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第77期 | “华人神探”李昌钰伪造证据，是传奇的“翻车”还是种族歧视的具象？
作者 | 吴海瑜 暨南大学本科
郑知仪 LSE LLM
雷陶菲 北京大学STL J.D.&J.M.
任彦锦 中央财经大学硕士
陆桂婷 中央财经大学本科
曹哲远 华东政法大学本科
编辑 | 于杰 上海对外经贸大学本科
陈远航 美国西北大学LL.M.
责编 | 戚琳颖 大连海事大学本科
“华人神探”李昌钰伪造证据，是传奇的“翻车”还是种族歧视的具象？
一、新闻简介
美国法院7月21日判决，刑事专家李昌钰涉嫌在1985年一起谋杀案件中伪造证据，判令他承担法律责任。该案件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方认为该行为破坏了司法正义，应当重新审视刑事鉴识专家在司法中的地位以及如何保障被告的合法权益。李昌钰则认为他并未伪造证据，严厉声明当时确有检测证据，这只是白人对华人的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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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案件梳理
1985年，康涅狄格州两名男子被判谋杀案入狱数十年。2019年，法官下令重审。在当时案发现场中，并未发现任何与这两名男子与该谋杀案关联的头发、指纹、血迹等等。李昌钰在犯罪现场楼上洗手间发现的一条轻微带血迹的毛巾，检方以此为证据提出控告。
2023年7月，法院审前裁定，李昌钰和其余八名警察侦查员和新密尔福镇接受审判。在该案中，李昌钰需要对该案负有法律责任，法官只需判定他应当赔偿的数额。
在本案的证据当中，李昌钰极力证明该毛巾上的污渍的确是血迹，两名男子正可能因为擦拭了血迹而留在毛巾上。推翻定罪的是，最高法院发现毛巾上并没有污渍血迹，而且李昌钰不可能知道毛巾是否有血迹。因为在少年被定罪前，该毛巾没有送去做任何检测。2008年，最终上诉中检测毛巾，结果是——这并不是血迹，而是些无机物。李昌钰坚持认为，这经过了检测是血迹，并且他在家中保留了检测图片。法官采纳了上诉人的意见，因为李昌钰方在照片中无法证明检测的存在。
李昌钰事后回应，当时身为刑警队主管的他负责化验、照相等等。三十年前的照片经过清洗后褪色，不能因为该证据就认为他们伪造了证据。其次，其余八名警察人员采用不当手段审讯也与他无关，他本人并未知情。该毛巾没有找到血迹并不代表没有化验，因为血迹可能在不当保存下分解退化。而他认为这是一起“白人攻击华人”事件，“很不幸我也树大招风”。
三、判决分析
三年前Shawn和Ricky的谋杀案定罪被正式推翻后，二人开始向法院提起诉讼并将包括李昌钰在内的几人列入被告。7月21日康涅狄格州的判决裁定李昌钰对该起谋杀案“伪造证据”负有责任，Bolden法官认为李昌钰没有提供任何证据证明其进行过有关测试，李昌钰可能高达数千万美金的赔偿责任由陪审团后续决定。本案中由于李昌钰未及时提出豁免权抗辩，因此无法主张免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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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昌钰对于7月21日的判决作出回应，其在该案中仅作为法医科学家并且保有证据标签副本，证据可能在20年后发生生物分解因而测试为阴性。同时李昌钰指出证据毛巾上存在血迹与Shawn和Ricky的谋杀案定罪并无关系。在1985年的谋杀案中，李昌钰曾说明其在毛巾上检测出了血迹但是并不确定该血迹是人血还是动物血。专家证人在美国法院的审判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其弥补了法官或者陪审团对科学证据的知识短板，而证据是否具有可采性则由法官负责。
因此，不能简单推断陪审团依据此血迹证据认定Shawn和Ricky对谋杀案负有责任。如马歇尔大法官所言：“很难想象，在一个权利与义务互相对等且互相平行的社会中，会容许有这样一种特权，即能够在对他人造成损害后而不受惩罚；我们也很难想象这种特权能够凌驾于社会利益的原则之上。”如果做假证从而蓄意误导法庭理应承担法律责任，但是攻击专家证人也可能是对方律师为获取胜诉所采用的辩护政策。
李昌钰参与侦办的著名刑事案件
李昌钰曾参与侦办了美国的多起重大案件，包括如琼贝妮特·拉姆齐谋杀案、辛普森案、蕾西皮特森谋杀案、美军华裔士兵陈宇晖自杀案；也多次协助中国台湾地区重大刑事案件的侦破，包括桃园县长刘邦友血案、彭婉如命案、白晓燕命案、三一九枪击案、苏建和案等。
华裔士兵陈宇晖自杀案
1992年出生于美国纽约市唐人街的陈宇晖以新兵的身份加入了美国陆军第25步兵师。在受训期间，陈宇晖遭到了上级的残暴虐待。在被派往阿富汗服役之后，他被迫穿戴全部装备在碎石上爬行，其他美国士兵投石头砸他的背部，称为“模拟火炮攻击”；美国同袍逼迫他嘴里含着水做俯卧撑，不准吞掉水和吐出水；他们从不称呼他的，而是直接叫他“gook”和“chink ”（对亚裔和华裔的歧视性称呼）；他被迫模拟坐姿，而其他士兵则用脚猛烈踢打他的膝盖。2011年10月，陈宇晖不堪同胞变本加厉的霸凌，于阿富汗坎大哈省饮弹自尽。事发后，在美华人大规模抗议美国军方在陈宇晖和华裔士兵廖梓源自杀案中的不作为以及针对亚裔男女军人的系统性种族歧视和暴力。华裔刑事专家李昌钰接受纽约华裔社团邀请组成了一个专家组，独立鉴定陈宇晖的死因和真相。
桃园县长官邸血案
1996年11月21日，两名身着雨衣的歹徒挟持9名人质到桃园县长官邸警卫室中，以近乎枪决的方式枪击人质的头部，共开了十三枪，造成八人死亡一人重伤。被害者一共九人：桃园县长刘邦友、县长机要秘书徐春国、县长司机刘邦明、县长官邸警卫刘明吉、县长官邸警卫刘邦亮、县长官邸菲律宾籍帮佣刘如梅、桃园县议员庄顺兴、桃园县议员邓文昌、桃园县政府卫生局技士张桃妹。其中，只有邓文昌在抢救后死里逃生。1996年12月7日，李昌钰赴桃源勘查案发现场，并与专案组成员研判案情。但由于缺乏人证物证，此案至今未能侦破。在刘邦友案发生后的半年内，台湾又接连发生彭婉如命案、白晓燕命案，被视为对台湾社会治安的严重破坏，间接酿成了时任李登辉政府的政治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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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美国对冤假错案的处理
一
冤假错案上诉：
即使被告被判有罪，如果被告认为自己被错误定罪或量刑过重，也可以向巡回法院提出上诉。上诉不是另一次审判，而是被告尝试提出审判中出现错误的机会。常见的上诉是认为法官的决定不正确，例如是否对某些证据处理不当或判处刑罚不当。上诉很复杂，有时会导致案件回到初审法院。如果上诉法院决定采取行动，可能会推翻某项定罪、更改刑期或下令重新审判。
即使在巡回法院法官对上诉做出裁决后，被告仍可尝试将该裁决上诉至位于华盛顿特区的美国最高法院。美国最高法院是美国法院体系中的最高上诉法院，对被告的上诉做出最终裁决。最高法院不必审理每一起上诉案件，每年只受理少量案件。
二
DNA 测试：
基于事实的冤假错案有时可以通过刑事判决后的DNA测试来发现，DNA 测试已经成为纠正冤假错案的有力工具。
刑事判决后的DNA测试是导致发现冤假错案的主要因素。在过去的二十年中，随着DNA测试的出现，"Pre-DNA"时代的案件中保留的生物证据得以进行测试。此外，DNA技术的进步扩大了进行DNA测试的机会。例如，随着对受损生物证据的DNA分析方法改进，之前产生模糊结果的样本可能可以通过新方法重新分析。
三
冤案赔偿：
一旦冤案得到确认，受害者可以向政府提出赔偿申请。每个州对赔偿程序都有不同的规定，一般情况下，赔偿包括经济赔偿和提供服务，例如心理辅导或职业培训等，以帮助受害者重新融入社会。虽然大部分州都制定了赔偿法案，但仍有十几个州并未对冤假错案的赔偿予以规定。
四
媒体和非营利组织：
许多媒体和非营利组织致力于揭露和纠正冤假错案。它们通过报道、调查和提供法律援助来帮助那些被错误定罪的人。例如“innocent project”致力于平反冤假错案，防止错误定罪，总客户到目前为止为3,826人，其中成功平反冤假错案的有245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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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总结
被誉为“华人第一神探”的李昌钰曾破冤案无数，但如今在迟暮之年被指控伪造证据、制造冤案实在让人唏嘘。李昌钰目前已通过邮件极力否认指控，并声称该举动实质乃种族歧视，而其代理人康涅狄格州总检察长办公室亦表示将对此提起上诉。这究竟是一代传奇的滑铁卢还是美国司法种族歧视的又一具象，一切还等待时间的揭晓。
参考资料
1. 陈邦达：美国法庭聘请专家证人的实践与启示，证据科学[J]. 2017, 25(06).
2.《非自愿消失：神探李昌钰破案实录5》（Dr. Henry Lee's forensic files），时报文化2007年3月初版，ISBN 9789571346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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