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最不受欢迎的人：俄驻美大使“求生记”

俄乌冲突以来，美俄关系已经跌到冷战后的最低点，从规模空前的经济制裁，到相互驱逐外交使节，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即使在当前美俄关系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两国的大使仍然坚守工作岗位。而俄罗斯驻美大使安纳托利·安东诺夫（Anatoly Antonov）成为了华盛顿最不受欢迎的政客。

华盛顿夹缝求生

安东诺夫今年66岁，经常穿着蓝色西装，打着锈红色的领带，被认为是俄罗斯体系中的强硬派。在他30年的外交经历中，包括核武器条约谈判等重要事件。赴美前，他担任过俄罗斯国防部副部长以及外交部副部长。任命为俄罗斯驻美大使在外人看来是风光满满，极其重要的职位，但这可能是安东诺夫干过的最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了。

2017年下旬，安东诺夫临危受命担任俄罗斯驻美大使，当时舆论的热点正是俄罗斯干预美国总统大选，在华盛顿人人“谈俄色变”。安东诺夫可能没有想到自己的外交使命会一年比一年艰难。

可以说，现在在美国，没有人愿意和安东诺夫说话。就连白宫和美国国务院的高级官员不愿意和俄驻美大使会面。在美国国会，安东诺夫也见不到国会的议员们，甚至连最爱邀请政客发表演讲的华盛顿智库们，都不愿意承认和安东诺夫有任何接触。

更令人意外的是，俄罗斯方面，普京似乎也不愿意和这位美俄关系的桥梁人物进行直接交流。安东诺夫向媒体承认，在他2017年来到美国任职以后，他和普京两人就没有进行过交谈。即使是在俄乌冲突，美俄关系恶化这样的背景下，两人也没有过交流。

但安东诺夫将他与普京的这种交流脱节称为俄罗斯体制的运作方式，表示自己是和克里姆林宫有联系的，只是没有直接和最高领导人说话罢了。

尽管如此，安东诺夫还是有着强烈的“求生欲”，在公共宣传上付出了加倍努力。为了吸引美国人，俄罗斯驻美大使馆举办过电影放映、爵士音乐会和其他文化活动，甚至推出了一个现在已经不复存在的播客。安东诺夫自己则竭力刷存在感，出席为数不多受到邀请的活动，并到华盛顿以外的地方露面。

不过，在这一系列的活动中，他并没有因为想着和美国人搞好关系，而忘记克里姆林宫的立场——否认俄罗斯在颠覆美国大选中扮演任何角色。

但安东诺夫的努力并未奏效，美俄关系继续走低。两国开始采取针锋相对的措施，驱逐对方的外交官，实施制裁并强制关闭领事馆。严重依赖当地俄罗斯工作人员的美国驻莫斯科大使馆的员工人数从大约1200人骤减到到大约 130 人。通常不雇佣美国人的俄罗斯驻华盛顿大使馆目前只有大约 170 名外交官和工作人员。俄大使馆官员估计，自2021年5月以来，约有100名员工被驱逐或即将被驱逐。包括大使厨师在内的二十多名员工将于6月下旬离开。 

俄罗斯驻美大使馆

安东诺夫问道：“我的厨师留在这里，会给美国的安全带来什么样的问题？”

疫情以来，文艺活动这种缓和的文化交流活动，进一步受到限制。安东诺夫似乎怎么努力都不太有效了。

不过令安东诺夫心存一丝希望的是，俄美还没到直接断绝外交关系的地步。俄罗斯大使馆与拜登政府保持着安东诺夫所说的“技术性”或较低级别的联系。对于缺乏与拜登政府高级官员的交流，安东诺夫只能是叹气。

他给参议员和众议员们写信寻求会面，但自从拜登上台后，他一直被各种拒绝。安东诺夫说:“我们注定要在各种问题上进行合作。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无法想象战略稳定、气候变化、新冠疫情、打击恐怖主义、打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等问题上，在缺少了美国和俄罗斯的积极参与下能够得到解决。”

在接受政治家网站采访时，安东诺夫谈到越来越空旷的使馆时表示：“坦率地说，我们处于封锁状态。”谈到自己对于美俄关系的目标时，安东诺夫表示，“当我来到华盛顿时，我的想法是用‘改善’（improvement）这个词来描述对这段关系的目标。现在我更喜欢用‘稳定’（stabilization）这个词。”当记者提出“生存”（survival）这个词时，安东诺夫笑了。美俄关系在过去几年，离改善和稳定似乎都是越来越远，生存在现实的危机背景下确实更为贴切。

捍卫俄罗斯攻打乌克兰

安东诺夫承认，乌克兰是一个独立于俄罗斯的国家，拥有主权，尽管他不确定这可以或者说应该持续多久。安东诺夫称，“说‘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是一种非常狭隘的说法，我们正在谈论的是苏联解体后由美国和北约国家建立的世界秩序。”

有记者告诉安东诺夫，他在华盛顿不受欢迎的原因可能是他不愿意承认俄罗斯对乌克兰所做的事情的时，安东诺夫提到了那句美国谚语：“每一枚硬币都有两面。”

即使自己在华盛顿各种不受待见，安东诺夫仍然站好自己的岗，在俄乌冲突上，捍卫俄罗斯的立场。他曾递给记者一摞厚厚的文件夹，里面是表明克里姆林宫关于乌克兰危机的观点的专栏、声明和图片。

他告诉记者：“由你们决定俄罗斯大使是否向你提供假新闻。”安东诺夫认为莫斯科不会对乌克兰无端发动战争，乌克兰是一个独立国家，拥有由犹太人领导的民选政府。相反，俄罗斯正在开展一项“特别军事行动”，清除乌克兰的纳粹分子和其他不良行为者，以确保乌克兰不会成为北约或者其他被莫斯科视为威胁的组织的集结地。

那俄罗斯军队是否曾在乌克兰首都基辅郊区布查等地屠杀平民？安东诺夫表示目前提供的材料让俄罗斯官员质疑这些杀戮背后的时间线。

自2月24日军事行动开始以来，俄罗斯军队是否使用过化学武器？安东诺夫对这个外界的怀疑坚决否认。

俄罗斯的行动似乎每次都会失败？毕竟，不仅俄罗斯军队被赶出了乌克兰的关键地区，克里姆林宫还刚刚失去了一艘军舰。军中行动还导致瑞典和芬兰认真考虑加入北约。安东诺夫回答称，没有任何军事行动是完美的。

俄驻美大使的尴尬处境

有华府观察人士认为，在华盛顿与世界上最大核武器国家之一的重要代表保持距离是一件棘手的事情。鉴于两党对普京攻打乌克兰的普遍愤怒，如果和安东诺夫进行对话，这可能会损害任何人在外交界的声誉。

无论是安东诺夫还是其他的俄罗斯大使，在美国官员看来，他们在克里姆林宫几乎没有影响力。俄罗斯外交部，甚至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在乌克兰问题上似乎都处于决策的边缘地位。俄罗斯安全官员对普京有多大影响力也很难说。唯一重要的人只有普京本人。

曾与俄罗斯打交道的前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官员加文·王尔德在谈到安东诺夫时表示：“现在，我想没有人真的认为他是莫斯科的代表。” 

2021年初，拜登在接受采访时将普京称为killer，随后莫斯科召回了安东诺夫大约三个月。美国驻莫斯科大使约翰·沙利文也在同一时期回到美国。2021年6月，拜登和普京在日内瓦举行峰会后，他们又重返工作岗位。

尽管与普京缺乏联系，但安东诺夫驳斥了有关普京越来越被孤立并且得到的信息都是负面或不全面的报道。安东诺夫说：“他什么都知道，他能对从各种部门获得的每份报告进行彻底的研究，并且只有在彻底研究这些报告之后，参考俄罗斯联邦安全委员会的建议后再做出决定。”

谈到俄美关系时，安东诺夫仍然相信美国可以成为俄罗斯真正的合作伙伴。但对于美国对俄罗斯实施的严厉制裁他表示愤怒：“美国偷了我们的钱，” “我们决定将我们的钱、我们的积蓄存在美国和欧洲的银行。但现在，有了制裁，怎么可能还会信任美国？”

对于每一个挑战克里姆林宫官方立场的问题，安东诺夫都会进行反击。作为驻美大使，他应该是俄美之间的桥梁，但现实的情况是美国人不愿意见到他，家里的领导人也和他没有联系。安东诺夫的坦诚现在也换不来美国人对等的回报。

不过一些美国外交界人士认为，安东诺并非毫无价值。曾与安东诺夫打过交道的前美国高级官员罗斯·戈特莫勒 (Rose Gottemoeller) 说，安东诺夫富有经验的履历表明他与多个俄罗斯政府机构，包括情报部门都有联系，他可以作为谈判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核武器条约的可靠信使。戈特莫勒形容：“他不是一个没有任何用途的人。”

写到这里，大家会不会和小王一样好奇，那美国驻俄罗斯大使又好得到哪里去？下一期介绍《美国驻俄罗斯最后的男人》，想看的小伙伴请先给此文点个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