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缓缓上升的帷幕，红色灯光逐渐开始铺满整个舞台，一声高亢的唢呐划破现场——这是二手玫瑰乐队在《乐队的夏天3》（以下简称乐夏3）的初舞台。
台上，主唱梁龙如此嘶吼着，五个人用极具感染力的方式演绎了《伎俩》，点燃了全场。台下，其他参赛者频频拍手欢呼，观众也情绪高涨，挥舞着手中极具东北特色的红配绿花扇子。而屏幕上，数不清的弹幕在快速飘过。其中既有“没点毛病，谁听二手玫瑰”的自嘲，又有“三拳一腿、龙姨最美”的夸赞，也有“大俗即大雅”的评价，也不乏“赢麻了，家人们”的支持。进入流媒体平台，弹幕已经成为近年来用户参与互动的最重要方式。而由弹幕开始，我们发现越来越多基于互动技术的玩法开始在剧集综艺中轮番出现。《乐队的夏天》始终是那个“弄潮儿”。2019年夏天横空出世时，即上线了浮窗提示的互动功能，这是国内首档落地互动视频标准的综艺节目。2023年，《乐夏3》强势回归，这一次除了弹幕，甚至能让乐迷和乐队一起实时“合唱”——在乐队表演时，用户可通过点击“K歌”标识进入互动功能。在K歌模式下，播放界面将同步滚动展播乐队当前演唱歌曲的歌词字幕，用户不仅可以在歌曲原唱和伴奏间自由切换在线K歌，更可分享邀请好友通过“一起唱”观看节目并连线K歌。从弹幕到K歌模式，表面看是多一种产品、一种功能，其背后却是流媒体平台在应用互动技术，探索内容创作、消费创新的步履不停。彼时前一年，Netflix在当家剧集《黑镜》系列之上，推出了特别版《黑镜：潘达斯耐基》。这部互动剧集里观众可以通过决定主角的关键选择，来影响剧情的走向，观看不同的结局。国内的爱奇艺、腾讯视频、优酷视频迅速跟上了这个浪潮。就在2019年爱奇艺和腾讯视频前后发布了互动视频标准（IVG）和互动视频平台（IVP）。 包括《他的微笑》《古董局中局之佛头起源》等互动剧也相继上线。有媒体甚至称，2019年是“互动视频元年”。继爱奇艺、腾讯视频之后，当年7月，哔哩哔哩宣布上线“互动视频”功能，UP主可制作包含不同选项的互动式视频，用户可以通过播放器做出选择，触发多重剧情和结局。9月，优酷也公布了互动视频创作标准和互动内容技术标准，并为互动内容提供了10亿元的创作基金。但另一面，《黑镜：潘达斯奈基》豆瓣评分仅为6.8为《黑镜》系列最低分，国内各视频平台的互动视频内容进展也并非一帆风顺，迟迟未能有规模化的内容上线。不过这一看似“跟风”的行为却为流媒体平台打开了思路：互动技术的加入为突破传统内容的叙事框架提供了可能，而互动本身正是流媒体区别于传统媒体的优势之一。以弹幕为例， 广义上弹幕就是是用户和内容交互的一种——观众通过发送评论，形成与视频内容的互动，共同构建了在视频之上的“另一层”内容，弹幕内容和内容本体共同组成了观众“完整的”观看体验。这是传统媒体单向播放观看所无法实现的。到今天，弹幕功能已经几乎成为了国内各大平台的“标配”。作为头部平台的爱奇艺更接连带来了诸如明星弹幕、对撞弹幕、命题弹幕等玩法的升级。用户更具参与感，其对视频内容的粘性也就更高——正在热播的剧集《骄阳似我》在爱奇艺平台上播出仅11天，单平台互动量就破亿，令其他平台难望项背。那么，如果用户能实时影响内容的走向，根据自己的选择，更加深度地参与到内容当中会怎样呢？在这个过程中，观众从单纯的“观看者”，甚至会变成了内容的深度“共创者”。在这个探索中， 国内迈出脚步最早的依然是爱奇艺——从国内首个互动影视作品《他的微笑》、再到国内首档应用互动视频标准的综艺《乐队的夏天》、国内首支电影互动预告片《波西米亚狂想曲》、以及《中国新说唱》2019中的首支互动广告等等，爱奇艺做出了不少有趣的尝试。当“互动”开始变得不是噱头，而是用户深度嵌入内容的有机组成，流媒体上的内容也开始在变了。在 Netflix《潘达斯奈基》陷入窘境的时候，同年，Quantic Dream 工作室互动电影系列的第三作——《底特律：成为人类》 以其饶有趣味的分支和游戏交互，一举囊括了全球250多项大奖，全球销量超过800万份。这样鲜明的对比，其实给互动视频赛道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游戏厂商做“互动内容”，总不乏引爆市场的大作；但此前视频平台做“内容互动”，为何鲜有大爆款？对于视频平台，如何让交互融进自己过去多年形成的内容基因，设计出更优质的互动方式、更令人愉悦的用户体验，则成为了一个很重要的课题。爱奇艺的经验是——弄清用户需求，不为了交互做交互。在精准用户解读的基础上，有的放矢、针对性地设计功能，这样才能做到真正的事半功倍。爱奇艺产品经理阿石对雷峰网透露，互动产品的用户需求挖掘是一个细碎而又全面的过程，需要针对不同的内容类型、用户类型、观看场景去一一拆解。以本次上新的K歌模式为例，“我们找《乐夏》的观众去做一些访谈，‘你看《乐夏3》的时候还想干什么’，再从中寻找互动的结合点，要想做到更懂用户，一方面是经验，另一方面也是也是针对内容去做需求收集、分析、推导，最后才会综合得出结果。”起初，针对《乐夏3》这类音综 的互动能力开发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而最后在落实的时候则需要把创意变得很接地气。“我们尝试去满足用户一些比较重要的诉求，那就是，当看一个音乐节目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地跟着哼唱两声。”阿石说到。除了k歌模式之外，团队也有想过开发一个观众可以在手机屏幕上模拟弹吉他或跟着节拍打架子鼓的互动方式，也考虑过给每个用户都建自己的 3D 的虚拟人，然后搭一个大的3D虚拟场景进行互动。最后由于时间、成本、技术等各种原因， K歌模式成为了“大浪淘沙”过程中被选中的那一个。看似轻巧的互动方式，在产研层面也有很多技术难点。“和好友一起唱”的互动模式设定是会有 3 到 4 个人在房间里唱歌，那么 3 到 4 个人的网速不一样，怎么跟音乐的卡点结合？怎么去减少延迟？怎么消除这些杂音？不同的耳机型号效果不一样怎么办？k歌时不同声音混一起的怎么办？和用户的互动，最后输出、呈现的东西必须是一个稳定的、统一的标准，不能存在技术细节上不舒服的地方，需要做大量的调整。阿石认为“这就是追求每一个细节，也是一个很严谨的过程。”除K歌模式之外，乐夏中也加入了蹦迪模式。基于律动检测算法，“蹦迪模式”可根据音色差异及旋律变化，对歌曲进行音频分型，并匹配合适的振动和光效，进而“跟着音乐动起来”。K歌加蹦迪，乐夏3的互动方式实现了从听觉、视觉到体感、氛围的跨越。从目前的数据来看，乐夏3 观众对这两种互动模式也是买账的。站在现在回看2019年，彼时爱奇艺率先推出的互动视频的技术标准（IVG）: 分支剧情结构、视角切换结构、画面信息检索，这三项能力，几乎划定了中国未来几年中，互动视频的技术和产品格局。分支剧情是互动剧的典型代表，通常由多个视频片段组成，在其中设置选择节点，组成多条分支路径，用户可根据偏好自主选择剧情走向、分支出发方式、地图展示等。导演韦正在《爱情公寓5》第十三集《弹幕空间》中，设置了观众可通过选择不同弹幕进入不同剧情。爱奇艺平台统计数据显示，进入到互动剧情的观众中，有97.4%主动参与了互动，人均互动6次以上。2022年，还是这位导演带来的24集喜剧《破事精英》中，互动剧集数量达到4集，《虚拟伴侣》中，观众能最直接感知到互动形式创新的是键盘输入。此前互动视频多为A/B选项。《破事精英》项目中，技术团队将画面累积点击反馈和分支走向判断进行结合，扩充字符串匹配分支，“键盘键入”即为上述技术的应用场景，通过键盘点击的方式改变用户内容层和交互层的体验。剧集之外， 在悬疑推理的综艺中，也会经常看到基于IVG 开发的探案模式。综艺《奇异剧本鲨》就综合了选择角色、收集线索、投选凶手、战绩揭示的互动方法。在播放过程中，观众可参与答题互动，并实时汇总作答数据、生成作答战绩、分享战绩并抽奖。互动视频技术的融入和使用，打破了娱乐内容的传统制作模式，将内容中的走向选择权交给用户，让用户变为内容的参与者，自制内容创作和叙事方式产生了更多可尝试的创新改变。同时，这种新的技术形式在体验方面也带给了用户绝佳的代入感、互动感，就像《乐夏3》中采用的蹦迪模式，其实是IVG中“体感反馈”的一种，多适用于音乐综艺，例如说唱综艺也曾采用过这一方式。利用“体感反馈”这一能力中也开发出“心动模式”，适配于剧综中男女主的心动瞬间，恋爱综艺《喜欢你，我也是》、青春都市剧《世界微尘里》和《月光变奏曲》中均有运用。电视剧《月光变奏曲》中男女主角接吻的片段，其承载的“心动模式”让超过100万的用户反复体验，平均下来，相当于每个人观看这个情节14次，累积“心跳”超过了2500万次。除“体感反馈”之外，视角切换也是较成熟的互动能力之一，它可以实现多路视频一屏观看。在《青春有你3》中，既可以同时观看同一舞台的不同人物直拍、不同角度观看，也可以做到不同舞台、同步观看。术业有专攻，专精内容的视频制作方，对于技术的理解整体并不完备。所以，创作团队如何低门槛地完成内容开发，是互动视频内容生态能够进一步扩大的根本保证。爱奇艺相关负责人透露，目前在 IVP 平台上，专业用户能可视化地编排剧情结构和分支，规划内容的故事线；同时，创作者也能更容易地设置分支选项的个数和内容，来更高效地完成互动视频的开发。不止剧集、综艺，未来纪录片、VR内容可能也会有更多的互动视频元素会加入，产品力、技术力或成为视频平台竞逐下一代内容和下一代用户的一张门票。互动视频，到了今天，虽然仍然是一片蓝海。但扎进这片蓝海的人却都知道，看似风平浪静的航道，实则却布满了暗礁。一方面，好玩有趣的互动方式赢得了一部分观众的青睐，全新的生产工具提高了生产效率，愈发成熟的平台也能承载更多的内容；另一方面，互动视频制作的成本和内容呈现有矛盾，用户的习惯还待继续培养，竞争也仍然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对以爱优腾B站为代表的视频平台而言，互动视频赛道的航向清晰。当下各家仍需生产出更多更好爆款产品抢占用户的心智和习惯。互动视频，在当下大模型当道的今天，也面临着新的“奇点”——生成式AI能够实时根据用户的想象和选择，来决定下一步即将发生的剧情，甚至可以做到“千人千面”，即使是同一个内容，每个用户的体验都会有所不同。而到了这一天，谁在互动视频上积累了更多的产品和技术经验，谁有更强的 AI 能力储备，谁就更有可能在视频平台的新一场革命中，冲在最前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