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GO搅动华盛顿

文 | 林一五

现代政治里有三个非常隐蔽的工具：学术、媒体和NGO。通常它们为特定的政治集团服务。在一些国家，它们被宣传成独立自主的系统。

过去我们讲过不少学术和媒体的故事，学术的放在“#帝国主义的奇葩理论”合集里（《为了“永久和平”，所以要“无尽战争”，解密奇葩的“民主和平论”》），媒体的放在“#脏东西”合集里（《腐败的媒体如何假装监督权力》）。今天趁着华盛顿一条热乎的新闻，我们来介绍一下第三个工具NGO，讲讲今日美国最会玩NGO的人是谁？他搞出了哪些事？他为什么让拜登和民主党抓狂？民主党这边又准备怎么应对？

Leonard Leo，律师，保守主义法律活动家，很长一段时间里担任NGO组织联邦党人学会的副主席和总经理，如今是联邦党人学会的联合董事会主席。现在美国最高院九名大法官里的六位保守派大法官，都在上位之路上得到过Leonard Leo的帮助，但Leonard Leo近些年的迅速闻名源于他为懂王起草大法官候选人名单（传说新晋的戈萨奇、卡瓦诺和巴雷特三位大法官都来自Leonard Leo的名单），以及他被自由派视为推翻宪法下堕胎权运动的总指挥（《全程回顾：Roe v. Wade案的推翻过程堪比戏剧》）。

巴雷特大法官“紧急”就职后（《麦康奈尔挫败参议院叛乱》），Leonard Leo开始成为民主党喉舌口诛笔伐的对象，在被骂了将近三年之后，民主党这边如今终于要对Leonard Leo下手，最近有消息称华盛顿的检察长Brian Schwalb正在进行一项针对Leonard Leo的调查，主要关于他的NGO组织的关系网和相关慈善机构的运作。检方怀疑Leonard Leo的NGO组织存在非法干涉美国司法活动以及腐败利益输送等方面的问题。

非法干涉美国司法活动和利益输送，虽然是两个罪名，但其实是一件事的两个方面。按照民主党这边的说法，美国的司法系统本应该尽量避免政治献金和选举式的串联活动，但Leonard Leo将大法官的任命变成了美国历史上金额最大的政治活动之一。2020年，光他成立的一家新咨询公司CRC Advisors，就有至少4300百万美金的现金流入。2023年1月，有迹可循的一笔Leonard Leo从某一位捐款人那里拿到的钱，就有16亿美金之多，能挤进美国历史排行榜的前列。

85基金（The 85 Fund）——Leonard Leo这边说的NGO和慈善组织，民主党喉舌将之描述成“黑钱集团（dark money group）”——在Leonard Leo的政治活动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它负责向CRC Advisors付费寻求咨询服务。但因为是NGO组织，很多关键信息是可以不披露的。谁在捐款，用这些钱做了什么，许多内容都藏在云山雾罩之中。

除了NGO组织，Leonard Leo的网络中也有一些盈利性机构，比如其名下另一家向CRC Advisors付费的BH集团，这家集团从2016年起公开从事美国大法官任命的造势和串联工作。

作为民主党喉舌的POLITICO揭发说85基金和BH集团从两边入手，合作并进，影响了懂王任内美国司法系统从上到下法官的任命。而在这个过程中，Leonard Leo自己成了大富翁。2016年以前Leonard Leo过着“普通的中产阶级生活”，但2016年后他就鸟枪换炮，接连买了两栋别墅、四辆新车，把孩子送进昂贵的私立学校，还给教会捐了不少钱。而且“发达了的不止Leonard Leo一个，至少还有他之前在联邦党人学会里的两名同事，这两人现在也在CRC Advisors工作。”

我们说相比“学术自由”和“媒体第四权”，NGO更具有隐蔽性。不是说NGO一定就会在暗地里搞三搞四，而是当它要搞三搞四的时候，它名字里自带的“公益”、“慈善”等标签会更具有迷惑性，更容易让人麻痹。美国老乡们并不是第一天才认识到这点，只不过现在满地的烂摊子，事情已经到了不收拾不行的危险境地，所以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一点。

面对民主党这边的抨击，Leonard Leo上个月中旬接受了保守派播客Maine Wire的采访，为自己辩护。Maine Wire的问题问得很直接，他们问Leonard Leo：“你怎么看待匿名捐款？你觉得对美国社会、文化和政治来说它是健康的吗？”

Leonard Leo的回答完全发挥了律师本色，他先是列数自己的政治主张是如何如何的“透明”，然后反问“我的观点如此直白，怎么有人还能指责我的工作不透明呢”？

Leonard Leo接着把偷换概念的技术用到底，他回顾了美国的历史：“从独立战争以来我们国家就有着丰富的匿名捐款的历史。独立战争、南北战争、女性普选投票权运动、1950-60年代的民权运动、1970-80年代的同性恋权利运动，所有这些运动里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都是由匿名捐款支持的……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观念的力量比支持这些观念的人是谁更重要……观念是否合理是否正当，比谁支持这些观念更重要。”

可能部分保守派美国老乡会以批判性思维的名义吃Leonard Leo这一套，但我们不是这些美国老乡，很难相信Leonard Leo的狡辩。观念固然重要，谁支持这个观念也很重要，因为往往从谁支持这个观念，可以获知很多有助于评价观念的关键信息。举一个例子，2010年前，我们国内有一位很知名的社会学家，从为民请命的立场，用非常激烈的言辞抨击高房价。但在2010年后，这位老师摇身一变，还是从为民请命的立场出发，成了高房价的支持者。事后人们发现，原来几年间老师为自己添置了几处房产。身份变了，不变的是为民请命的雄心。从这个例子我们可以看出，如果不结合具体发言人的经历，我们是很难把握观念的转变的。

事实上民主党喉舌这边也不太吃Leonard Leo这一套，上面介绍的POLITICO的文章就语带嘲讽地复述了Leonard Leo在Maine Wire上的部分自辩，嘲讽Leonard Leo自诩“宪法卫士”。

注意我写的是“部分自辩”，这里藏着一个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Leonard Leo还有一部分自辩，POLITICO故意装作没看见，一个字也没提，这部分自辩里Leonard Leo说，民主党和自由派怎么好意思道貌岸然地指责我搞“黑钱”呢？如果说我搞的是黑钱，那从索罗斯到Arabella Advisors，他们搞的那不叫黑钱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