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排放核污水之前,日本人曾自己创造过人间炼狱
昨天下午,福岛核电站的核污水释放正式开始。未来17天内,日本将排放第一批共7800吨核污染水。一时间,关于日本核废水的消息甚嚣尘上,霸占了各大社交媒体的头条,“福岛核电站周边最高辐射值为东京200倍”、“中方宣布全面暂停进口日本水产品”这些标题也让人产生强烈的焦虑。
为什么大家对于核污水入海那么关注?因为深海环境是地球上极其重要的生态环境,如果将核污水排放到大海,会对海洋生物和生态造成极大破坏,而且,作为食物链上的各种鱼类及实用鱼类的人群造成的身体伤害是不可逆的,将有可能造成非常严重的环境公害病。
这种公害病第一次被日本重视起来,是源自1956年,日本水俣湾出现的怪病事件,这种“怪病”就是日后轰动世界的“水俣病”,是最早出现的由于工业废水排放污染造成的公害病。得此病着轻者出现口齿含糊、面容痴呆、步态异常、手脚麻痹等症状,而重者则出现精神失常、身体弯曲狂叫等症状,最终直至死亡。一时间,发生怪病的水俣镇成为人间炼狱。
“水俣病”主题被日本纪录片导演土本典昭持续关注了长达四十多年。
本文讲述的就是土本典昭的“水俣病系列”纪录片中最为知名的作品《水俣病患者及其世界》。
《水俣患者及其世界》海报
渔民与海
作者:张新伟
在日本的纪录电影史中,有两部跨越了1970年代的经典系列:小川绅介的“三里冢”和土本典昭的“水俣病”。
自1965年开始,从电视纪录片《水俣的孩子还活着》,《水俣患者及其世界》(1971),《不知火海》(1975),一直到2004年的《水俣日记》,土本典昭围绕“水俣病”这个题材连续跟拍了几十年,共创作出17部纪录片。
土本典昭1928年生于岐阜市,祖上是采取陶土的地主,据说这就是他姓氏“土本”的由来。1946年他考入早稻田大学,在大学期间以行为激进著称,因过于频繁地参加各种抗议活动,终在1952年被勒令退学。
自从看了羽仁进导演的《教室中的孩子》(1954)《画画的孩子》(1956)后,土本典昭对纪录电影产生了兴趣。1961年,他和小川绅介、黑木和雄、东阳一等岩波内部的年轻人一起组成了“青之会”,以共同探讨纪录片表达的新方向。
纪录片《水俣病患者及其世界》,讲述了上世纪70年代,由50-60年代高速增长的经济所带来的环境问题已受到了广泛的关注。这其中最具破坏性的事件之一便是日本九州岛Chisso公司所引起的汞中毒事件。因此病发生在水俣湾,所以此病被命名为“水俣病”。在那里,摄制组跟随记录了29户受害者家庭的生活以及扩大的支援活动。伴随着土本典昭冷静的叙述,影片探究一个常人眼中病人的世界——这些人,不仅仅是受害者,他们既是病人也是正常人,是工人也是渔民。
因水俣病而造成身体残疾和神经失常的儿童
海是渔民的“生之父母”,有一天,海却给渔民们带来了灾难。水俣病,让住在水俣镇的居民口齿不清、面部发呆、手脚发抖、神经失常,这些病人经久治不愈,全身弯曲,悲惨死去。这个镇有4万居民,几年中先后有1万人不同程度的患有此种病状,其后附近其他地方也发现此类情况。经数年调查研究,1956年8月由日本熊本国立大学医学院研究报告证实,这是由于居民长期食用了八代海水俣湾中含有汞的海产品所致。
正在捕鱼的水俣镇居民
导演土本典昭将摄像机对准那些患者的世界,在生活中,患者因为浑身无力,甚至连一杯水都举不起来,热爱棒球的孩子,现在只能拿木块敲击石头,摄像机记录了患者真实生活中最典型的例子,最令我难忘的是,一个生活场景,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几个孩子在开心的吃着,镜头切到了母亲,母亲手里抱着一个患水俣病的女儿,大家围在一张桌子上。导演运用平行蒙太奇,渔民正在捕鱼和患者介绍自己得水俣病的症状,交代了渔民食用了许多年的鱼竟然成为了他们痛苦的原因。
连动物也无法幸免于难
影片中多次出现的一段脚踏风琴的音乐,是一名水俣病患者在现场弹奏的。如此有才华的青年,却因为这个疾病人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音乐悠扬而惆怅,给人留下很多思考的空间。当经济发展以牺牲人的健康为前提的话,这样的真的好吗?人们肆意的向水里倾倒着污染物,反过来,这些污染物质被水中生物吸收后,又传回到了人的身体,形成了一种循环。
在弹脚踏风琴的渡边君,他的编号是61
影片中也不只有对苦难的控诉,另一条副线是渔民们自发组织的巡援会,他们从水俣到东京,组织活动,向公众介绍“水俣病”发生的情况, 并进行街头募捐,呼吁更多的人关注“水俣病”。当一个个鲜活的例子摆在东京市民眼前,很多市民捐款支持渔民的巡援活动。当时的电影院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会放映这种题材的纪录片,土本典昭就在全国各地组织放映会,让更多的人通过纪录片来了解水俣病知识,增加大家对于公害病危害的意识。土本典昭并不是记者,拍完这个事件救一走了之。而是不断的深耕这一主题,陪伴了水俣病患者长达四十多年。
水俣巡援会活动
影片的后半段主要聚焦在患水俣病的渔民前往大阪和造成污染的水俣公司做斗争。土本典昭的摄影机始终站在弱势的渔民这边,记录着渔民抗争的过程。整个影片的结构也十分清晰,平静的生活,因为疾病而发生了改变,渔民选择抗争,却被大企业推三阻四。
摄像机摇晃着记录冲突的现场
在股东大会上,愤怒的希望“拿回逝去父母的生命”的水俣病患者家属与水俣公司的总裁争执在一起,会场大乱。摄像机并没有关机,摇晃的镜头一直持续着,画外音是一名女性患者声嘶力竭的控诉,导演下一个镜头却到了一只海鸟,切的如此恰倒好处,从高潮到结尾的点就找在了这里。
鸟儿,是患者的化身,他们希望摆脱疾病的枷锁,渴望自由飞翔
结尾段落。渔民仍然在出海捕鱼,海洋依然是他们的生活来源,但是,水俣病患者的苦难还没有结束,希望笼罩在水俣病患者身上的乌云,早点散去。
土本典昭的《水俣病患者及其世界》,虽然离此片的拍摄已经过去40多年,画面也是黑白的,但是,我还是被这部经典的作品所打动,记录的力量穿越了时空,感动无法用语言形容。
土本典昭本人曾经来过中国两次,并参加2005年度的云之南纪录影像展,影展期间,放映了他的三部作品《在路上》、《水俣病患者极其世界》《水俣病日记》。这些片子曾经在日本多以自主放映的形式进行巡回展映。
土本典昭曾经说过,“纪录片是用影像的方式表达强烈的愿望,这样的拍摄还会持续很长时间,经验告诉我,把自己感受到的表达出来,不要说服谁,只是用嘴,用语言无法说的,可以用影像表达出来,从内心的挣扎中拿出来。”(《土本典昭的中国记忆》郭净)
土本典昭去世以后,中国的纪录片人曾经给他的夫人发信慰问,土本夫人回信到:“道路越难走,你们就越接近真理。只要土本典昭留在你们的记忆中,他就会一直关注着你们,我对此深信不疑。”(《土本典昭的中国记忆》郭净)。
水俣湾周围的环境在不断的恢复,但是以水俣病为代表的公害病还在世界的一些角落里发生着,2017年八月24日,《关于汞的水俣公约》第一届缔约国会议在瑞士日内瓦开幕。当天,日本熊本县水俣市的胎儿性水俣病患者坂本忍作为非政府组织(NGO)代表演讲,强调“水俣病并未终结”,必须保护妇女儿童免受汞的危害,呼吁各国针对有害人体的汞进一步加强管控。
当《水俣日记》里,人们在不知火海前唱起喜纳昌吉的《花》(周华健《花心》日语版)时,很受触动。随着时间的流逝,海洋在慢慢的恢复自身机能,而留在人们心中的伤感不知何时才能真正离开?
“花儿有花儿的微笑,
人也有人的眼泪,
那是大自然的歌声,
花儿在你的心中,
在你的心里盛开吧”
编辑:张劳动
图片来自豆瓣及电影截图
凹凸镜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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