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医生走下“神坛”

社会

2023-11-29 01:11

离异之后，他有了新的家庭，妻子即将分娩，他们在等待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就在同一家医院，他的另一个孩子遭遇车祸，躺在ICU里，只有他捐肝才能救他，曾经相看两厌的前妻对他苦苦哀求……

捐肝手术风险不小，医生出示的告知单中，每一项严重的不良后果都指向两个字：死亡。新生的女儿尚在襁褓，心里始终有亏欠的儿子生命垂危。

捐不捐？救不救？这样两难的选择，是人生的至暗时刻，却是医院里的常态。

这是电视剧《非凡医者》的开篇故事，面临人生重要关口的罗海涛陷入了挣扎。这部都市医疗剧正在湖南卫视和芒果TV热播，目前播出的八集内容已经铺垫了丰富的情节主线：患者的艰难抉择，年轻医生的个人成长，医生之间、医患之间的关系和情感……

陆川担任总导演，几位主演的演技也经得起检视，《非凡医者》的质感是有保证的。而剧中所展现的人生百态、悲喜欢忧，令人嗟叹，也引人深思。

#01

在医院，

窥见人性的多面

医院是一个独特的场域，这里有人的新生和衰亡，有恐惧、遗憾、无力，也有不屈、希望、奇迹，人性的善恶在生死面前，都被无限放大。

医院里有充沛的情感、真实的人性、天然的冲突，这为影视剧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创作空间。

《非凡医者》讲述了很多在生死面前人的考量和抉择：有人权衡利弊，有人无畏牺牲。人性复杂难辨，有时连自己都被蒙蔽，在面对“得失”乃至“生死”时，最真实的自己才开始显露。

那个起先一口拒绝捐肝的父亲罗海涛，最终在手术同意书上坚定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有千百个拒绝的理由：前妻不近人情、家属不同意、刚出生的孩子需要照料、自己的身体没有那么健康等等。

在遗书中，罗海涛告诉妻子自己必须捐肝的理由——

“我没办法跟你(指现任妻子)过着美好的生活，然后在漫长的余生里追悔我曾有机会救我的儿子。”

这是一个曾经缺位的父亲，所能拿出的最真挚的父爱。饰演罗海涛的王耀庆在这段独白中贡献了上佳的表演，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剧里的其他故事中，每个人面对疾病时，都有自己的苦衷和难处。患者张可佳为了一个等待了三年的工作机会，不惜放弃手术，用自己的健康做赌注，差点伤及性命；十二岁的女儿身患绝症，妈妈却决定放弃治疗，只希望她人生最后的日子不要那么痛苦。

在医院里，类似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医生面对的不仅是疾病，更是一个个具体的人、一个个复杂的家庭。

现实生活中，我们听说过许多比病痛更可悲的场面，孕妇被建议剖腹产，丈夫以“选日子”为由，迟迟不肯签字；老人生病时无人照看，去世之后，亲人为争遗产吵得不可开交；有家长为了逃脱抚养责任，故意把患有自闭症的孩子丢在医院。

我们也看到过熠熠生辉的人性微光，走到生命尽头的年轻人，自愿捐赠自己的器官，给了别人再生的希望；退役军人一个月减重60斤，为素不相识的孩子捐献造血干细胞。

人是利己的、怯懦的、软弱的，人也可以是无私的、勇敢的、坚强的，许多选择就在一念之间。

大多时候，医院里病人面对疾病和生死的决定无法用法律约束，它是一种道德的自觉。如果有一天，你成为那个必须做选择的人，你会怎么办？借由他人的故事，让我们对生死大事有了更多思考，这或许是医疗剧的另一重意义。

#02

医生与患者，

也可以双向救赎

走进医院的病人，因为面对未知而忐忑不安，他们找到掌握专业知识的医生，希望被拯救。

《非凡医者》中普云医院的院长潘文斌作为一名资深医生，他对张晚意饰演的主人公陈辉所说的这段话，也证明他对病人的心态有着透彻的理解——

“不管是重症还是轻症，只要是来到医院，寻求医生帮助的，每位患者，他们的内心，或多或少都有着恐惧。

他们需要医生，甚至什么人帮助他们，在黑暗当中，撕开一道口子。

他们想看到一点光亮，哪怕，只是一丝希望。”

然而，多数患者可能不会发觉，给予他们希望的医生，在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也在等待着被救赎。《非凡医者》以一个调转的视角，让观众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向医生，让我们看到那张冷静面容的背后，也藏着挣扎和无助。

郑云龙饰演的年轻医生贺同，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平时总是意气风发、潇洒自如。鲜为人知的是，他曾经历过一场医疗事故，由于自己插管失误，造成了病人死亡。

这件事成为贺同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每当遇到要为病人插管时，他就一反常态，呼吸急促、心惊胆战，甚至会把抢救无效的责任，想象成自己操作失误的结果。

在一次电梯急救中，贺同必须为已经呼吸困难的患者进行插管操作，在同事的鼓励下，他独立完成抢救，让病人转危为安。看到患者恢复顺畅呼吸的那一刻，贺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如果不是看到他满头的汗珠和通红的眼眶，没有人会知道他在过去的几分钟里，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看到自己抢救的病人康复后，贺同终于可以轻快地说，“不光是我救了她，她也救了我。”

在《非凡医者》中，这样双向救赎的故事不止一个。陈辉遇到了长相酷似已故姐姐的范琪琪，想尽一切办法为她治疗，并为她第一次登上手术台主刀。在第九集的预告中，琪琪虽然还是离开了，但她的笑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仍然治愈了陈辉，让他从失去姐姐的噩梦中得以解脱。

● 长相酷似姐姐的范琪琪，治愈了陈辉

这些医生和病人互相治愈的瞬间，让我们对问题频出的医患关系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医生和患者，本应在一个“治疗联盟”里共同与疾病作斗争。但现实中，一些因素破坏了这样的“过命”交情。比如，有的人对医疗抱有过高期望，有人听信互联网上搜索而来的信息而不相信医生诊断，一些制药公司、医疗保健公司等以利润为导向侵蚀了“盟友”关系，少数医生让患者感到失望……

美国耶鲁大学医学院教授F·佩里·威尔逊曾说过，医患信任是最强大的力量，若医患之间无法诚实地沟通，那医疗也就无法发挥它的作用了。因此，医患双方都必须付诸努力，维护双方的信任。

威尔逊医生认为，作为医生，首先要明白“你站在患者这边”。医生需要具备基本的理性，坚持循证医学，尊重充分的科学结论，提升专业性，而不是只凭经验，把患者当作自己剪贴板上的一个案例，每天机械地进行“复制粘贴”。

同时，医生也应具有同情心和同理心，尽量做到治疗方案与患者诉求的平衡，满足患者需要，达到彼此信任，本质上这才是医学最强大的力量。

《非凡医者》中的一个小故事，正体现了医生对患者的尊重。乳腺癌患者李敏茹自尊心很强，在商讨手术方案时，大家都知道全切是最稳妥的做法，但主刀医生刘振巍选择尊重患者的意见，采取了保乳治疗的方案，在清除肿瘤后，一点点地清除周边病灶，反复做组织活检。

作为患者，尽管处于信息弱势地位，但我们有选择权，在全面了解自己的病情之后，我们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患者也需要信任医生，被信任的医生面对1%的可能性也会全力以赴。

我们要知道，医学是一门不完美且常常令人沮丧的科学，人类医疗技术在进步，可依然在很多疾病领域无法做到100%治愈。所以，医学只有更好或更坏的选择，绝无完美的选择。

#03

不完美的医学

医学无法拯救所有病人，也不能解释一切病因。离医学最近的医生，更明白这一点。

美国杰出的外科医生阿图·葛文德，可以算全球顶尖的医生之一，他毕业于哈佛大学医学院，曾是世界卫生组织（WHO）全球病患安全挑战项目负责人，还做过克林顿、奥巴马两届美国民主党政府的医改顾问。阿图·葛文德著有三本书，书名很有意思，充满哲学意味和宿命感：《医生的修炼》《医生的精进》《最好的告别》。

北京大学医学部教授王一方这样解释这三个书名的递进关系：生命必须穿越复杂性（混乱、麻烦、不确定性、偶然性、多样性），然后追逐纯美的境界，但完美永远无法抵达，生命必然走向涅槃。

《非凡医者》也在通过医生的视角，向我们传递这样的讯息。罗海涛的手术明明成功了，但他却死于十万分之一的概率；医学天才陈辉，穷尽办法，尝试了所有的可能性，也无法救回自己最在意的病人；院长潘文斌专业、正直、惜才，从各个角度看，都是个富有智慧的人，但他在尚未退休的年纪，就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

原来，不光在面对病人时，即便对于自己的身体，医生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刻。

事实上，医生需要掌握的知识，在容量和复杂程度上已经大大超出了个体所能承载的极限，根本就没人能全部掌握并理解这些知识。

就像阿图·葛文德在《医生的修炼》一书中所感叹的，医学并不是一门完美的科学，而是一个时刻变幻、难以琢磨的知识系统。

即使到了高年资阶段，他依然认为医学中最大的困惑还是不确定性。病人因为无法确诊而惶恐不安，医生因为不能确诊而左右为难，医疗费用因为不确定性的探究而节节攀升，社会舆论因为不确定性而质疑医学的科学性。人们就处在在形形色色的不确定性煎熬中。

“当你靠近我们时，近得可以看到我们皱起来的眉头、不解的神情，看到我们面对失败时，你就会发现，医学是如此混乱、麻烦和不确定。”

这才是医学的真相。

#04

所谓“非凡”，

不过是普通人

背起了责任

在不完美的医学世界里，医生们与疾病和死神，进行着旷日持久的对抗。这种对抗是无声的，分散在一次次问诊、手术、抢救、写论文的日常里。

在中国，高强度的工作和压力是医生的常态。有数据表明,中国医院每天有2000万人就医，但医生只有400万左右。2019年的一项调研报告显示，“超负荷工作量使得医师身心俱疲”是中国医生提及率最高的问题。

医生的累不仅在身体上，也在心理上。门诊医生平均每3分钟接诊一个患者，住院医生每人负责2-3倍量的病人，忙到没时间吃饭和上厕所。长期超负荷接诊、繁重的工作量的确会令医生有难以顾全病人感受的时候，也有医生因此被病人指责冷漠、态度差。

在纪录片《中国医生》中，南京一位医生坦言，“为什么有人说有的医生看起来很冷酷？不是冷酷，他是冷静。因为你现在的这种情况，他早就见过无数个了，所以他才会显得如此的冷静。这个过程是每个医生都会去经历的。”

脱下白大褂，医生也是普通人，有人的情感，有家庭的牵绊和期待。《中国医生》里，记录了很多普通医生的真实生活，年轻医生刚入行时，遇到病人去世，难掩自己的震惊与难过；每天加班的医生，被病人信赖，称赞他责任心强，但他却对为家庭付出更多的妻子深感愧疚……

● 纪录片《中国医生》剧照

张文宏在2018年的一次演讲《人类如何抵抗病毒》中，曾经这样说——

“我们这群人，给他一个标签就是焦虑。我们在背后默默做着这些事儿，你好像看上去觉得非常伟大，其实没有，我认为这是我们的天命而已——我不做这个事晚上就睡不着，不是我的人格高尚，只是我就是一个焦虑的人。”

这样一群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在救死扶伤的工作中，有时却在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担忧。在骇人听闻的医闹事件中，除了对医生进行威胁、辱骂和摆放花圈等精神和语言攻击之外，更有对医生进行人身攻击的行为。

很多时候，种种医闹、医患纠纷，很多正是因为人们过于把医生神化，把医学神化，认为其无所不能，才对失败的结果感到愤怒。但实际上，医生也只是凡人，只不过他们所掌握的特殊技能，使他们在与病魔缠斗的过程中，比常人多几分胜算，仅此而已。

《非凡医者》正是在帮我们回到这样的常识之中。

END

撰稿：林知意

编辑：伍德

主编：左页

图片来源：《非凡医者》

部分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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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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