔斯坦水”（Hallstein Water），官网宣传也很直白，说这是“艳羡之水”，底下再配一行小字：“当你的朋友在喝世上最纯净的水。”你瞧“静奢风”就是这个调性，不能让凡人看懂、不能被朋友甩下。这“艳羡之水”要是不小心洒了几滴在桌上，便用订购自佛罗伦萨著名亚麻店 Loretta Caponi 的餐巾擦拭，手工刺绣字母餐垫餐巾两件套装，折后还不到1000元呢。“静奢风”便是如此弥散在有钱人生活的各个角落，最为普通人所津津乐道又跃跃欲试的，还是能见得着的衣服。上文提到的 Brunello Cucinelli，是“静奢风”排头兵，扎克伯格出了名的爱穿他家灰T恤。创始人 Cucinelli 曾不无自豪地表示，自己的品牌不服务普通人，而是“为富人制作制服”。像 Brunello Cucinelli 这样听着陌生、读着拗口、标价惊人的品牌，由表及里涂满了“排他性”，也因此最有“静奢”气质。靠朴实无华棒球帽大出圈的 Loro Piana，招牌也是羊绒，核心客群也是老钱和新贵。他们的VIP客人被称为“游牧精英”，和真正的“游牧”没有半毛钱关系，指的是天天坐（可能是私人）飞机满世界旅行、出差的有钱人，而 Loro Piana 提供的，是“云朵般”的舒适体验。据《金融时报》报道，Loro Piana 对面向大众的广告营销兴趣寥寥，但会为VIP举办私密社交活动，“只需15分钟，这些呼吸着金字塔顶端空气的精英们，便开始交谈、互换名片”。
安吉丽娜·朱莉和超模“水果娜”Natalia Vodianova穿全套Loro Piana这些矜贵的羊绒制品，至少在以原生态真面目示人，“静奢风”最新流行整的活儿，是用昂贵原料、复杂工艺“伪造”平民衣服。比如发源于工人阶级、如今烂大街的平价牛仔裤，成了重点改造对象。去年，Bottega Veneta 发布2023年春季成衣系列，请来传奇超模凯特·莫斯 (Kate Moss)，却只让人家穿了一套平平无奇的格纹衬衫和牛仔裤。但其实，这裤子并不是牛仔裤，而是牛皮裤，选用精品头层牛皮“纳帕皮”印染出牛仔裤的效果，那衬衫也不普通，上面的格纹经12层印染而成，可谓重工。华伦天奴（Valentino）也推出了用丝质硬纱（一种厚实的欧根纱）制成的假牛仔裤，上面细细密密绣着串珠，并染成深浅不一的靛蓝。
Valentino的假牛仔裤花了四个星期的时间手工制作诚如时尚撰稿人 Stellene Volandes 所写：“‘静奢风’并不安静，但只有同类能听到。”
“静奢风”成为新的流量词，并不令人意外，在这之前我们已经见证了太多类似词汇的流行，无一不聚焦于有钱人是怎么穿衣乃至怎么生活的。高宅大院里的种种秘辛，一向是人们是全世界人民共同的娱乐消遣，窥探富人生活的真人秀、纪录片十数年来经久不衰，当社交平台将世界拉平，窥探也有了最便捷也似乎最真实的路径。用 Stellene Volandes 的话来说，这就是一种“财富小黄片”，供所有人线上免费观看。
《与卡戴珊同行》当下，我们更渴望安稳、闲适、随心所欲的生活，而我们能想象获得这种生活的方法，越来越只剩下“生来富有”。想把财富细节隐匿于羊绒细密纹理中、把铺张真相遮盖于伪造牛仔裤后的“静奢风”，最大限度煽诱着人们“听八卦”的好奇心——原来互联网还没有穷尽有钱人的生活图景，原来我们对“真正有钱人”的消费还是闻所未闻。文化学者艾弗里·特鲁菲尔曼（Avery Trufelman）认为“静奢风”之所以有吸引力，是因为在揭晓“富人不想让你知道的时尚秘密”，漂亮的东西固然吸引人，但“这东西的漂亮你可能不懂”，更能成为流量密码。探究乃至效仿有钱人的衣食住行，是食之有味的代餐，如今恐怕尤甚。不过，“老钱风”，博主还能带领大家学学，“静奢风”的态度则很明确：别来沾边！因为其初衷就是“大隐隐于市”，普通人很难以灰T恤、羊毛衫、运动衣为公式，赢得身边人的心照不宣的欣赏，或凸显自己品味高级。说白了，如果只是追求跟old money“形似”，静奢风用的贵替，和在拼多多上买的平替，看起来也没啥不一样。构成“贵气”的与其说是那些衣服，不如说是有钱人精心保养的外形以及“有钱人”这个身份本身。
《黑暗荣耀》剧照一个效仿往无人在意的小细节处扔大钱的普通人，也许会买一个500多块的 Casetify 手机壳，拿到手一边反复观赏，一边压抑自己“手感好像也没比淘宝强多少，淘宝的样式还更多”的想法，然后在小红书上刷到“有钱人现在流行不戴手机壳”；也许会往出租屋里添置地毯，重新换一个柔软舒适的沙发，橱柜上摆五个“一人食神器”，煎炒烹炸煮一应俱全，然后发现地毯实在太难打理——除非能请人来打理，沙发基本没时间坐——有时间的话上床躺着更舒适，锅具有一个就够了——谁下了班还有精力给自己整四菜一汤？又也许买来了“静奢风”代表品牌The Row、Khaite、Lemaire，希望看起来能像品牌主理人们那样松弛洒脱，然而揽镜自照，从优衣库到1688外贸店，从ZARA到广州白马服装城，能达到类似效果的平替数不胜数。咬咬牙买个 logo 显眼的奢侈品包，虽然刮不起，好歹背出门更自信，运气好点还能当个投资品，甚至像《三十而已》里的顾佳一样用作社交敲门砖。但功能不在“展示”而在“隐藏”的“静奢”，说是风潮还不如说是小圈子里的分级游戏，对于圈子外的普通人，不是用来效仿的，而是用来猎奇的。时尚杂志说，“静奢风”与此前种种“穿成有钱人”的趋势不同，更聚焦于“有投资价值的单品、更深思熟虑的消费习惯”，似乎“静奢风”也能像老钱风一样，靠穿搭博主们拆解出一套可供效仿的模版。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够得上“静奢”的富豪们，并不需要对买衣服、搞装修这些级别的消费“深思熟虑”——你看马斯克买推特都买得那么随心所欲。这种豁免于深思熟虑的随心所欲，才恰恰是“静奢”让人着迷的原因。他们也不需要在意购买的单品是否具有投资价值，因为时尚单品的投资价值，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他们定义的，他们买什么，什么就自然具有了投资价值。而人家之所以要安静，是因为太引人注目，人家之所以要隐藏，是因为有东西可隐藏，我们普通人，本来就已经藏在芸芸众生里了啊——
内容转载自Vista氢商业（ID：Qingshangye666），作者训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