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孙燕姿的突然复出让内娱小小震荡了一下。
作为曾PK掉周杰伦拿下最佳新人奖的千禧“冷门歌手”，每次出现都让人感叹，我们的青春回来了。近期扎堆开演唱会的明星中不乏千禧时代出道走红的天王天后们，仿佛时光退回千禧时代。那个时期在国际电影节上大放异彩的导演们，也纷纷抬出新作预告，让观众恍惚，那个千禧盛景是要回来了吗？提到千禧审美，我们很容易想到Y2K，当时在世界范围内形成了一种时尚风潮，甜心、缤纷、活力四射。如今的千禧icon们，热衷于打扮成他们出生前流行的样子，穿上比自己年纪还要大的vintage，淘回当年产的ccd相机和DV拍照。在此风格下定制诞生的女团New Jeans，短短几个月便创下新的流量记录并分别收割Chanel、LV等各大顶奢的单人代言。但叔想说，当时国内的千禧审美并非全数照搬，不只有短上衣喇叭裤，而是探索出一套前所未有的风格体系。比如最近突然引发“回忆杀”的百事可乐广告，王菲在里面梳着脏辫化着蓝色银河妆，画报里的爆炸头配碎钻、双色猫眼妆，都来自天马行空的脑洞，而不是对国外某个前辈的“致敬”作品。出席记者会时她将蓝色花瓣用细丝绑在眉尾，有种俏皮伶俐感，又符合品牌主题色，也在近期小火了一把。有很多人在这些画册、广告MV的熏陶下，第一次具象地知道时髦的含义。沉浸其中的人追求的不是千禧风格本身，而是着魔于当年非常前沿的设计创意，那种毫无章法和尚未统一规训的审美。这期时代审美系列，想带大家看看千禧时代的美学百态。当时的天王天后们是怎么影响我们的审美观的，以及这样文化、审美、潮流方面百花齐放的氛围为何消失。
今早舒淇亮相威尼斯开幕红毯，让人梦回2001年。凭借《千禧曼波》首次入围的她，穿着张叔平定制的旗袍，用现在的流行语说就是带着“月经规律的健康美丽”。这部电影讲了一个关于疯狂、沉沦和戛然而止的故事，像极了整个千禧年的时代审美变化。舒淇饰演的Vicky带着一种全凭直觉的自我放逐气质，颇有时代下的巨星风范。千禧时代的审美体系，依托于八九十年代的丰茂开局，其中最绕不开的就是梅艳芳。不走前人路径的她靠着一张难以被讨好的倔强脸庞和低沉沧桑的音色，一扫当时娱圈的缠绵，注入凛冽之感。从第一张专辑开始就建立了她的特别之处，会用服装和封面拍摄共同完成作品概念。开创了每出一张专辑都要搭配一个新造型，开演唱会也要频频换造型的先河。
甚至比很多国际巨星还要前卫为了配合主题，会用华贵的印度纱丽面料定制异域装束，飞挑入鬓的眼线还原狮身人面像的效果。麦当娜名垂时尚界的尖锥胸衣“内衣外穿”，梅艳芳才是先祖，只是为了配合《烈焰红唇》词中“极待抚慰”的失魂落寞。随后的千禧天后们更是将洒脱演绎极致，打底中裤套短裙这种毫无章法和逻辑的穿搭，大多是灵光乍现。就像王菲至今被津津乐道的晒伤妆，也不过是化妆师Zing去海滩观察得到的灵感。喷血妆则是无厘头地萌生不接触被化妆者，看看能创作出什么样的效果而把粉霜甩在戴文青木脸上得来的。舒淇的小丑妆，则是想用四宫格来展现不化妆的舒淇有多美。一方面设计师知道明星适合什么，如何营造舞台效果，另一方面明星气质流动、百变敢穿，也撑得起这样大胆放肆甚至有些无理的设计，这样的相互成就再难复制。当时的黎明曾找Zing帮忙设计妆容，他用“你今天不化妆最好看”就将其“打发”，费用照收美其名曰“买了审美判断力”，这样自信的审美底气也再难寻。回溯当时的千禧审美，似乎很难总结出铁律规矩，有的只是临时起意和无心插柳。千禧后期，黎坚惠的《时装时刻》成为了很多人的时尚启蒙，叔记得当年看这本书里面的自拍也多随意草率，并不是张张有型，但就是这样一本随记，开辟OOTD形态，成为如今所有风格流行、传播之根。当时的国货女装品牌「淑女屋」的画报也彰显出甚嚣于时代的出位。每一季的中式主题流露着多元化的设计，无滤镜和修图的原生美感，集天真、迷离、疯狂等鲜明特质的风格叙事，给足创作空间。哪怕现在的千禧风格，也只是捕捉了千禧时代的零星侧面。当时的歌之所以戳心，正是击中“代你说出心声”这一点。我们那些涌动的情绪和遗憾，都能在歌词中找到印证和归处。《声生不息·宝岛季》用“酷”来形容千禧年单元，抛弃苦情歌，传达新主张，一种不怨不艾，自由的独立主张。
“分手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头发甩甩大步地走开”用文字编造出一场梦境，东风吹破、南山梅落，道尽了国人千年文化底蕴中的深沉和厚重。都说时代高光的消散，是从灵气消散开始的。如今很多号称“中国风”的歌词，细看只是胡乱堆叠意象，丧失了文字本身的美感，也很难理解本意。缺乏雕琢的《乌梅子酱》成为金曲，“一起学猫叫”霸屏全网。创作信条变成无条件追捧流量，每首歌曲、每部电影都以数据作为唯一落点，则再无超过《卧虎藏龙》的武侠电影和逼疯巨星但享誉国际的“墨镜美学”。
至于为什么千禧时代的审美风潮能有如此长久的生命力，一直延续至今，答案或许还要回溯到八九十年代。彼时互联网的流行资讯尚未大规模占据，西方的奢侈军团也还没抵达，特有的中式文化背景依然突出。道路通阔又不单一的审美，加上商业运作冒进但整体良性，使得百花齐放的状态显得比较理所当然。在那个“老师”“前辈”一词仍有分量的时代，适时的提携、“让路”使得顶流浪潮各有声响，汹涌活泛。张国荣和谭咏麟宣布不再领奖，间接促进四大天王的诞生
到了千禧年，千禧年后传播途径变多，和观众的距离感也在慢慢消失。从高不可攀的美色逐渐落回地面，明星框架松泛多元，至今看几乎囊括了所有“派系”，全方位狙击大众审美。捆绑营销之余各方对于美的尝试和包容阈值很高，他们不会让林忆莲去拉双眼皮，也不会嘲巩俐的厚唇。谢霆锋等一票颇具张力和个性的明星出现，更像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袭击着千禧新世代的大众美感。而后逐渐讨好市场、寻求捷径、复制成功先例的商业化运作，让千禧之后再无佳作，只剩仿品。老牌“手艺人”艺能走失，出于安全需求渴求更好“控制”和统一的美感，已然使得审美滑坡。否则如何解释《告白气球》和《青花瓷》同出方文山之手，国师张艺谋转而监制网剧《英雄联盟》。而年轻创作者的的心性、对舆论和宣发把控的不够成熟，也让自身陷入一种“矫情”“脆弱”声讨中，视线转移，造成“锦衣夜行”的局面，周而复始。如今更是深受社交媒体规训的影响不愿冒险，仅靠“氛围感”“滤镜”打包概括，美感蒸发变得廉价。在这个通稿满天飞，大家将热搜次数、粉丝购买力纳入明星成就的时代，“贴地”平实的美愈发稀缺。当年为梅艳芳打造专辑概念和演唱会造型的设计师刘培基和唱片公司约定，可以负责她的封面，但拍出来的封套，公司一点都不能改，否则他会连胶片都毁掉。也难怪之前不少网友调侃怀念“煤老板投资”时代，那个时期的老板们只负责网剧组塞进漂亮又帅气的明星，对于专业领域从不干涉。制作团队拥有自己的发挥空间，懂得如何让演员魅力最大化，也知道如何产出优质作品。如今大多数投资者的目的都是赚快钱套现，产物逃不过精密且保守的计算，模式化选角及套路下，经典作品永远昙花一现。人们不愿再了解凤梨罐头背后的隐喻，颅内回荡的都是“注意看，这个女人叫小美”的一分钟解析。千禧时代，头肩比还没成为大众追求的标准，logo也没被赋予远超价值的附加定义。明星和普通人一样，仍在探索和找寻适合的妆容和穿搭，反而促生新的风格和表达。至于归拢千禧审美井喷的原因，除了经济和思想之外，或许还存在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当时的时代浪潮也未必井喷，但就当下乏味的现状来说，提取旧魅力永远比创造新鲜事物来得让人更加深刻。New Jeans以及网络上靠“千禧复兴”风潮攫取流量的帖子便是最好的例子。敢于挑战规范，游走边缘大胆尝鲜的一代或陨落或退居幕后，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而我们回望的，与其说是复刻千禧时代的风潮，倒不如说是被欣欣向荣、自由畅快的心境所吸引。镀着一层经过时代记忆加工的高光，承接着百花齐放、高歌猛进的八九十年代，人们对于新纪元仍有向往和期待。而今盘踞考古和创新之间的美学，已经少了可供把玩和审视的内核。正如很多历史古剧，明明缺乏真实细节，但经过美化和修饰的景观依旧能让人产生视觉快感，这也是当下时代审美的吊诡之处。就像英国电影学者安德鲁·希格森说的，当代影视工业所生产的大量历史古装片，不过是对历史细节的“恋物化”和“商品化”，再当成一件商品出售。向内自成然后封闭不前，与无数品牌复刻了千万“同款”短上衣喇叭裤，口水歌、口水剧批量上线互为因果。对千禧美感风格的疯狂追求，更像是大众被动的、积存已久的爆发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