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我与耳聋耳鸣贴身肉搏了8年
本文系读者投稿，来稿请投至：
“那一年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第一次读王小波的《黄金时代》，我还是个年少不识愁滋味，眼神里透着清澈愚蠢的大学生。如今，我已和耳聋耳鸣缠斗了8年，细细触摸现实的肌理后，方知其言非虚。
从突发耳聋到神经性耳鸣
是的，25岁这一年我突发耳聋了。如果说年轻人遭遇“老人病”是一种潮流，那我算是浪尖上的“弄潮儿”。
风起于青萍之末，恶疾往往源自日常生活中的不良习惯。无数个早/晚高峰路上，在挤得如同沙丁鱼罐头一般的地铁车厢里，用劲爆的音乐来唤醒疲惫不堪的身体，是我最常做的事。2015年的一天早上，我突然感觉到耳朵像隔着一层膜，耳机里的歌声变得飘忽不定。当时只道是地铁轰鸣声的缘故，于是把手机的音量一点点调到了最大档。
《请回答1988》剧照
当天下午右耳开始闷闷发痛，沉迷工作的我心存侥幸，想着忍忍就好。两天后情况急转直下：听力骤失、闷痛感加重且伴有流脓。这才惊慌失措赶去医院，问诊后医生眉头一皱：“你怎么才来？都过48小时了！”一通检查后确诊了突发性耳聋。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住院。由于血管太小，两个手背被扎得满是针眼和黑青，几天下来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皮。耳朵周围扎满银针，针的另一头连着电线，微弱的电流串过，嘶嘶作响。一人住院最不方便的是没人帮忙，自己提着输液袋上洗手间，回血唰地把滴管染红了一长段，手又肿又痛……
幸运的是一周后听力恢复到正常水平。拎着一大包口服药，开开心心走出住院楼的我还不知道，这次发病是身体拉响的警铃，在提醒我需要好好修养。然而，唯一的后悔药，我没能接住，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第二天磕了一把补肾益脑片就去了公司，重启加班、熬夜、压力的快节奏生活。这些年来我曾无数次后悔，如果能重来，我一定选择把健康放到第一位。
《听见她说》剧照
不到半年时间，耳聋再次发作。有了前面的经验，刚有症状就马上赶去了就诊。但这次幸运女神并没有继续站在我这边。服药+理疗7天后，从中重度听力损失（50至＜65dB）恢复到轻度听力损失（20至35dB），还有严重耳鸣。刚开始听力损失对工作生活的影响更大，很多轻声细语都听不到。经过一个多月的用药后，听力有所好转，这时耳鸣开始发威，吵得人睡不着觉，连续做了10天的掩蔽治疗也毫无改善。
后来我才知道，神经性耳鸣是耳鼻喉科公认的三大难题之一，广大病友们戏称其为“不死的癌症”。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从突发性耳聋到神经性耳鸣，现实的重锤砸下，此后是日复一日的受锤过程。
《静雪》剧照
被命运揪着耳朵的年轻人想要静静
“嗡嗡嗡…像是有10000个蚊子在叫”、“耳朵里住了整个林子的蝉”、“像火车发动机在轰鸣，呜呜呜个不停”……在各类社交app上，输入关键词“耳鸣”就会弹出千千万万耳鸣人的痛苦心声。相比双侧患者，单侧耳鸣更难适应：特别是夜里，一边是万籁俱静，另一边是永不停息的、尖锐的、高频的声音。自右耳耳鸣后，耳根从此不得清净。左右两边巨大的割裂感仿佛能把人撕碎，恨不得没有这耳朵。
在外人眼里，耳鸣既然不痛也不致命，只是有点吵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有耳鸣患者自己深知其中的煎熬，耳鸣、失眠、焦虑、抑郁一环接一环形成了螺旋式上升的恶性循环，日复一日，似黑洞般把人吞噬。
早在一百多年前，历史就对中青年耳鸣人的痛苦作了注脚。1888年圣诞节的前一日，著名的耳鸣患者——35岁的荷兰画家梵高割下了自己的一小块耳朵。对此，外界分析“不堪耳鸣的困扰”是主要原因之一。无独有偶，同样也是30多岁的曾国藩曾在家书里写道：“予身体较九弟在京时一样，总以耳鸣为苦。问之吴竹如，云只有静养一法，非药物所能为力。”
耳鸣真的无法治愈吗？成因明确的耳鸣可以治好，如中耳炎导致的耳鸣。而神经性耳鸣则很难。社交网络上不乏痊愈案例的分享，但这样的幸运儿要么是器质性病变类型，要么是初次发病且病程尚短。时间越长机会越渺茫，像我这样耳鸣多年久治不愈的沦落人，只能挤到那些幸运儿的笔记评论区里卑微地留言：“接好运，接好运”。
《机智医生生活》剧照
拿什么来拯救耳鸣人
有人说：医院的墙，见过最多的眼泪和祈祷。我深以为然。有好几年我不在医院就在去医院的路上。从小医院到大医院，再到国内最著名的专科医院；从西医到中医，再到中西医双管齐下；从挂号费30元的主任医师，到300-500元的名老专家，一路升级装备也没能打败神经性耳鸣这只怪。
除了各类费用，看病还会耗掉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排队2小时看病2分钟”在我看来已是寻常，最大的隐形成本是心理成本。久治不愈之人，心里那根线越绷越紧，随时可能断掉。
直到我去见了又一位耳鼻喉科名医，知道我中西医都看过且病程已经1年多后，他语气很是平淡地说：“耳鸣是治不好的，习惯就好了。”然后在病历本上大手一挥，写了两个大字：习服。我混迹医院多年，见过不少“世面”，但从没见过这样的处方。不做检查，不用药，难道靠意念自愈？
《虽然只是弄丢了手机》剧照
事实上，耳鸣的习服治疗是一整套成体系的方法，包括心理调整、放松训练、耳鸣掩蔽、转移注意力等，并非只是一句空洞的“习惯就好”。
曾经沧海难为水，慢性病患者常常难以消解健康和病痛之间的巨大落差，容易陷入偏执拧巴的情绪泥沼。而“久鸣必聋”是耳鸣人更深层次的担忧，犹如悬在头上的达克摩斯之剑。落差使人心生抵触，一知半解使人恐惧，这是横亘在每个患者心头的一座大山。
古人云：“善医者，先医其心，而后医其身”。医生的人文关怀、心理按摩是治疗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尤其是对于久治不愈的患者，医生耐心的开解、安抚几乎和药物治疗一样具有同等价值。
如果没能遇到“善医者”来移山，那只能我们自己成为那个“移山的愚公”。
台湾的赖仁淙医生在《耳鸣，是救命的警铃》一书明确指出，耳鸣只是一种表现症状。若非器质性病变，其背后往往是不良生活习惯在暗中作祟。而《过敏的大脑》则揭示了神经性耳鸣的内在机制：非器质性病变的疾病通常由情绪引起，而大脑中的“阿控门”与我们的情绪管理息息相关，长期的紧张、焦虑、失眠都可能使“阿控门”失调，草木皆兵地把本来很小的声音信号放大，传递给了大脑，进而形成耳鸣。因此，越是凝视，耳鸣越明显；越是放松，耳鸣越小。
《白河夜船》剧照
认识到心态对耳鸣举足轻重后，我开始学着放下治愈的执念。与耳鸣不共戴天时，看病是全部的生活。与耳鸣握手言和后，生活有了奔头。把时间和精力从艰辛心酸的求医问药中抽离，分给山川湖海，分给书籍、记录片、音乐、艺术，分给美食、人间烟火……日子如流水般悄然逝去，有一天我忽然发现已经好久没注意到耳鸣这件事儿了。神奇的是，就在我想起耳鸣的那一刻，耳里就传来了久违的蝉鸣声。
耳鸣并没有消失，只是隐身了。也许，这就是“习服”。
生活没有解药，但可以有止痛药。其中，习服不失为最万能的一副。这副药须有佛心三钱、专心三钱、耐心四钱，再加多点时间熬煮，药效最佳。
化石成珠
被耳疾折磨得夜不能寐的日子里，我曾反复翻读史铁生的《病隙碎笔》，常常震撼于那具饱受病痛的身躯展露出来的通透：“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多么清爽。咳嗽了才体会不咳嗽的嗓子多么安详。刚坐上轮椅时，我害怕不能直立行走岂非把人的特点搞丢了……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的灾难面前，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
病痛苦难，不值得炫耀。但凡是经历，总会有收获。暴风雨袭来时你没躲，总有一日阳光彩虹与你撞满怀。人生的奇妙往往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乌云蔽月的日子里，不妨听听杨绛先生的金玉良言：“每个人都会有一段特别艰难的时光，生活的窘迫，工作的失意，爱的彷徨不可终日。挺过来的，人生就会豁然开朗，挺不过来的时间也会教会你怎么与它们握手言和，所以你都不必害怕的，日生月落，总有黎明。”
《健听女孩》剧照
岗位要求：2—3年或以上微信公众号内容运营、小红书内容运营经验，有强烈的想搞点事的愿望，执行能力强。
（其他岗位详情请戳链接）👉 我们等你来！
大家都在看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