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托勒密《天文学大成》之真伪问题的讨论
百度百科称:天文学大成(Almagest),希腊天文学家托勒密(Ptolemy)在西元140年前后编纂的天文学和数学百科全书。在17世纪初以前一直是阿拉伯和欧洲天文学家的基本指南。不少网文称:《天文学大成》是古希腊天文学的“天花板”。 尽管《天文学大成》拉丁文版于1496、1515、1528连续三次刊印,且似乎在西方享有很高的声誉,但至今仍无中译版可见。
百度百科 《天文学大成》词条截图
那么,事实真是如百度百科所云,《天文学大成》是西元140年前后托勒密的作品吗? 答案是否定的! 《天文学大成》既与所谓前2世纪古希腊的喜帕恰斯不相干,也与所谓西元2世纪的托勒密不相干!而是十五世纪末、十六世纪初甚至还可能是更晚时期赤裸裸的伪造!是构成西方伪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关于托勒密《天文学大成》的真伪问题,据作者垚化《西史辨伪思潮》一文可知,自清代以来,先后有多位国内外学者之著作或论文涉及此问题。
1、1799年,[清] 阮元《畴人传·卷第四十三》,质疑西方天文学及数学伪史,质疑托勒密、喜帕恰斯及其论述的真实性。
2、1817年,[法]德朗布尔完成《古代天文学史》(Jean Baptiste JosephDelambre,Histoire del'astronomie ancienne)。德朗布尔是法兰西科学院院士、前巴黎天文台台长、米的制定者之一。该书质疑托勒密的真实性,但书中并无中国天文学史。
3 、1977年,[美]罗伯特·罗素·牛顿完成《托勒密的罪行》(Robert Russell Newton,The Crime of Claudius
Ptolemy),质疑托勒密天文数据为伪造。罗伯特·罗素·牛顿主要从事卫星定位科研工作,为了保证卫星工作,他专门研究了欧洲的天文学史,并由此发现托勒密的伪作问题。他利用自身专业的数学知识,详细分析了托勒密天文学参数与托勒密星表的来源。本书的续作为《托勒密天文参数探源》与《托勒密星表探源》。
4、2019年开始,陈大漓陆续发表了“破解李约瑟难题”系列文章:提出元末经度、机械钟、浑仪、简仪等中国天文学成果或天文学仪器大量西传,欧洲借助经纬度方法证明了地球概念。用文献学方法研究伪托勒密《天文学大成》、古希腊天文学,
指出伪托勒密《天文学大成》抄袭了维也纳学者雷格蒙塔努斯的作品,初版于1496年。1528年,卢卡·高里科伪造了喜帕恰斯。
笔者认为,
既然《天文学大成》是关于天文学的著作,那么,不妨从天文学的角度入手,做些客观的分析研究,也许会有助于客观地判其之真伪。
其一、西元140年前后托勒密编纂《天文学大成》是虚构的谎言!
按照百度百科词条所云,《天文学大成》为希腊天文学家托勒密在西元140年前后编纂,827年被译称阿拉伯文,12世纪后半叶又被译称拉丁文。但,是《天文学大成》自身,而不是别人,断然否定了所谓“托勒密西元140年前后编纂”的说法。
《天文学大成》喜帕恰斯(伊巴谷)星表截图
这一证据——正是出自《天文学大成》一书中著名的伊巴谷星表,亦称喜帕恰斯星表。
白纸黑字,记录着该星表的首席星座北极星(勾陈一),其黄纬坐标是“66度”! “66度”意味着什么? 笔者相信全球的天文学家是“懂得的”,是绝不会“指鹿为马”的!
勾陈一“黄纬66度”,既不是所谓前2世纪喜帕恰斯那个年代的天象,也不是所谓西元140年前后托勒密那个年代的天象!而是西元1206年至1280年间的天象!笔者并不想把此年代与元代郭守敬实测和编修崇祯历书的年代联系起来,但客观上却是如此的巧合。
天文软件显示1206年勾陈一黄纬66度
-1500到1500间北极星(勾陈一)黄纬变化曲线图 地球自转、公转的进动与章动会导致恒星的纬度发生变化.
显而易见, 所谓“希腊天文学家托勒密在西元140年前后编纂《天文学大成》”之“盾”,被自己的“黄纬66度”之“矛”无情地戳穿了! 《天文学大成》的伊巴谷星表——告诉世人:古希腊天文学的“天花板”——《天文学大成》是十五世纪末十六世纪初虚构的假冒产品,而不是西元140年前后的作品!
其二、《天文学大成》虚构伪造岁差实例观测数据证据确凿
岁差问题是《天文学大成》讨论太阳、月亮和行星的三大重要内容之一,《天文学大成》认为分至点(二分二至时太阳的位置)是固定不变的,是恒星的移动导致了岁差的出现;但同时又将分至点与十二星座的恒星绑定在一起;
这种认知,不但逻辑上自相矛盾而且与分至点西移形成岁差的实际情况不符。虽然哥白尼在《天体运行论》中也曾指出过喜帕恰斯、托勒密的这一错误认知,但他却照抄引用了《天文学大成》几乎所有虚构的天文数据,这一点是令人十分费解的。
哥白尼指出,从提摩恰里斯到托勒密, 在整个432年期间, 二分点和二至点每 100 年飘移1°, 移动了4 1/3度,它们的移动量与时间的比值固定不变;而早在哥白尼之前1528版的《天文学大成》,根据喜帕恰斯和托勒密测量的(前后266年)狮子座至夏至点的距离29 5/6度与32 1/2度,移动了2 2/3度,也同样得出岁差100年1度的结论。
笔者通过使用高精度的现代天文软件Stellurium对这些数据进行了系统地回推计算,发现其观测数据与其所称之观测年代相对应的天象数据根本不相符合,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经深入剖析可知,这些数据原来是为满足岁差“100年1度”这个预设的结论而进行的虚构伪造,根本经不起现代天文软件的验证。因篇幅有限本文不再展开讨论,有兴趣的读者可参阅公号文章“《天文学大成》虚构伪造岁差实例观测数据证据确凿”一文。
其三、《天文学大成》虚构月食观测实例
哥白尼在《天体运行论》中曾引用了《天文学大成》的三则月食观测实例(参阅笔者公号文章:“《天体运行论》研学心得之八”)。月食发生时,观测者(托勒密)却不谈月亮位于恒星背景上的具体位置,比如在什么方位、高度角多少、经纬坐标是多少,或者说的直白点在哪个星座、在哪个星宫的什么位置;而是只谈根本看不见的地球另一面的太阳位置黄经是多少!岂不违背实际观测之常理!
起码的观测程序当应是充分利用可见星空,准确测量月食发生时月亮在天球上的位置参数,这样才能准确推算出看不见的太阳所在天球上的位置;而要准确的测定月亮和太阳的经纬坐标,比如黄经是多少,那你首先还得清楚当年分点位置也就是黄经0度基准线位于天球什么位置,才能知道月亮与太阳的黄经是多少。对于一个没有专门机构、专职人员和天文台日夜值守负责天象观测(二分二至)传统的观测者来说,这些恐都是天方夜谭。
所谓的黄道十二宫每宫30度,看起来很精准,但宫与宫之间并无确定分界的标志星,那你如何能测出天体位于某宫多少度?如果你直接使用基于分点黄经0度测量的月亮与太阳的黄经数值,但又把此数值套到以白羊宫第一星为黄经0度的十二宫里,这样你就会忽略了岁差带来的偏差,这时你所说的太阳或是月亮位于某宫多少度能正确吗?托勒密就是这样做的! 所以他三次观测报告的太阳宫位全都错了!
透过现象看本质:说明托勒密并未进行实际观测,岂有观测月食而不知月亮位置之理?只说太阳的位置而不谈月亮,天晓得二者在食甚时刻是否相差180度! 只能说明《天文学大成》之托勒密月食观测实例是纯粹的理论推算(或许是根据来自第三方数据的拟合之作),而非实际观测!不过,即便你推算的再准,也抹不去可证明你非实际观测的一系列低级错误的痕迹!
1543年哥白尼在《天体运行论》中编修伊巴谷星表时才首次采用0到360圆周分度并设定了黄经0度以白羊宫第一星为起点, 这一0到360 分度方法沿用至今(参阅笔者公号文章:星座与星宫;从伊巴谷星表与哥白尼星表谈起)。在此之前并无此法,没有任何文献证据可使之上溯到更远的年代,更扯不到古希腊、巴比伦。公元2世纪托勒密时期并无此约定;但托勒密也这样做令人费解;且不考虑分点0度的实际位置(岁差修正),机械地以白羊第一星为0度基准来确定太阳的宫位置,更是令人不可思议(因为白羊第一星黄经0度是前446年分点的位置)。不过1496、1515、1528版《天文学大成》出版时期,也正是哥白尼1530年编制星表与成书的时期,二者之间有何实质性的关联,的确值得探究。
月食观测,太阳是绝对不可见的,但月亮与其星空背景是确实可见可观测的,也正是据此准确确定太阳位置的绝佳良机;但托勒密的月食观测却十分奇葩,不谈月亮在哪里,而直接报告所谓太阳的位置(黄经度数),这是完全不合逻辑的观测;因此,可以断定托勒密并未进行实际观测,充其量只不过是《天文学大成》编写者或说是伪造者理论推算的虚构杰作罢了。
其四、《天文学大成》虚构行星观测实例
哥白尼引用《天文学大成》行星冲日观测实例:土星、火星和木星共计9个实例,其冲日的日期与时间误差之大令人咋舌,9个实例中其报告的日期与时间误差3至5个小时的2个,误差1到2天的5个,误差2天的1个,误差3天的1个。既然是实际观测的记录,岂会出现如此大的日期与时间误差? 这无疑说明当时托勒密的观测不具有准确的历法和计时系统。两个水星观测实例,1个误差4小时,另一个误差1小时,但遗憾的是这个仅有误差1小时的实例竟然在当地还是根本不可见的实例。更奇葩的是竟然还有在清晨观测黄昏行星东大距的实例。
就其观测精度而言,9个观测实例无一能够满足行星冲日时二者必须正好相差180度的基本条件,其中两个实例行星还不可见,或是在地平线之下或是发生在大白天。这足以说明《天文学大成》所谓的行星冲日观测实例纯属虚构。
9个行星冲日的观测实例,无一报告或是提到冲日时太阳的黄经到底是多少度,太阳的位置到底在哪里,这是一个极为奇怪的现象;原因很明显,因为这样可以掩盖其虚构的行为,读者很难根据其报告的行星黄经位置做出是否冲日的判断,如若不是笔者逐一对这些观测实例通过现代天文软件进行验证计算,还真是会被《天文学大成》的虚构蒙骗。
笔者在“《天文学大成》行星冲日观测实例探析”一文中,总共例举并借助天文软件分析了《天文学大成》行星观测包括水星、金星距角观测的19个实例, 无一可证明其是可经得起现代天文软件科学检验的实际观测,数百项计算的验证过程详见此文之附表。
其五、关于星运行规律的来龙去脉
托勒密《天文学大成》和哥白尼《天体运行论》都讨论了五大行星运行规律的问题。《天体运行论》(以下简称《天体》)一书的框架结构和所讨论问题(地球、太阳、月亮和五大行星)的先后次序与《天文学大成》(以下简称《大成》)大致雷同,从框架结构来看,虽然《天体》以6卷131章架构而《大成》以13卷149章架构,但论述的主题与顺序却完全相同,好像是对同一个导师命题考卷的作答,是前后呼应一致的姊妹篇;两书都是从宇宙与大地的形状着笔展开的;看起来二者之差别主要在于《大成》以地球为宇宙中心而《天体》则以太阳为宇宙中心;但实质上正如江晓原所说“地心日心只是一个数学转换,两个体系都只是托勒密所谓的“几何表示”,而非宇宙的真实图景(江晓原《天文学史上,是技术三次促进了科学》上海交大科史哲公众号”。
笔者发现凡是《天体》例举观测实例,验证行度问题,都同时引用《大成》的实例作为参照,且二者虽所取宇宙中心不同但论证结果竟然还能做到相差无几(比如,月食观测、五大行星观测,各取实例18个;需要强调说明的是:《大成》与《天体》并非是通过这18个观测实例就能发现行星公转、会合周期之运行规律的,而是借以这些有限的观测实例来验证五大行星运行规律的。二者都巧妙地隐藏了是如何通过长期观测、积累大量观测数据从而才得出五大行运行规律的历史事实。
上面这个表格就是《天体》给出的计算行星行度的原始数据,《大成》也给出了同样的数据,只是金星和水星的数据弄错了。
看明白了吗!原来他们这个表里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原本就是依据两个最基本的观测数据即行星的公转周期和地球的公转周期故弄玄虚绕弯子拼凑出来的;有了这两个基本的来自实际观测的数据,自然便有了这个表中所有的数据。但他们却本末倒置、隐藏了这两个最基本的数据,刻意绕个大圈子,煞有其事地又根据这个表里的数据再算出这两个最基本的数据,然后再计算行度;如此瞒天过海,真不知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何动意。其实,说穿了就是为了掩盖其引用的大量来历不明的行星观测数据。
实际上,根本就不需如此兜圈子,根据观测数据就可直接求得会合周期的,以土星为例,已知的实际观测数据:地球公转周期365.25日,土星公转周期29.45790年也就是10759.5日,那么仅依据这两个观测数据就可得到会合周期即《天体》说的一次视差运转的日数:会合周期= 1/[ (1/365.25) - (1/10759.5)] = 378.08474日. 同样也能很容易算出土星的年行度:10759.5 /378.08474=
28.4579 次会合,10759.5/365.25 =29.4579年;28.45次会合X360度/
29.4579 年=347.6826年行度。
因篇幅有限,本文不宜展开,有兴趣者可参阅笔者公号文章《探究发现行星运行规律的来龙去脉》。
其六、关于坐标系的问题
《大成》与《天体》这两部天文学巨著,无论是星表还是观测实例,其共同点都是采用黄道系的;
托勒密自述其伊巴谷黄道系的星表也是“别人有办法帮助快速转换成的“,至于是从哪种坐标系转换而来的笔者不得而知。这里有一个难以回避的问题:黄道系是不可直接观测量的,因为没有极星标志,连北都不知道在哪里,在古代人们如何目视观测定位?
即便是有”日心说“的支撑,观测者也不可能站到太阳上去观测吧! 从认知的规律来看,恐怕也只能是先知北、知子午卯酉、知赤道后才有可能知黄道、回归线和黄赤交角的吧!难怪喜帕恰斯的观测记录和其在星表中表述恒星在天球上的位置时,常常使用那些类似孩童看图说话或说是牧羊人的词语:在尾巴上、在头部、在前边、在后边,在上边,在下面…….,这只能说明其不知子午卯酉(东西南北)而已。
中国古人基于浑天说创立的以北天极为基点的天球赤道坐标系为基础,以地平系为辅助,融黄道、白道于一体的观测体系,其本质上既不是什么错误的地心说也不是什么有局限性的日心说,而是面向宇宙至少可以说是面向银系(包括了太阳系)的观测体系,二十八宿恒星大背景是中国古人确定天体视运动位置的天然路标,而北斗七星之斗柄则是天然的定位时空(时间与方位)的天然指针!
所谓对周天365.25古度“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奇“ 与回归年长度365.25自然吻合的认知(本质上反映的是地球自转、公转),
所谓十二支、十二次、十二辰、二十四节气以及阴阳合历的创立, 虞喜 “岁自为岁,天自为天”、把太阳在一回归年内的运动与其在一恒星年中的运动区别开来,创立岁差概念(古人又称为恒星东行,或节气西退),
还有西汉时期就保存在地下的五大行星运行规律的观测数据,……. 无疑都是源自这一伟大的科学的观测体系! 假如让中国古人从如此完整的观测体系中只截取一个黄道系出来,单打一,即便是配上什么十二宫,恐怕也是根本不可能达到唐宋元明时期辉煌的的天文历法之水准的。至于古希腊天文学的“天花板”——天文学大成,则另当别论,因其不过是利用十五世纪末十六世纪初已知成熟知识体系的虚构和反推罢了,看起来高大尚,但却不可避免的会漏洞百出,难以自圆其说。
其七、关于李约瑟之问
“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
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
笔者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这是一个涉及:历史社会背景、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宗教等等诸多层面的非常复杂的问题。
不过, 笔者觉得“ 古代“ 与 ”近代“ 这两个词倒是用的很好,因为二者在逻辑上必定存在密切的联系,是不可分割的!这种联系是什么,是如何联系的,这是值得思考的
,也是李约瑟应当回答的问题。
虽然回答不了李约瑟之问,但窃以为本文讨论的主题:古希腊天文学“天花板“的坍塌,客观上倒是与“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之说并不相矛盾。
从1799年的[清]阮元到1817年的法兰西科学院院士、前巴黎天文台台长德朗布尔, 从1977年的[美]罗伯特·罗素·牛顿到2019年的陈大漓、生民无疆等学者,已经拉开了揭露西方伪天文学史的序幕!谨以此拙文文作为这些学者论证的佐证,尚有不当之处,欢迎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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