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原型案件：为找到被害女孩，魅力毒贩在监狱卧底，智斗连环杀手

Apple TV +在7月推出的，由真人真事改编的剧集《黑鸟》广获好评，国内外各大影视网站都给予此剧很高的评分（烂番茄新鲜度高达97%）。该剧播出后，评论和后台经常有读者希望我们讲一讲剧集背后的真实犯罪故事。

一个连环杀手杀害了多名少女，但因找不到尸体，证据不足，这个杀手随时有可能上诉成功，走出监狱，继续作案。这时检察官有了一个计划，他找来一个毒贩，让他在狱中和杀手做朋友，套取埋尸地点，奖励是毒贩刚刚开始的十年刑期立即结束。

他最终成功了吗？今天我们就来讲述此案。（文中涉及大量剧透）

（字数12,551）

发现女尸

崔西娅·瑞特勒（Tricia Reitler）

1993年，3月29日晚8点，印第安纳州马里恩市。

印第安纳卫斯理安大学的学生崔西娅步行至学校附近的马氏超市，她购买了一些苏打水、杂志，并像之前很多个平常的夜晚那样，沿着原路返回学校。

(剧集《黑鸟》剧照)

从马氏超市到学校只有几个街区，从超市的楼顶上可以看到整个校园。

然而，午夜时分，她的父亲突然接到学校的紧急电话，问他是否知道崔西娅现在在哪里。

原来崔西娅当晚并没有回到学校，凭空消失在那条她常走的路上。

（印第安纳卫斯理安大学）

没有丝毫的线索，崔西娅心碎的父母和警方在各个报纸和地方电视台上向民众求助，然而，没有人知道19岁的崔西娅到底去了哪里。

（崔西娅·瑞特勒）

一周后，当天色渐暗时，校园里的两个女生从马氏超市出来，沿着崔西娅消失的、唯一通往校园的大道向前走。

渐渐地，她们注意到一辆棕白双色小货车，从她们身边慢慢驶过，一次又一次，一共经过了她们三次。

(剧集《黑鸟》剧照)

两人开始紧张，最后一次，这辆小货车缓慢地停在她们的前方，待到她们经过时，里面的人将头伸出车窗外，开始对她们说话。两人吓坏了，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

到了学校后，她们向校警汇报了自己的遭遇，并描述，尾随她们的那个男人留着浓密的络腮胡。

接到报警的马里恩市警方很快找到那辆双色小货车，司机的名字叫拉瑞 （Larry Hall）。

拉瑞说他找不到朋友家的地址，所以在那里不停打转、找人问路。听起来合情合理，警察放走了拉瑞。很久之后，他们才发现，拉瑞当时给他们的所谓的朋友家的地址根本不存在。

杰西卡·罗奇（Jessica Roach）

6个月后，1993年9月20日，伊利诺伊州边界小城乔治城，距离大学生崔西娅失踪的马里恩市车程3个小时。

午后，15岁的杰西卡也消失了，她珍爱的山地车在碎石路的一旁，离她家只有不到50米的距离。

杰西卡骑车出发时，告诉姐姐，她要去学校帮忙装饰一辆为返校游行而准备的花车。

（杰西卡·罗奇）

当姐姐从商店购物回来，她发现了那辆倒在路边、孤零零的登山车，恐惧的感觉袭来……她们的父亲报了警。

杰西卡的父母是虔诚的耶和华见证会教徒，生活简朴，人际交往极其简单。一家人住在乔治城郊外的一辆大拖车里，周围是广袤的玉米地。

杰西卡还没有男朋友，和父母、姐姐、小弟弟的关系都很亲密。乔治城所属的弗米利恩县的警长米勒赶来后，查看了那辆登山车和附近的地形，大致了解了一下杰西卡的背景。

（杰西卡·罗奇）

很快，米勒警长做出判断，这不是一起常见的青少年离家出走，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在排除了熟人作案之后，县警方将此失踪案通报了FBI。

（米勒警长）

杰西卡失踪六周后，在她家附近玉米地的另一边，印第安纳州的范围内，一个农民在田地里发现一具高度腐烂的赤裸尸身。杰西卡从来没有看过牙医，无法和尸体对比牙齿记录，但她曾经在学校里留下过指纹记录。

(剧集《黑鸟》剧照)

由于尸体高度腐败，法医只成功提取到一枚指纹，正是这枚指纹确定了这具尸体就是失踪的杰西卡。

尸检报告表明，杰西卡是被勒死的，勒死之前，她的下巴受到了重击；没有发现和凶手相关的线索。

几个月之后，有当地居民报告警方，在杰西卡失踪的那天晚上，曾经看到一个男人站在杰西卡尸体被发现的位置，附近还停了一辆小货车，但他没有看清楚小货车的型号和颜色。

之后的几个月，案件没有出现任何进展，但警长米勒不愿放弃，他甚至拉着杰西卡的父母一起上电视节目，呼吁公众提供线索。

疑犯出现

一年之后，重大转机出现。

警长米勒在浏览近期地方警局的报案记录时，一则报警记录让他屏住了呼吸：

杰西卡家所在的乔治城的一条街上，两个14岁的女孩正骑着自行车，一个开着小货车的男人前来搭讪、骚扰。两个女孩警觉地拐进旁边一条不通车的小道，很快回家。

一位父亲听说了经过后，开车带着两个女孩，在小城逡巡，找到了那辆还在四处转悠的小货车，记录下来车牌号，随后报了警。

这是伊州的邻州——印第安纳州的车牌号，车主的名字叫拉瑞。米勒还发现，因为拉瑞开着外州的车在乔治城中漫无目的地游荡，被地方警察拦停、询问过三次。

直觉告诉米勒，这个开车搭讪女孩的拉瑞和杰西卡的死亡有莫大的关系。

后来，米勒得知，仅仅从1993年3月至9月这半年时间，就有11位女孩向警方报告，她们被拉瑞骚扰，但从没有引起警方的重视。

米勒随后拨打了拉瑞的居住地，印第安纳州沃巴什市警察局的电话。接电话的警官恰好是拉瑞一家的好朋友，从小和拉瑞一起长大，对他非常熟悉。

这位警官告诉米勒，拉瑞是个完全无害的怪人，业余时间全都用来和一帮爱好者在全国各地重演“独立战争”和“南北战争”等各大著名战役（大概就是战争主题的cosplay）。

但这个警官的话并没有干扰米勒的判断。米勒查找后发现，一年多前的一个周末，在乔治城城外的一个森林公园举办了一次独立战争的战役重演，而这个周末过后的星期一，杰西卡就在离这个公园不到20英里的地方失踪了。

征得同意后，米勒来到沃巴什市警察局，对拉瑞进行了一次非正式询问。

拉瑞有着胖胖的身躯和一张人畜无害的圆脸，脸上留着几个世纪前美国男人常见的络腮胡（据他说，这是为了方便cos联邦军的指挥官），说话时发出细弱的绵羊音。

（剧集《黑鸟》中的拉瑞，和本人简直一模一样）

米勒首先询问他在乔治城骚扰两名少女的情况。

米勒问：“你到过乔治城附近吗？”

拉瑞表示不太记得了，但他记得在那个日子，他的确开车去过一个小城。接着，他想起了那个小城的一些地标性建筑物，还有一家哈迪汉堡摊，有过好几次，他停下车来和女孩说话。

“只是因为我喜欢和人说话。”拉瑞解释了一句。

“你和她们说了什么？”

“我问一问她们的名字和年龄，以及是否需要搭车？”

“你追逐过她们吗？”

“不，先生，我没有，”拉瑞回答说，“如果我有，那只是为了好玩。”

突然一个当地警察冲了进来，对拉瑞说：“你为什么不和他聊一聊你做过的那些梦呢？”

一阵可怕的沉默之后，拉瑞说：“有时候我会梦见我在杀死女人，但我认为这只是梦而已。”

拉瑞接着说：“我感觉我离开了自己的身体，飘在半空中看着我自己。”

“你记得你在做什么吗？”

“我记不住，只记得是在做坏事。”

接着，米勒从公文包中拿出杰西卡的照片，照片上的杰西卡笑容灿烂、有着小鹿一样灵动的眼睛和棕色的长发。

杰西卡·罗奇（Jessica Roach）

拉瑞退缩了，把目光移开，举起胳膊挡在眼前，仿佛那些照片是能够刺伤双眼的强光。但他不承认，曾经见到过杰西卡。

拉瑞·霍尔 （Larry Hall）

1962年12月11日，拉瑞和他的双胞胎兄弟盖瑞出生在印第安纳州沃巴什市。

他们的父亲是沃巴什市郊外一个教堂的司事，平时最重要的工作是在教堂的墓地掘墓。这份工作薪水不错，全家人还能免费住在教堂提供的房子里。

他们的房子坐落在山脊之上、墓园的角落里，俯瞰看着排列整齐的墓碑。

父亲酗酒、脾气暴躁，母亲强势凶狠，周围的孩子都认为他们的父母就是童话里可怕的怪人。

拉瑞和盖瑞出生时，盖瑞指标良好，拉瑞却浑身青紫，几乎死了一般。根据一种医学理论，两人在子宫内发育时，盖瑞抢夺了拉瑞的营养。

当他们逐渐长大，盖瑞变得高挑苗条，性格活泼外向；拉瑞则矮胖沉默，极其害羞。盖瑞喜欢交朋友，发起各种活动，而拉瑞则像一个柔和而沉默的影子，跟在盖瑞身边。

虽然性格各异，但两人始终是最好的朋友。

双胞胎的父母虽然很暴躁，但都非常溺爱他们，购买各种当时很多工薪阶层舍不得给孩子购买的时髦玩具。所以，虽然他们家从不清扫的大房子里肮脏凌乱，但还是有很多孩子来和双胞胎一起玩耍。

（《黑鸟》剧集里面，有父亲逼迫拉瑞半夜挖掘坟墓的情节，但笔者所看到的资料里并没有相似的情况，猜测是剧情需要虚构的。）

这些孩子无论和双胞胎发生任何冲突，这位母亲永远认为，做错事的是别人家的孩子。

双胞胎开始步入青少年时期后，他们起先做一些无害的恶作剧，之后喜欢用假人伪装成人体，摆在路上，吓唬人们去报警。

再大一些后，他们停止了恶作剧，开始明目张胆地损坏财物。有一次，双胞胎故意打破市中心好几家店面的橱窗玻璃，他们的父母为此赔偿了500美元。

双胞胎进入高中后，顽劣的行为渐渐收敛。盖瑞开始约会，有过好几个女朋友。而拉瑞无人问津，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一直跟在盖瑞身后，因为女孩子们总是将盖瑞从家中拉走。

（高中时期的拉瑞）

1981年，两人高中毕业。三年后，他们的父亲因为酗酒问题越来越严重而被教堂开除，一家人搬进一个非常简陋的小房子里。

不久，盖瑞和拉瑞以及另外一个男性好友，进行了一趟西部之旅，为了节省开支，三人选择搭帐篷过夜。期间，一个女孩搭了他们的车。

多年以后，盖瑞向警方坦白，他一直心怀愧疚，自己占了那个女孩的便宜，而拉瑞则强奸了她。当时拉瑞凶狠残暴的一面也深深地震撼了他。

旅游结束后，两人开始认真地找工作。一家清洁公司雇佣了双胞胎，盖瑞很快离职，但拉瑞却把这当成长期工作，为各家银行、大型商店做夜间的保洁工作。拉瑞工作认真尽责，客户满意度非常高，他和自己公司的老板也成为了朋友。

1985年，盖瑞的女朋友怀孕生子，87年两人完婚。至此，盖瑞渐渐地脱离了拉瑞的生活。

拉瑞的清洁公司老板突然死亡后，公司的大雇主、一家大型银行直接雇佣了拉瑞专职为他们提供清洁服务。拉瑞的薪水大幅地提升了，但他的生活却更加封闭单调了。

白天，他和年迈、脾气暴躁的父母在令人窒息的、狭小肮脏的小屋里度过；夜晚，独自在空无一人的三栋建筑中做着重复、乏味的工作。

他当时唯一的业余爱好就是开着他的84年道奇双色货车，在城市各个角落里寻找废弃的克莱斯勒老爷车零件，卖给二手车行和修车行。

拉瑞的一个中学同学经营一家修车行，他后来对记者说：“拉瑞寻找废弃的老爷车及零件的能力无人能及。当我的所有供货商都一筹莫展的时候，拉瑞总能给你惊喜。”

拉瑞的确非常害羞，可他也讨厌独自一人，他渴望和人们的连接。他的个人爱好在80年代末期发生了转向。

1988年，他鼓起勇气，加入了一个地方社团，社团模拟重构“第19印第安纳志愿军兵团——铁旅”（南北战争时期的一个著名的联邦军兵团，英勇并且死伤惨重）。

大部分铁旅的战争重演地点都设置在中西部地区的大型公园里。他们会在周五的晚间安营扎寨，睡在场地的帐篷里，然后在周末都身穿当年的军队制服，为前来观看的当地居民模拟战争场景。

对拉瑞来说，这些活动是他孤独无趣生活中的一个重要出口，在这里他得到了友情和尊重。盖瑞也被拉瑞新的爱好所吸引，加入“铁旅”社团。

（身穿联邦军制服的拉瑞和盖瑞）

“铁旅”社团的成员都是南北战争的真正爱好者，孜孜不倦地尽最大努力去还原历史，以至于盛名在外，被集体邀请，成为两部南北战争题材电影的群演。

两部电影分别为1989年的《荣耀》和1992年的《葛底斯堡》，在后者中，盖瑞最后在成片里出现了几秒钟，他嘶吼着从一个山包上冲下来。

但在这之后，盖瑞的家庭责任使得他参与重演活动的机会越来越少，而拉瑞的热情一如既往。

1990年10月，他带着长长的鬓角出现，正如他后来向一名记者解释的那样，他当时在重演活动中由步兵晋升为了指挥官，有了鬓角更符合他的人物设定。

他对重演活动的兴趣也不再局限于南北战争，开始以个人身份参与到别的团体举办的各类战争重演活动中。

后来，警长米勒在杰西卡的家乡乔治城附近的一个公园，找到了拉瑞参加的独立战争重演记录。

周五，拉瑞来到了乔治城，下一个周一，杰西卡失踪。

FBI介入

虽然直觉告诉米勒，拉瑞就是凶手，但是米勒没有任何证据，只有一个关于“梦境”的谈话。而沃巴什（印第安纳州）警方坚信，拉瑞是无辜的，他的梦境说，只是为了吸引关注，故意将自己扯入谋杀事件中。

米勒也找到了负责女大学生崔西娅失踪案的马里恩（印第安纳州）警方，但后者也同样不认为拉瑞是这个案子的嫌犯，不准备对他进行调查。

四处碰壁的米勒警长向FBI求助。由于杰西卡在伊利诺伊州失踪，尸体出现在州界外的印第安纳州，涉及到两个州的命案，FBI有权介入调查。

1994年11月15日，在拉瑞同意后，米勒警长和一位FBI探员迈克来到沃巴什市，对拉瑞进行测谎。这位FBI探员温文尔雅，看上去具有极强的亲和力，不知道的人会将他误认为一位小学老师。

测谎前，拉瑞阅读了几遍测谎同意书后，突然放下笔，表示他改变了主意，不愿意接受测谎。米勒心中大喜，他认为拒绝测谎比测谎失败更能证明嫌疑人隐瞒了事情的真相。

接着，探员迈克温和地安慰拉瑞，告诉他，如果不想，那就放弃测谎；但如果有什么顾虑的话，不妨告诉自己。

拉瑞开始复述他的“梦境”，现在他称之为“噩梦”，并说这些噩梦总是折磨着他，使他无法安睡。看着拉瑞对着迈克信赖的眼神，米勒警长悄悄地走出了审问室。

迈克首先对拉瑞表示同情，告诉他，他需要治疗来终止噩梦和抑郁。拉瑞说，他现在的医生不能处理他的问题。

接着，拉瑞告诉迈克，他总是很孤独，有一种和“女人”在一起的“冲动”。迈克问他，这种冲动是否不可抗拒。拉瑞说，是的，这种冲动，他必须要去满足。

（左为演员，右为拉瑞本人）

接着，迈克拿出了杰西卡的照片，拉瑞又一次的移开了目光，但一滴眼泪从他的脸颊滚落下来。几分钟的沉默后，迈克问道：“让我们开始说说那个周末吧？”

拉瑞低着头，用他细弱的绵羊音开始说话：

“我把她绑了起来，但我不记得是用什么绑的她。我脱下她的裤子，和她发生了关系……”

之后，拉瑞说，他让杰西卡走入树林，坐在一棵树下，他从树后用一根皮带勒住她的脖子，直到她停止呼吸，这样的方式使他不用面对着她。

他说：“我只是做一些事情，我无法控制，这是我无法控制的时候之一。”

接着，他说出了对崔西娅所做的几乎一切，绑架、强奸、谋杀，除了最后的抛尸地点。

“我到了那里，我必须要和什么人在一起。那里有个超市，而我有一辆货车。”

然后，他语焉不详地含糊说出他杀害其他女孩的过程——两个女孩被他杀死在在印第安纳州，还有一个在威斯康星州的一处重演活动地点附近。

“所有的女孩看起来都很像，我记不全她们所有的人，在其他地方，我接上了（绑架的）一些女孩，但是我记不住哪些人是被我伤害的。”

作为拉瑞做出供述的见证人，米勒返回审讯室。他建议录下拉瑞的口供，以证明他的口供是自愿的，不是被强迫的，但迈克拒绝了，FBI的政策禁止他们录下口供。

这份口供清晰表明，拉瑞绑架、强奸、谋杀了杰西卡和崔西娅二人。

但匆忙之中，在口供文件的开头，他们弄错了拉瑞的姓；

拉瑞在口供上要求个人签名的地方用了打印字体，而不是通常的草书签名；

（美国在正式文件上签名时，通常都需要一个具有个人特色的个人签名，一般是比较花哨的草书。而拉瑞这里签上的不是他通常使用的个人签名，而是一笔一划的打印字体，就像我们的正楷，这种签名的法律效力会出现问题）

(剧集《黑鸟》中也出现了这个签名的细节）

于是，这些都为拉瑞日后的翻供上诉埋下了隐患。

第二天，米勒取得了伊利诺伊州地方检察官批准的逮捕令，令他惊喜的是，在拉瑞自愿放弃引渡程序的情况下，根据印第安纳州的法律，无需听证会，他就可以直接将拉瑞引渡回伊利诺伊州接受审判。

作为回报，米勒答应拉瑞，只让沃巴什市的地方警察去通知他的父母，搜查他的家，避免陌生人使他的父母受惊。

拉瑞被羁押在伊州的一个县立监狱里，当米勒和探员迈克再次对他进行审问时，他称，之前的供述都是他所做的梦，他没有杀任何人。

米勒也很清楚，仅仅只有口供，无法对拉瑞定罪。可惜，沃巴什市的警方在拉瑞的堆积了无数杂物的家中没有发现任何罪证。

拉瑞被捕三周后，在FBI的领导下，从华盛顿过来的证据反应小组抵达沃巴什市。他们把成堆的纸张和衣服杂物从拉瑞的房间里移走，进行异地筛查。

同时，他们扣押了他的84年道奇货车和停在前院，用来储物的另外一辆小货车。小组发现，道奇货车的货箱部分已经被三种不同功能的强力清洁液彻底地清洁了三遍。

但是，一些相关证据开始浮现：

成堆的衣服中，发现一罐避孕药，罐子上写着一个被报失踪的女孩的名字。

从色情杂志上撕下的各类女孩照片，照片上的身体部位被人标记着：切割、勒死和刺穿。

在一页信纸的底部，写着“杰西卡”的名字，字母上用红笔画着血滴。

一本1993年美国邮政发行的圣诞邮票手册中也写了杰西卡的名字。

关于崔西娅和杰西卡，以及一些其他失踪女性的剪报。

一张用两个圆点做了标记的印第安纳州的地图，一个圆点标在了杰西卡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另外一个圆点米勒认为是拉瑞杀害杰西卡的地点。

一个笔记本在道奇车的地垫下被发现，看似只是一些不相关的清单，仔细查看，分明是一份犯罪备忘录。

看见跑步的人和骑车的人，很多独自一人。

查看大学、公园，看见一些备选目标。

很多警察在泰勒（大学）附近，风险太高。

再买两张塑料防水布，覆盖住货车的地面和两侧。

避免身体接触。

买安全套。

再买两罐汽车启动液（有乙醚的效果，可使人昏迷）。

再买两条皮带。

带上猎刀、手套和面具。

现在，找到一个人。

文中还写道：“我看不见那些脸，但我能听到声音。” 这句话和他的口供中谋杀杰西卡的方式，完全吻合。

拉瑞被捕的消息被媒体报道后，FBI又收到一些新的线索。

沃巴什市的一个20岁的女孩说她在跑步时，被拉瑞跟踪，她当时还报了警。

印第安纳州的一位警官说，在8个月前，就在崔西娅失踪的地点，他发现拉瑞在窥视两个十几岁的女孩，他拦下了拉瑞，检查了他的货车。

他的货车里装有一把大猎刀、一卷绳索、一个滑雪面罩、一罐汽车启动液、一副手套、一叠棉花（猜测是用来浸满启动液，让受害人昏迷）；

拉瑞使用了假车牌，车辆注册信息和车牌号不符合；

最刺激这位警官神经的是，车里有好几张崔西娅的寻人启事和媒体报道。

他马上意识到，货车里的这些物品包括假车牌，看上去就是全套绑架工具。

他迅速将此事通报给了负责崔西娅失踪案的马里恩警局，马里恩的警察很快到达现场，以使用假车牌的罪名将拉瑞带回了警局。

令人震惊的是，拉瑞在警局中同样讲述了一个关于他如何绑架和杀死崔西娅的梦，但马里恩警方因为已经锁定了一个嫌疑人，和后来的沃巴什警方一样，认定拉瑞只是病态地寻求关注，很快就释放了他。

1994年12月，拉瑞被引渡到伊利诺伊州的两个星期后，由FBI牵头，多辖区的执法部门组织了一个特别调查小组，开始调查全国范围内与拉瑞有关的女性失踪案。

调查结果表明：

拉瑞的第一次作案是在他18岁那年，1981年的两起失踪案与他有关（一名12岁女孩和一名15岁女孩）。

80年代，拉瑞的受害者主要集中在印第安纳州拉瑞家乡附近的县市。

80年代末到90年代，随着拉瑞对战争重演活动的频繁参与，他开始在重演活动场地附近的城市寻找受害者，他的犯罪活动遍及了全美国好几个州。

他的受害者的外形惊人的相似，几乎都是20岁以下的漂亮女孩，几乎所有人都是棕色的齐肩长发，有着娇小苗条身材。

（2010年之后，拉瑞在狱中陆续承认了39起谋杀，但FBI推测受害者人数可能高达50人。）

审判和上诉

但无论如何，此案中没有指纹、血迹等直接的生物学证据，米勒警长对于是否能够成功定罪拉瑞也并没有持很乐观的态度。

1995年5月，检察官博蒙特以绑架、强奸和谋杀崔西娅和杰西卡的罪名，对拉瑞提起诉讼。

拉瑞在法庭上拒绝承认任何罪名。他的律师辩称，被告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和寻求关注的心理，使得他做出虚假供述。

他的律师还请出心理学家上庭作证，说被告的心理状态“过于容易被暗示”。强硬的压力和暗示之下，心理脆弱的被告才在警察局里做出有罪的口供。

而检察官博蒙特用了4天的时间，详尽地罗列各种间接证据，并用它们交叉验证被告的口供，证明口供的真实有效。

伊利诺伊州的联邦大陪审团用了3个半小时，判决被告绑架杰西卡罪名成立（强奸、谋杀均被认为证据不足）。

虽然只有一项绑架的罪名成立，但法官和陪审团都意识到了拉瑞的高度危险性。一个月之后，法庭判决被告在自然生命终结之前，不能以任何理由被释放。（感觉是终身监禁不得假释的委婉版本，法律程序上有区别，懂美国的法律的读者欢迎在评论区留言）

考虑到证据所显示出的被告严重的人格障碍，在最终分配监狱之前，被告需要在密苏里州斯普林菲尔的惩教所里，接受精神病科的进一步评估，再行决定服刑监狱。

不出所料，辩方提出上诉，联邦巡回法院法官认为辩方上诉理由充分合理（米勒警长有逼供的嫌疑），批准了上诉请求。法院法官认为之前的审判有冤假错案之嫌，开始安排第二次上诉审判。

如果第二次审判中，检察官博蒙特无法再次说服陪审团，那么拉瑞就会被当庭释放。

检察官博蒙特和米勒警长必须找到新的证据，才能将拉瑞永远地关进监狱。于是，检察官博蒙特想到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他亲自去找詹姆斯·基恩（James Keene）——一个被他起诉并关进了监狱的毒贩。    

詹姆斯·基恩（James Keene）

从外人的眼光看来，詹姆斯从小就属于天选之子。

1969年，詹姆斯出生于伊利诺伊州的坎卡基市。父亲高大英俊，是当地的警察兼消防队员；意大利裔的母亲优雅动人，经营着一家很受欢迎的餐厅。

詹姆斯极具体育天赋，在高中时，加入三个校队，还是校橄榄球队的明星球员。当他们取得全国性比赛的胜利时，当地报纸在头条刊出：“詹姆斯控场”。

帅气强壮、肌肉满满、运动能力爆表，詹姆斯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然而他的生活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鲜。他的父母自从婚后，关系就很差，争吵不休，终于在詹姆斯11岁那年离了婚。对于詹姆斯来说，父母的离异终结了他幸福的童年。

高中时，他的父母各自陷入了财政危机，詹姆斯的花销在一群从小搞体育的富家子中显得捉襟见肘。但四肢发达的詹姆斯头脑也很好使，很快找到了致富的途径——贩毒。

詹姆斯外表光鲜、个性迷人，运动生涯和武术爱好使得他总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这些特质使得詹姆斯在毒品的生意场上很快如鱼得水。

凭着高中的学业和运动成绩，詹姆斯在申请大学时可以进入非常好的名牌高校就读，但他为了更好地开展自己的毒品生意，选择进入一家芝加哥郊区的社区大学。

两年后，当詹姆斯退学时，他已经腰缠万贯，生活奢靡无度。

他购置了好几套豪宅，其中一套位于芝加哥黄金海岸。车库中停着雪佛龙旗舰跑车科尔维特的最新款，卧室里总有不同的辣妹。

此时，詹姆斯的父亲已经退休，詹姆斯帮他脱离了财政困难，并合伙做一些诸如运输、建筑和冷冻食品加工之类的产业。

但这些生意都不成功，相反还损失了一大笔钱，于是詹姆斯更加卖力地投入到毒品生意中，单枪匹马地建立了自己的毒品帝国，供应商包括墨西哥的一个毒品大佬和以及芝加哥地区的黑手党。

他的客户中有色情片演员、雅皮士、俱乐部老板、医生、律师、甚至包括警察和一些显赫政要的家人。

虽然詹姆斯和检察官博蒙特达成了某项认罪协议，但依旧被判刑10年，据说是因为詹姆斯死活不肯透露他的那些上层客户的信息。

1998年的一天，詹姆斯正式服刑没多久，突然接到起诉他的检察官博蒙特要和他面谈的通知。在律师的陪同下，詹姆斯在监狱的会议室里见到了检察官博蒙特和一名FBI探员。

谈话之前，他们递给詹姆斯一摞厚厚的文件，里面有好几位花季少女的生活照以及她们死状可怖的裸尸图片，以及从伊利诺伊、印第安纳、密西根、威斯康辛，甚至远达犹他的各个警察局的报告。

文件最后是一个名叫拉瑞的男人的入狱照，早在1994年，他就被关进了印第安纳州的监狱。

检察官向詹姆斯解释，拉瑞因为绑架及谋杀杰西卡被判终身监禁，但他们认为他还犯下了超过20起的谋杀案，是一个残忍可怕的连环杀手，专门捕猎未成年少女。

最可怕的是，拉瑞以被强迫提供证词为由，提起无罪上诉。拉瑞之前的有罪判决在上诉的第一次开庭中被推翻，而第二次开庭正在准备之中。

第二次开庭，如果检方失败，拉瑞将重获自由。而FBI和检方都十分清楚，出狱后的拉瑞一定会再次残害少女，不死不休。

于是，他们想和詹姆斯达成一个协议。

（左为詹姆斯，右为《黑鸟》演员）

由詹姆斯在狱中接近拉瑞，取得拉瑞的信任，让他吐露出一个警方还未掌握的受害人埋尸地点。

詹姆斯得到地点，警方找到尸体后，他便会当场被释放。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找到尸体就不算完成协议。

詹姆斯犹豫再三，最后在律师的强烈建议之下，接受了这个协议。几天后，他转入拉瑞所在的密苏里州斯普林菲尔的惩教所——最高安全级别的监狱，专门关押有精神问题的最危险的罪犯。

和魔鬼同行

詹姆斯的第一步是和拉瑞做朋友。美剧《黑鸟》描绘了两人在狱中的各种互动、角力的过程。

无论在哪里，作为一个卧底，詹姆斯都要承担极大的风险。整个监狱只有监狱长和首席精神科医生知道詹姆斯的真实身份，一名FBI探员会以詹姆斯女友的身份前来探监，交流信息。

詹姆斯在第一天就发现，拉瑞和他的几个同伴总是固定在食堂的一张桌子上吃饭，而这个桌子的四周，彷佛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没有人坐在附近。

几天后，詹姆斯得知，这几个人被狱中的其他人称为儿童杀手，就连最凶狠的人也不愿意和他们扯上关系。

詹姆斯想要慢慢来，但不久得知父亲经历了一次严重的中风，自己可能会随时失去他。而能尽快回到他身边的唯一办法，就是让拉瑞亲口告诉自己抛尸地点。

他经过拉瑞身边，不小心轻轻地碰了拉瑞一下，道歉之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是个新来的，你知不知道图书馆在哪里？”

拉瑞将詹姆斯带到了图书馆，詹姆斯亲热地搂住拉瑞的肩（就像他的孪生兄弟盖瑞经常做的那样），对他表示感谢，表现出和他交朋友的热情。

(剧集《黑鸟》剧照)

接下来的一周，詹姆斯时刻注意着拉瑞的动向，从牢房到餐厅到各种活动室，基本摸清楚了拉瑞的活动规律和轨迹。他经常故意先一步出现在拉瑞即将到达的地点，然后做出一副意外惊喜的表情。

很快，詹姆斯加入到儿童杀手的圈子里，每天和拉瑞一起吃早饭。

但是，要想取得拉瑞的信任，依旧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然而，身处这样的监狱里，生活永远是复杂而充满不确定性的。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拉瑞正在电视室里如痴如醉地看着他最喜爱的一个讲述连环杀手的节目，詹姆斯坐在他身边。

没一会儿，一个浑身肌肉的大块头走上前来，直接无视正在看电视的所有人，转了台。

拉瑞愣住了，只敢小声地对旁边的詹姆斯抱怨，“是我在看那个节目的。”

詹姆斯站起来，一记上勾拳击中那个大块头，将他胖揍一顿，最后大块头进了医院，詹姆斯被关了禁闭。

(剧集《黑鸟》剧照)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当詹姆斯被放出来后，明显感受到拉瑞对他犹如兄弟般地信赖，整天找他聊天，絮絮叨叨自己的很多事情。但是拉瑞绝口不提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四个月过去了，詹姆斯准备有所行动。

他对拉瑞说，自己来探监的妈妈读到过有关他的新闻，说他杀了很多女孩，他实在没有料到，会在自己妈妈那里，听到关于自己好朋友的事情。

詹姆斯表现出一副有些受伤的样子，因为他的好朋友不信任他。

终于，一天晚上，拉瑞在牢房里和詹姆斯谈起了崔西娅。

5年前的3月29日，拉瑞在那条街道上，缓慢地开着货车，伺机寻找猎物。他瞄准了落单的崔西娅，在夜色的掩护下，用猎刀威胁，强行将她拖上货车。崔西娅极力挣扎，他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安静。

接着，拉瑞告诉詹姆斯，他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崔西娅浑身赤裸，没有了气息。之后，他将她埋进了树林里。

然而，詹姆斯依然需要一个确切的地址，才能获得自由。

直到一天，詹姆斯在监狱的木工坊里看到拉瑞在凝视一幅地图。印第安纳州、伊利诺伊州和威斯康星州都被他密集地标注了很多红点。拉瑞一看到詹姆斯进来，就飞快地卷起了地图。

而地图的四周还留有十几个木雕猎鹰。当詹姆斯对这些猎鹰啧啧称赞时，拉瑞告诉他，这些猎鹰是在俯瞰着死者。

地图、红点、死者、猎鹰。

詹姆斯感觉全身的血液凝固了，他看到了一张通往自由的车票，地图上的红点很有可能就是拉瑞的杀人或埋尸点。

“我要将这些寄给我的哥哥盖瑞。”拉瑞告诉詹姆斯。

拉瑞的话音刚落，詹姆斯就找了个理由，飞快地跑出去打电话。他拨打了第一个电话，给之前和他接头的FBI探员（曾以女朋友的身份前来探监），几次拨打之后就只有语音留言，于是他留下了一通气喘吁吁的留言。

但是他相信她会像之前那样，不到一个小时，就会收到他的好消息，并截获那张地图。

然后，詹姆斯做了一个决定：凝视深渊太久，他充满了负疚感，当晚，在整个监狱的牢房区域到了规定的时间，被完全封闭后，他走过去告诉拉瑞，他就是一个肮脏、扭曲的变态、儿童杀手！他痛恨自己不得不与他为伍！

（詹姆斯认为，FBI和监狱内部人士会在当晚去监狱的木工坊，截获证据。）

做完这一切的詹姆斯睡了一个从入狱到现在最好的觉。但当他醒来没多久，他的牢房里突然来了好几名警卫，一名女医生冲过来，冲着他大喊大叫，问他为什么骚扰威胁她的病人，调查他的案子，扰乱他的心神，干扰她的工作？

原来，拉瑞在狱中投诉了他。

几分钟后，詹姆斯就被关了禁闭，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辩解，哪怕一秒钟。

两周过去了，詹姆斯被放了出来，因为知道詹姆斯身份的首席精神病医生度假回来了。然而，木工坊已经找不到地图和木雕小猎鹰的丝毫痕迹了。（《黑鸟》中的情节是拉瑞已经寄出了地图和猎鹰，被他的父亲销毁了。）

那名负责和詹姆斯接头的女特工后来解释，是电话系统的问题，她错过了詹姆斯的留言。

结局

当天下午（1999年1月），詹姆斯乘坐一架FBI的小型飞机到达伊利诺伊州的一个县立监狱，在那里等待他的最终去向。经过一次测谎，詹姆斯证明他在狱中知道的关于拉瑞的所有信息都是真实的。

但他的律师告诉他，FBI最终没有找到那幅地图和那些木刻猎鹰，他的任务失败了。

（明明是FBI和监狱方的荒谬的失职行为导致的失败。）

但最终，1999年2月23日，检察官博蒙特在听证会上提出减刑动议，他陈词：“基恩先生（詹姆斯）被安排在密苏里州斯普林菲尔的惩教所里担任卧底。他进行了大约6个月的活动。他能够从调查目标中获得具体信息，可能会解决印第安纳州的绑架和谋杀案。在此期间，基恩先生随时面临高度危险。”

法官几乎没有犹豫地同意了减刑方案，他动容地对詹姆斯说：“年轻人，我告诉你，你经历了地狱般的痛苦，然后又回来了，请原谅我们还要进行一些繁琐的程序。”

一个月后，詹姆斯重获自由。

讽刺的是，就在这个时刻，巡回法院公布了对拉瑞第二次上诉的裁决，不知为何，这次裁决认可了第一次审判的合理性，维持原判！

（《黑鸟》的剧中是说FBI和警方又找到了新的证据，可现实却更有戏剧性，再没有提交任何新证据新材料的情况下，本来持质疑态度的巡回法院竟然维持了原判。）

五年后，詹姆斯的父亲在儿子的陪伴下，安详离世。詹姆斯现居伊利诺伊州，是一位成功的房地产商人。詹姆斯后来出版了一部回忆录《与魔鬼同在（In With the Devil）》，被改编成电视剧《黑鸟》，而他本人也是《黑鸟》的执行制片人之一。

而拉瑞目前在北卡罗来纳州的一个联邦监狱服刑，这辈子都会待在监狱中，直到生命终结。

参考资料：

http://maamodt.asp.radford.edu/Psyc%20405/serial%20killers/Hall,%20Larry%20DeWayne.pdf

https://en.wikipedia.org/wiki/Larry_Hall_(serial_killer)

https://thecinemaholic.com/larry-hall-now/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HPSM4onFIp8&t=91s

https://variety.com/2021/tv/news/taron-egerton-apple-series-in-with-the-devil-paul-walter-hauser-123489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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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考利，编辑：袜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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