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德勒的离开,带走了我们心里这个隐秘、深刻的角落
生命中有很多离别,都是突然的。
我还记得《老友记重聚特辑》上映的那天,是个工作日。几个群里,都有人在问,“有没有人想今晚一块看重聚特辑?”
它拥有绝大部分剧集都难以企及的影响力,光是全球官方播放渠道的访问量,便已经突破了1000亿次。如果算上非官方渠道,这个数字会更惊人。
而Chandler、Monica、Joey、Rachel、Ross和Phoebe也早已成为众人心目中的老友,陪伴我们度过春夏和秋冬。
之前曾看到过一则报道,疫情爆发的时候,美国的一名医护人员每次下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老友记》,只有听着熟悉的朋友们的声音,才能让她感到安全和温暖。
现在,六人团中的老友之一,赋予了Chandler生命的Matthew Perry离开了我们。在04年的剧终后,对许多人来说,演员们就仿佛是剧中人物生命故事的延续,而现在,故事真的开始走到结尾了。
有人在社媒上问询,为什么我从未在现实中见过他(指Matthew),却为他的离世感到了如此巨大的悲伤?
这也是我的疑惑,其实,我并非是《老友记》的忠实粉丝,我对Chandler和演员Matthew也都称不上熟悉。但他的离去仍然如同一层悲痛的纱笼罩在了我的心口,读到每一条对他的报道,也会让我感到悲伤。
今天,让我们一起同Chandler和Matthew道别,聊聊这份因别离而起的悲伤。
悲伤是,原来我们都
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钱德勒
对喜欢Chandler和Matthew的朋友们来说,在他身上看到的、理解的和体验的部分,或许也并不相同。
“没办法和前女友分手,是我在他身上幻视的自己。”
我接触到《老友记》是在上高中,有个女性角色每次一出场,就会咋咋呼呼地大叫“Chandler · Bing”,她的声音还很难听,因此钱德勒作为她的男朋友,在我心里的初印象并不太好。那个时候,我还希望自己未来能像Joey一样洒脱和迷人,泡到数不清的女友。
结果等到我上了大学,我才发现我就是钱德勒。我也和他一样,跟前女友有了数不清的分分合合。我离不开我的‘珍妮丝’,哪怕我根本没那么喜欢她了,哪怕她有了新的恋人,可我知道除了她,好像没人会爱用幽默伪装自己,不敢暴露脆弱,也不敢讲述自己的自卑的我。
——巴斯,男,35岁
cr:《老友记》
“I' ll be there for u. 是我喜欢他的理由。”
哈哈,其实最开始会喜欢他,是因为三位男主里,我觉得他最帅!虽然剧里的设定,他并不那么起眼。但他超级认真的工作生活,帮好友Joey支付房租;和没那么喜欢的Janice分手的时候,也会照顾对方的情绪;哪怕是对陌生人,他也从来不刻薄冷漠。
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尽管他并不起眼,大多数时候像是片头曲那句‘人生可能永远卡在第二档’,但对伴侣、对朋友和家人都是“i' ll be there for u”。
对我来讲,在我不开心,有烦恼,或者是打开电脑也不知道看什么的时候,就会打开《老友记》,他和他们也永远都在那儿陪着我,让我有力量。
——小野,女,29岁
cr:《老友记》
“他的痛苦和挣扎,我好像都能懂。”
我眼里的Matthew和钱德勒某种意义上,是一个人。只不过这个钱德勒,没能和莫妮卡走到最后,父母和他也没有和解。
我看过很多Matthew的幕后采访,我知道了他试图通过出演这部剧来获得母亲的关注;也知道他为塑造这个角色付出了很多,往返于剧组和戒断中心,他给了我们最好的钱德勒。
然后把他自己留在了过去,没有再向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是类似的状态,看着Matthew就像看到一部分自己,很想做点什么让自己活过来,但即便躺在浴缸里,再温暖的水还是没办法让我们感到温暖。
——修,36岁
因角色本身,或对饰演角色的演员产生的喜欢和共鸣的体验,让我想到了自体心理学中的一个专有的名词,叫作“相似性共鸣(resonance of alikeness)”。
每当我们在那些相似的朋友、相似的家人、相似的恋人,或者说相似的角色和名人身上,反复看到一部分自己,体会到类似经历带来的强烈共鸣,我们就会产生“我不是一个人”的存在体验。它会反复发生在青春期、刚成年以及成年期的中段。
而当这份相似性共鸣继续发展,我们也会在体验到和 ta 们的相似之后,再体会到双方的不同,并在相似和不同的基础上,建立起对自我的认知和架构。
如果在现实中没能有幸交到那么一两个能精神同频、惺惺相惜的朋友,这些陪伴着我们度日、有血有肉的角色,就成为了那个必需的“共鸣人物”,让我们体会到被理解,从与 ta 们生命的相互映照与区别中,看到“我”的成长与确立。
因此,Matthew的离世所带来的悲痛,其实是让人们意识到:那个曾给我带来“相似性共鸣”的老友,离开了。
如我在开头所说,我对Matthew和他扮演的Chandler其实并不熟悉,他和他都不是曾给我“相似性共鸣”体验的人,但他会让我想起,给我带来过类似体验的人。比如相信孩子们长大能独当一面的邓布利多校长,给过我勇气和自信的李玟,还有令一代人有了侠义和肝胆情怀的金庸。
Ta 们的离开,也如同Matthew一样,会让那些与 ta 们曾共鸣的人,感到深切的悲伤和不舍。
走向静地的 Ta 们,
带走了一部分我们,
也给我们留下了一部分 Ta
进入2020年以后,时间变得飞快,有太多太多的人离开了我们。
这些离开,给我们带来一种自我的丧失的体验。越是熟悉、并带给过我们相似性共鸣体验的人离去,这种丧失感就会越发强大,仿佛一部分的自我,也跟着 ta 们死掉了。
而当更多的曾经构成了我们精神世界的人离开,意味着我们熟悉的世界也开始了以缓慢、却不可逆的速度崩坍。死亡,第一次变得如此的清晰而不可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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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能会引发深藏在我们心底的对死亡的焦虑,我们会回避类似的信息,拒绝点开相关的新闻,甚至更加频繁地翻看怀旧的信件和剧集,好为自己营造熟悉、而安全的氛围。
有时,我们也会告诉自己,ta 们还活在世上,只是躲起来了,不再轻易被人们发现。
所有的这些都没问题。毕竟,在面对死亡这件事情上,我们本来就需要很多时间。
不过,正如研究丧失的专家所说,死亡结束的是一个人的生命,并不是两个人的关系 (Hall, 2016)。
Ta 们的确带走了一部分我们,却也给我们留下了一部分的 ta 们。我们与 ta 们所产生过的情感联结、相似性的共鸣刻在我们的生命里,始终存在,并将陪伴我们走过接下来的人生。
直到我们也最终走向静地,那时,我们会与等候多时的亲密老友再会,并说一句:
“好久不见。”
祝好,Matthew。相信我们终会在人生的收银台再会。
Refere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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