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过职场霸凌，她在新加坡电视台拿下11座红星大奖

2023-11-01 23:11

▲ 新加坡眼，点击卡片关注，加星标，以防失联

攀山

13岁的一个下午，我背着很重的书包，怀着满腔热血，走向伫立在加利谷山的新加坡广播局。那一年，梁萍主持的电台节目主办全国儿童讲故事比赛，我每年参加学校的讲故事比赛都得冠军，于是自告奋勇报名参加。从汤申路的巴士站下车，经过远东花园（Far East Flora），然后必须走上坡一段大约二十分钟的小路。那条幽静美丽的小路两旁都是大房子，以及两排繁盛的绿树成荫。走上坡虽然费力，但我借机边走边重复练习我那“僧侣敲木鱼”的故事，把它背得滚瓜烂熟。那一次，我初赛就落选了。记得曾经读过这句话“爬坡时要有下坡的心情，下坡时要有上坡时的心愿，人的心就平静了，敞亮了”。所以虽然尝到失败的苦涩，但是首次步入有待一日能够实现梦想的地方，又有幸见到广播女神梁萍的庐山真面目，总算不枉此行。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会再挑战这个山坡。

一年后，我又回到加利谷山了。时事组旗下的《星期二特写》筹备一个关于妈姐的纪录片。导播需要诸多年轻演员来饰演少女时期的妈姐，我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介绍加入演员团队，扮演一名打洋工的妈姐梁来桂。来桂处处照顾刚从中国广东顺德搭了五天船下南洋的香姐（谢韵仪饰演），两人成为好姐妹。在戏里我为了安慰想家难过的香姐，便把主人给我吃的英式饼干和她分享，“吃啊吃啊，好好吃啊！”虽然台词就仅仅这两句，但这部《梳起的岁月》让我爱上电视制作，成为我人生第一个转捩点。在这座山上，我遇到了爱说故事的人，这群人尽心尽力地“诉尽世间事，触动万人心”。我更加坚定地相信：有朝一日，我也要从事这份有意义的工作。

1991年作者在纪录片《梳起的岁月》里扮演妈姐梁来桂。

20岁，我终于如愿以偿，正式签约综艺组。那年是1995年，也刚好是Singapore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 改名为Television Corporation Singapore 的第二周年纪念日。我加入这个大家庭不到一个月，就被安排担任公司在香格里拉酒店连续两夜为员工主办的Dinner-and-dance 的司仪。众星云集场面浩大，余兴节目也格外精彩，大抽奖的奖品更是丰富，对我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来说，简直是个锻炼胆量的大好机会。当晚的搭档就是葛米星（Gurmit Singh），他问我是谁，怎么从没看过我？我回答说我刚签约，请多多指教。在他的耐心配合下，顺利完成老板派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我就这样，在没有上课和特别的训练下，毫无经验地开始我的综艺主持生涯。第一天到化妆间报道，我看见两位主持界的大腕郭亮和权怡凤正在一边化妆整理头发，另一边坐着阿姐郑惠玉正在和化妆师聊天，我顿时僵住了，对着空气痴痴地笑。突然一声“小妹！小妹！你什么节目，快来化妆！”把我从梦中惊醒。我支支吾吾“哦哦，我，我，是《欢乐大放送》的，的，新，新，的，呃呃，主持人……”当时大家一定在想，这个人说话口齿不清，还当什么主持人？从那天开始，我认知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当艺人无时无刻都会被旁人品头论足，除了努力求进步之外，还要把脸皮练得越来越厚，不然太轻易受伤，结果只会苦了自己。

谣言

加利谷山是一个梦想制造厂，但你首先必须经过重重波折，学会跌倒了自己振作爬起来。我虽然只不过是一个新秀，但有幸地一签约就被众多导播看中，指名我参与黄金档的综艺节目。一个星期七天，我就曝光三个晚上。星期一参与《搞笑行动》里环境喜剧《宝贝三加一》饰演林益明大哥的其中一个宝贝女儿；星期四与林明伦和叽叽主持娱乐节目《欢乐大放送》；星期六和陈澍承大哥主持《赢万金游万里欢乐周末夜》。老板给予诸多机会，被力捧的人树大招风，难免会造成竞争者的妒忌和造谣。

那是戏剧性的一天，我在厕所里，不小心听到一个主持人A和撰稿人B在讨论我的背景。A说她的朋友是我的中学同学，说我在学校里和男同学在课室里做见不得人的事，被老师发现后被校方开除；B说真看不出我外表是纯情玉女原来曾经有着一段不光彩的历史；A说我很虚伪千万不要被我的谎言所骗。我在厕所越听越委屈，全身发抖不敢出来面对造谣者。外面的两人越说越过分，我忍无可忍，最终哭着从厕所出来责问两人，说怎么可以这么诽谤污蔑我的名誉。我哭着说：“我毕业于圣尼各拉女中！一所纯女生的中学！哪里来的男同学！你不要乱讲！”我以为这么一澄清他们一定会很尴尬地道歉。谁知道，A竟然握着我的手，很温柔地说：“你别再演戏了，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用再装了，也不用假哭了，我们出去吧，导播还在等我们呢。”边说边用手抹去我脸上的眼泪。那一霎那，我晴天霹雳彻底崩溃，传说中的的娱乐圈，我终于亲身体验了。我目送着她们开门而去，此刻导播的确等着我们继续拍摄，可是我哭得像个大熊猫，妆都花了，始终无法把情绪收敛起来。

那天晚上，我狼狈地回家，20岁的我人生第一次受到欺负，一看见妈妈就抱着她呜呜地大哭。哭了一个晚上后，我跟妈妈说我无法继续在如此“险恶阴暗”的工作环境里生存，我决定辞职。妈妈也同意我太软弱不适合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一早就陪我到公司，会见老板文树森先生。妈妈首先向他详细地述说前一晚发生的霸凌事件以及表示她对整件事的失望。我又边哭边解释我的委屈，然后呈上辞职信，终止合约。文先生整个过程默默地聆听着，没有打岔地听我们讲完。然后他说他不会强迫我留下，但是我得先把这一集的节目拍完才走，这才是负责任的做法。他说，当天下午还有一通电话访问香港红星周润发，需要我去进行采访。我说好，周润发我去，我一旦完成这一集就走。接下来的五天，我硬着头皮撑下去，每天都得面对诽谤我的人。刚开始一两天过得很难受，第三天转为悲愤，第四天渐渐冷静，第五天逐渐习惯。

五天就这么熬过去，文树森先生问我， “好，我问你，你还要走吗？” “我不走了。”

文先生对这个结果似乎早已预料之中，语重心长的说：“菁仙，你是吃定这行饭的。相信我，我看人不会错的。”

接下来的10年演艺生涯，挑战接二连三迎面而来，我在观众的批评和掌声中成长，但我再也不轻易说走就走，也从此不再躲在厕所里哭了。告别娱乐圈之际，我自豪地挥洒着十一座红星大奖的骄人成绩单，庆幸没有辜负生命里的贵人对我的厚望，也没有愧对自己。

不舍

2016年5月30日。我收拾起心情，依依不舍地和加利谷山道别。其实我的同事们都已陆陆续续在三个月前，开始搬迁到公司新的媒体中心——位于波那维斯达的纬壹媒体城。我一直死赖着不搬，但是最终还是被老板发现，我还留在 East Wing 三楼的办公室里。我抓紧机会，和每一个曾经留下足迹的角落告别。

作者在加利谷山的办公室。

再见了，TV fteatre。《红星大奖》《总统星光慈善》《春节晚会》《才华横溢出新秀》，主持过多少个大大小小的现场节目。舞台上我们洒下了多少汗水和泪水，观众席上我们经历得奖的喜悦以及失败的落寞。

再见了，第一，第四，第六摄影棚。拍戏时常常早班接晚班，累了就在沙发上睡。摄影棚很冷，我们等戏时都穿着冬装。艺人的喜怒哀乐只不过是电视机旁的朋友们茶余饭后的休闲话题，但我们还是不遗余力地为了娱乐大众而付出全部。

再见了，食堂里的叔叔阿姨们。美凤姐的煮炒，马来摊位每逢星期四的 Mee rebus，鱼汤阿姨看到我就会说“鱼片面线干多醋多辣”，减肥期间每天吃水果拼盘乐坏了水果阿姨，印度摊的Prata，咖啡摊两夫妻的默契。我们很多时候一天三餐都是被你们喂饱了之后，继续冲刺的。

再见了，E5。化妆间，服装组，艺人休息室，篮球场，街景。一代传一代，我们向前辈学习，将第八艺术发扬光大。

谢谢你，加利谷山。这次，我真的走了。

欧菁仙

作者简介：

上世纪90年代中，欧菁仙在演出香港舞台剧《我和春天有个约会》时被电视台发掘，从此走上演艺道路。自1999年开始，她每年都获选《红星大奖》十大最受欢迎女艺人之一。2000至2003年，她连续四届获选《红星大奖》最佳综艺节目主持人，她也参加中英戏剧组的戏剧演出。

《回望加利谷山》是第一本详细记录新加坡广播电视发展史的重要中文书籍，是50多位曾在加利谷山新传媒（MediaCorp）中文节目组的台前幕后人员撰写的集体记忆，图文并茂地讲述了80年来发生在加利谷山（Caldecott Hill）的重大事件和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本书50个篇章分为八辑：统帅、先驱、广播、新闻与时事、综艺节目、华语戏剧、幕后大军、熠熠星光，时间跨度从1942年日本占领新加坡时期一直到2016年新传媒搬迁到纬壹科技城。真实地记录了一批热爱广播电视事业的台前幕后人员，如何在摸索中学习，在学习中成长，从零开始不断追求卓越；如何为观众制作更好更精彩的广播和电视节目所付出的汗水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