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小糖人》主人公去世 | 谢谢你们让我“活着”
今天我们以一篇《寻找小糖人》的影评作品,对他做一次深情的道别,斯人已逝,影像不朽,谢谢你们让我“活着”。
《寻找小糖人》:谢谢你们让我“活着”
作者:五行缺水
编辑:张先声
1998年3月6日,南非开普敦的夜晚属于罗德里格兹,更属于来这里观看演唱会的歌迷,当罗德里格兹用一句:“Are you ready?”开场的时候,是歌迷的欢呼,当《我在想》的歌声响起的时候,是歌迷的尖叫。
满座的他们沉浸在罗德里格兹的歌声里,他们狂热如痴,他们激情四溢,他们泪流满面,他们把一个被遗忘、被死亡的人重新拉回到现实,拉回到舞台,拉回到他的传奇里。“谢谢你们让我活着”是罗德里格兹对歌迷的感激,活着是一种个体的状态,是精神的不朽,也是音乐的永恒意义。
这是罗德里格兹的一个新的起点。
“他从流浪者回到了自己的舞台,回归了自己,他找到了自己一直寻找的地方。”这是罗德里格兹的女儿对南非之行的评价,是的,从1998年3月2日第一次坐专机来到这个陌生却让他的音乐拥有千万拥趸的国度,就打开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有接送的专车,有狗仔队,有欢迎的地毯,有狂热的歌迷,有唱片销售记录的荣誉,有电视台的采访,甚至还有身上纹着《冷事实》专辑的崇拜者。
一切都在改变,一切都是奇迹,1998年的6场演唱会,之后四度回到南非的30场演唱会,对于罗德里格兹来说,是音乐事业的另一个巅峰,“这里让我感觉比王子还受欢迎。”
罗德里格兹在南非“被复活”,一个“活在云端的人”走向了自己的舞台,拥抱了自己的音乐,唤醒了歌迷的激情,这是事业的成功,也是一个个人的传奇,但是对于罗德里格兹来说,这种热闹、狂人组成的并非是人生的完整注解。
一家报纸上用这样的标题来解读罗德里格兹的复活:“从美国的佐罗到南非的英雄”,从美国底特律到南非开普敦,是罗德里格兹人生的两个坐标,而从Zerro到Hero,从被死亡到被活着,是罗德里格兹的两种生活,为什么一个已经隐匿多年,甚至传说已经自杀的歌手会在南非大地上掀起高潮,成为音乐的英雄?
这样大起大落的人生境遇或者可以用他专辑的名字《冷事实》来诠释,冷是冷寂,冷漠,而事实却一直存在,让“冷事实”重新赋予温度,让“冷事实”再次被关注,是一种反转的命运,是一次解放的人生。
但是这个被重新发现的“英雄”,并非需要这样的名声,并非喜欢这样的喧闹,南非演唱会之后,罗德里格兹依旧回到了底特律,回到了自己的家,回到了冷寂的生活,对于他来说,改变的或许只有女儿伊娃在南非之行中找到了自己的爱,罗德里格兹有了一个有着南非血统的外孙,仅此而已,这些演唱会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钱,“我猜他永远不会有钱”。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踩着厚厚的积雪踽踽独行,路边的景观在变化,但是对于罗德里格兹来说,只有一个方向,只有一种行走的方式,“你说你还有事情忙”,当背景音乐响起,罗德里格兹生活依旧归于平静。
对于罗德里格兹来说,平静的生活是他不变的主题,即使有音乐,即使有歌迷,他也只是一个城市游吟诗人,一个穿着整洁西装兢兢业业干活的底特律修理工,一个生活拮据却努力带着她们去博物馆、图书馆、科技馆感受文化的父亲,这或许才是一个真实、具体的罗德里格兹,一个在更广阔的人生舞台上演绎自己人生的罗德里格兹。
1970年首张专辑《冷事实》联合制作人丹尼斯·科菲回忆和罗德里格兹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在那一间河边的酒吧里开始谈论音乐,河边弥漫着雾气,而酒吧里也都是烟雾,整个环境就像是福尔摩斯的小说一样,乱糟糟的。
另一个制作人麦克·希尔多第一次听到罗德里格兹唱歌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罗德里格兹,“完全看不见他的脸”,在他的周围,却响起了空灵的声音,这种声音完全把他震住了,他把罗德里格兹称为“作家歌手”,而这个身份也让罗德里格兹更多表现为一个流浪的城市歌手。酒吧的酒保甚至把他看成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是一个四处漂泊的流浪汉,“从一个庇护所到另一个庇护所,像城市里的穷人”。
作为一个墨西哥移民,罗德里格兹似乎在底特律这座美国工业化发达的汽车之城,感受的是一种孤独,所以在他的音乐里呈现的是他眼中的底特律,他心中的美国,一个人背着吉他,行走在街道上,行走在雪天的夜晚,这是冷寂的冬天,这是孤独的歌手,在他的歌声里,有色彩斑斓的梦境,有起航远行的船,有甜美的玛丽珍,有无数的冷事实,而他就是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丢了工作,在下水道聊天诉说,天使让我喝得稀巴烂,因为我得到过最甜蜜的吻……”
他在音乐中表达自己,在歌声里诉说孤独,在城市里寻找欲望,而这样的音乐似乎在美国并不受好评,尽管他的歌词如诗如梦,他的声音无懈可击,他被称为城市里的诗人,“他是一个智者,一个先知,超过任何的音乐人。”这是音乐制作人斯蒂夫·罗兰德对他音乐的评价,但是这样一位“天才音乐人”在美国却几乎被遗忘,他的唱片无人问津,制作销售他的唱片的苏萨克斯公司老板阿凡特甚至记得他的专辑只卖出了六张,其中四张还是自己家里人买的,“罗德里格兹这个名字甚至没有注册过”。
没有销量,没有收入,罗德里格兹被解约,丢了工作的他后来干起了装修房屋的体力活。
这是罗德里格兹在底特律被遗忘的生活,但是一次偶然的发现却让他在南非大红大紫,这像是一次奇遇,被广泛接纳的一个版本是,一个去南非探望男朋友的美国姑娘,随身携带了一张《冷事实》的唱片,无意间在聚会中播放了几首歌,也许是歌词的大胆坦率和对底层生活的关怀,他的歌被不断传唱,迅速走红了南非,人们纷纷购买他的唱片,纷纷用他的歌声来表达自己的诉求。
这是音乐和政治的契合,当时的南非种族隔离严重,政府的言论管制措施极为严格,禁止媒体报道任何国内外异见消息。由于遭受严重的国际制裁,也导致南非国内音乐人无法出国表演、国外乐队也无法前来巡回,使得南非成为了与世隔绝的孤岛。
军事戒严、间谍监视、封锁审查制度,在这样的体制下,人们渴望一种自由,渴望诉求,而他的歌词让他们找到了追求自我的意义,找到了生活的出路,“他的歌词把被压抑的人解放了”,《冷事实》、《小糖人》、《反体制蓝调》,每一首歌曲都是他们心声,所以他们走上街头,游行抗议,在“反体制”的口号下开展轰轰烈烈的自由运动。
罗德里格兹开启了南非的自由时代,他打开了一个通向世界的窗口,打开了可以改变现状的出口,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罗德里格兹的音乐是那些被压制的人寻找到了宣泄渠道,甚至变成了一种打破枷锁的神话,虽然他的唱片销售被当局禁止,甚至《冷事实》唱片上从不出现罗德里格兹的名字,不管是“西斯托·罗德里格兹”,是“上帝·罗德里格兹”,还是“六王子”,都丝毫没有罗德里格兹的介绍。
除了封面一张并不清晰的照片,罗德里格兹的所有信息都被隐匿,但是在南非轰轰烈烈的自由运动中,只有音乐,只有歌声,才是他们最有力的武器,《反体制蓝调》让他们反对现行制度,《点燃》让他们关掉只有总统发表讲话的电视。
在南非这个只有几千万人口的国家,罗德里格兹的唱片销量达到了惊人的50万张,这体现了罗德里格兹音乐的巨大力量。但是和在美国默默无闻一样,在南非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他成了一个隐匿的符号,成为一个神秘的象征,甚至在传说中,他已经在一次演出中将自己用汽油活活烧死。
在南非破除种族隔离取得胜利之后,一场由歌迷“老糖”和记者克雷格开展的“寻找小糖人”计划开始实施,他们广发英雄帖,建立“寻找小糖人”网站,逐一对歌词中出现的地名进行排查,虽然线索一次次中断,寻找一次次碰壁,但是在“音乐侦探”的努力下,终于获得了一条重要的线索,有人在网站上留言:“我爸爸还活着,在底特律。”
这是罗德里格兹的女儿在帖子上的留言,而老糖也终于接到了底特律打来的电话,罗德里格兹没有自杀,而且现在还生活在底特律,不仅对于老糖,对于克雷格,还是对于所有喜欢他的歌迷,都是一个重大福音。
这是另一个故事的起点,也是罗德里格兹复活的开始,而这也最终促使罗德里格兹在南非开演唱会,重新走进了人们的视野,重新创造了奇迹。当面对镜头的时候,坐在窗前的罗德里格兹还是戴着他一直没有摘下的墨镜,他平静地喝了一口水,然后讲述了自己的走过的人生旅程和音乐道路。
其实,对于罗德里格兹来说,无论是在底特律的默默无闻,还是在南非的大红大紫,无论是被遗忘甚至被死亡的70年代,还是“活着”的1998年,他始终是淡定的,始终面对着卑微的生活,也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音乐,而从被死亡到销声匿迹,从被发现到南非的个人奇迹,这从大起大落的转折只是别人给他创造的传奇,只是别人虚构的故事,或者说,这只是别人的“罗德里格兹”,别人的佐罗,也是别人的英雄。
而他依然背着吉他,走过白色寒冷的雪地,走过有铁丝网的废弃的场地,走过底特律冒烟的工厂,走过南非狂热的舞台,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行走在人生道路上,就像他在一首歌里唱的那样:“你只是一个街头男孩……”
凹凸镜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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