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抵达艾美服装厂并不容易，它星星点点坐落于山东省济宁市嘉祥县的深处，要经过宽阔国道、农村集市与空旷田野。
服装工厂是另一个世界，和平静村庄对比鲜明。密密麻麻的羽绒服遍布在每台工位之中，埋首工作的女工们有的在检查羽绒服；有的将布料放置于机械臂之下，由机器缝制不同的花纹；有的用模具快速缝制着衣服拉链......成立于2003年的艾美服装，常年为国内各大品牌代加工生产羽绒服、冲锋衣、棉服等产品。根据艾美服装创始人艾美对36氪介绍，工厂的自动化水平在45%左右，工人每天最低能够生产十件羽绒服。一般来说，国内知名羽绒服品牌2021年时智能生产车间自动化水平在50%～60%，其车间平均一位工人一天只能生产两件长款羽绒服，中短款羽绒服一位工人一天也仅能生产3～4件。效率难以提升的很大原因，是服装产业自动化水平普遍较低。服装产业链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人力成本逐年走高、行业招工难现象明显，急需自动化转型。然而，它不似汽车制造业具有产量大、标准化程度高、流水线分工细化明确等特点，对柔性生产能力要求高，自动化设备价格高且需频繁更换，少有工厂能承受成本。36氪于近期走访了艾美服装厂，这家偏安于山东县城里的服装工厂，专注生产羽绒服的二十年里，经历过行业上升与波动期，在内部尝试平衡着服装厂人力和机械错配的难题。
自动化设备改造产业链
对于艾美而言，二十年前选择加工生产羽绒服，是因为其意识到羽绒服是服装产业链技术难度要求最高的服装之一。充绒是羽绒服生产过程中的难点之一。根据国家标准，一件合格的羽绒服需要标注充绒量、含绒量和填充物。一般来说，充绒量越高衣服越保暖，但在面料的牵制下，羽绒服的填充量存在最大值，超过这个数值，反而会降低空气的存储量，导致热流失。同时，充绒量越高，羽绒服就越笨重，因此，一般羽绒服的充绒量在100～200g之间。实现精确的充绒量并不容易。人工充绒速度较慢，例如，一件羽绒服上面如果有270-280个格子，每个格子的充绒量、大小都不同，需要人工一点点将鸭绒填充至每个格子、称克数，再缝合，极其消耗人工。36氪在艾美服装厂观察到，针对羽绒服充绒这一环节，工厂设置专门的智能生产车间，由机器充绒。羽绒呆在充绒机机箱里，充绒时，为确保羽绒处于高蓬松度状态，充绒机内一直保持搅拌状态，同时沉淀、祛除羽绒中混含的杂质。充绒过程均由机器精确完成。
艾美服装厂如果拆分来看，服装生产设备可以分为缝前、缝中和缝后设备，大多数自动化无人化设备是在缝前和缝后。例如数控裁剪机，简称“裁床”，集成了CAD/CAM 系统，是替代人力裁剪工和电剪刀，实现了布料剪裁工序的全自动化，在服装工厂普及率已经很高。艾美服装厂亦有使用。缝纫环节占据服装制造流程时间和成本的八成，不同部位的缝纫工序都有很大差别。倘若依赖人工，对工人的技术掌握能力要求较高。作为功能性服装的羽绒服，相较于常服生产，增加了内胆裁剪、充绒和锁绒等环节，生产流程更长、难度更大。在艾美服装厂里，羽绒服的生产被拆解出多个环节，不同的环节辅以不同的机械设备辅助。艾美介绍称，目前生产环节中衣领、衣袖、拉链都能使用模具辅助、机器缝纫，员工负责安装，服装良品率达100%。工厂内设有技术科，根据不同客户的定制需求设计不同模具。
“一个员工能看3台机器，这样产能会提高，另外我们机器代替人，拉链等所有小的工序全部是机器做，这样也能提升产品的标准化。”艾美对36氪介绍。36氪在现场观察到，以羽绒服的前身航线缝制而言，其机器臂可以360度旋转快速缝制出不同花纹。现场工作人员告诉36氪：能够360度旋转的机械臂在普通小工厂中使用率不高，因为机器价格昂贵。而艾美服装厂的机器设备常年保持更新迭代，平均两到三年更换一次。机器设备的频繁更新，提升工厂的生产效率。工厂每天每条产线能够生产400-500件衣服。
发展外协工厂，承接小B订单
2010年开始，艾美服装厂同国际知名快消服饰品牌合作，常年为其生产羽绒服。工厂90%的订单来自该国际企业，产能因此处于饱和状态，年销售额过亿元。然而，服装厂仍然是劳动密集型行业，近年来受到不少冲击。外贸整体收缩的同时，产业人才也流失严重。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8年底，纺织服装、服饰业从业人数为335.6万人，而到2022年12月，这一数字已经降至232.5万人，降幅达30%。四年时间内，服装产业链从业人减就少近一百万人，供给端正走向悬崖。在艾美工厂中也能看到，工厂的员工绝大多数以中老年女性为主。于工人而言，只有获得稳定且有上升空间的收入才能留下来；于工厂而言，工厂扩大产能、提升效率的同时，也要提升订单量，才能不至于让“招工难”现象过于严重。十年前，艾美服装厂尝试在当地发展外协工厂（又称“卫星工厂”），共同合作、承接更多订单，满足不同类型的客户需求。艾美服装出人出力，同周边没有接单能力的工厂合作。裁剪包装在本部工厂做，而一些制造工作，则下沉到村里的小型工厂。艾美服装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来保证卫星工厂产出的稳定。首先，细致规划分配到各个卫星工厂的产量，以确保交期。其次，由专门的技术部去工厂把控质量。前期上单的时候，技术骨干们会手把手把工艺教给卫星工厂，确保其达到主厂的标准。同时，艾美设立专门的外协部来支持卫星工厂的日常运营，组成人员以技术员为主，7个人一个小组，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外奔波。往西，技术员们会跑到菏泽鄄城等地，往东，他们会去到泰安。有时，外协部一天要跑2到3个卫星厂，如果距离远，他们一天也会保证支援一个厂。除了保证交付质量，外协部还会给卫星工厂解决一些实际问题，比如帮忙派车等，这让工厂主们很乐意和技术员打交道。卫星工厂和艾美的合作一直保持稳定，秘诀就在于客单价有保证，不断单，而且技术支持完善。其中一些工厂，艾美还会选择投资控股。艾美服装厂跟卫星工厂的合作促使其具备一定的柔性生产能力，可以根据不同客户需求、改变产线、生产小规模订单，其服装加工定制规模从几万件覆盖到数百件，这种差异化和分布式生产能力在服装行业并不多见 。市场拓展方面，艾美服装厂是当地最早一批利用阿里巴巴国际站等平台拓展海外客户的企业。通过阿里巴巴国际站线上接单，再分配到各个不同规模的工厂，拓展一些小型的海外客户。艾美告诉36氪，工厂最近接了两笔小规模直采订单，一笔是英国马术俱乐部数百件的羽绒服订单，一笔来自香港客户要求生产4000件羽绒服。“今年最新的变化是很多公司通过国际站直采我们的产品，做这种就要快，这类订单本身量比较小，拉长时间就不盈利了。面料准备好的情况下，一周内生产完。”服装行业竞争激烈，利润并不丰厚，同时面临着产业链外迁、用工成本上涨的等问题，而中国有千千万万同艾美服装境况相似的工厂。在艾美看来，要接受行业的变化，继续参与传统外贸，也能适应柔性供应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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