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回公婆家过年,我和10年队友差点吵散伙
文|读者:小霸王学习机
春节临近,又到了一年一度筹划过年的日子。某个周六中午,当我提出“今年我想回我爸妈家过年”的想法时,却引来了一场家庭恶战。我以为自己只是在表达一个合理的诉求,主张一项基本的权利。先生却不这么觉得,他认为我罔顾“儿媳就要在公婆家过年”的传统,会让他的父母没有面子,这让他很难堪。我们各执己见,互不相让,最终以他摔门离家出走收场。留下孕期五个多月的我抹着眼泪,一边愤恨地回味着他那句:“过不了就离婚!”一边忍受着因愤怒引起的剧烈胎动带来的惶恐。
离婚这种话,于我一点威胁都没有。虽然是被经济裁员后才发现怀孕,导致孕期不好找工作,所以干脆就没有上班,但是因为从前的努力经营,我仍旧是有一些固定的合作客户。每月为政府或企事业单位撰写宣传片文案,让我绝不会颗粒无收,而且爸妈考虑到我无业又怀孕,担心我经济窘迫,低人一等,给了一笔相当于我一年工资的“巨款”,作为我的孕期储备金。总之,经济无虞让我的安全感满满。
“过不了就离婚!”虽毫无威慑力,却仍旧让我愤怒感爆表。结婚前我们曾约法三章,其中包括:“可以吵架,但是不能随便提离婚!可以离家出走,但是不能走出小区!”先生一下子就违反了两条,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被愤怒裹挟的我在心里起草着离婚协议。关于财产和债务的分配都不是大问题,但是肚子里小朋友的归宿却有点难办。先生是独生子女,肯定要和我抢,他有工作,我无业,经济上法院应该会判我处于弱势,抢不过怎么办?为什么我偏偏是在失业的时候怀孕?我越想越委屈,把自己这些年在他这里受过的委屈 、因他而受的委屈,全都在脑海里演绎了一遍。
平心而论,先生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们在生活中也鲜有矛盾。10多年的恋爱跋涉,从校服到婚纱,我们几乎可以算是见证了彼此的成长,参与了对方人生观和世界观的塑造。我们差不多算是对方最好的朋友,说是志同道合的兄弟,义结金兰的姐妹也不为过。作为一个典型的川渝“耙耳朵”,他尊重女性,热爱劳动,努力上进。如果满分10分,我可以给他9分,剩下的1分是进步空间。但是这仅限于我俩单独相处时。一旦他的父母参与了进来,这一切又另当别论。
我和先生有自己的相处模式。我不爱做饭,但是我会在他煮饭的时候给他讲笑话、念新闻、读文章,边读边表演,陪他在说说笑笑中把一餐饭做好,然后选一部大家都爱的电子榨菜下饭,饭后我负责洗碗。我不擅长收纳,先生会帮我收拾出差的行李,细致到出门几天一共要贴几张面膜。在家务分配上,我主要负责洗衣服,打扫厕所。因为动手能力强,诸如马桶堵塞、抽水箱坏掉、水龙头破损、电灯不亮等杂活,也是我搞定,不用请水电工。当然凡事并不是非A即B,他可能会在做饭的中途跑去做其它事情,我会自动接下他手里的活。我偶尔也会在晾衣服的时候召唤他帮忙递衣架,美其名曰“流水线作业”提高效率。
夫妻相处,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捱”的事情。但婆婆不这样想,出于母亲对儿子天然的偏爱,她会觉得我很懒惰,先生在我这吃了大亏。每次打视频电话,听到先生在做饭,就会哀叹他“吃不了现成的”,偶尔看见先生在给我收拾衣物,就会吐槽他“看来你这辈子也是劳苦的命”。要是哪次遇到我在做饭,她就会在视频那头喜笑颜开。我理解她作为母亲的心境,一般就一笑而过。毕竟没有生活在一起,都是小问题。
我不太愿去公婆家里。因为每次去,为讨公婆欢心,先生总是试图让我表现出一些我并不具备的优良品德,比如:勤劳贤惠。在公婆家,明明没有太多家务要做,先生那双“善于发现”的眼睛总能给我找到事情。一会一句“某某,把地扫一下”、“某某,帮妈妈理菜呀”、“某某,去看看爸爸要不要帮忙”。明明地很干净,明明菜根本不需要理,明明公公也没忙个啥。我理解先生的意图,他是想把我塑造成一个被长辈喜欢的形象,可是我真的很讨厌被指使的感觉。我多次给他讲过,不想从事这些“表演工作”,如果真有活,我会看着做,不用随时提醒我。但是先生总觉得我“眼里没活”,还是得提醒。
为了避免和公婆起冲突,我努力赚钱,和先生一起买房、共同还贷,没拿公婆一分赞助。结婚也没遵循民间嫁娶那一套,无彩礼、没三金。他们家坚持要办的婚礼,收到的份子钱亦未染指分毫。甚至我俩的同学随的礼,也悉数交给了公婆,毕竟婚礼我没花钱,不能让他们吃亏。婚礼上的改口红包我原封不动的退回,只收下了爸妈给我的大额“嫁妆”。我不想拿人手短。我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够独立,那些别人走过的荆棘丛生的道路,我都可以幸运地避免。
然而现实还是太骨感。恋爱阶段,受限于身份的特殊,公婆能干涉的地方有限。结婚这三年以来,成为法律上的一家人后,他们就开始有意无意干涉我们的生活。也许老一辈觉得生活就该如此,可我却非常不习惯。公婆每次来我们家,批评完卫生做得不好后,一定是一轮翻天覆地的大扫除。趁我不在家,未经我同意,婆婆会把我的房间收拾得焕然一新,甚至连床头柜的计生用品都有序的排列,以至于我找不到自己要穿的衣服在哪里。有洁癖的公公会在我洗完澡出了卫生间后,提着拖把跟在我脚后随时准备拖干净可能出现的水渍,这让我手脚无处安放,只得龟缩进自己的卧室。冰箱里的可乐是先生的心头好,公公发着火说这玩意儿杀精不能喝,扬言要扔掉;冷冻室内的雪糕是我的最爱,婆婆苦口婆心劝我,吃了宫寒生不了宝宝。
和大多数已婚未育的女性一样,被催生成了每次和公婆聊天的主题。我本不是丁克,但是被催促着去生小孩却并非我所愿,所以每次这个话题一展开就很抵触。每次视频电话,一说到备孕,我就会跑开,主打一个“有多远躲多远”。可是他们仍旧是三天一个偏方、五天一个秘诀,从微信那端发过来,甚至连我和先生每个月做几次功课都要过问,实在是让人难以招架。
偶尔的短暂相处无可避免,忍忍就过去了。但是婚后,五十多岁的公婆总是旁敲侧击要来同住,说方便照顾我俩的饮食起居。我总是以各种理由推搪“房子太小,人多住着不方便”、“你们自己在县城有工作”,”你们社保还没缴满。”每每他们提及要来同住,我就如惊弓之鸟,汗毛倒竖。届时先生必定生气“他们只是和你开玩笑呢,至于这么紧张吗?你以为他们喜欢和你一起住啊?”,我当然知道他们并非是喜欢和我一起住。父母想和自己的独子一起生活无可厚非。可是我们在买房的时候不就确认好,不和双方父母同住的吗?
今年怀孕后,为了不被打搅,我和先生一直隐瞒着怀孕的消息。直到孕三个月,婆婆来省城体检,瞒不住了,才告诉了她。那几天我的日常就变成了:躺在床上抱着平板工作,婆婆赶紧来说不要压着宝宝;拿着手机玩,她说有辐射;坐起来弹琴,她说会吵着宝宝睡觉;我身体没有任何不适,走路挺快,她说我不能蹦蹦跳跳,会把宝宝弄掉。我知道她是出于好心,可是这种照顾,与其说是照顾,毋宁说是折磨。公婆又提出要来同住照顾我的想法,我吓地连连拒绝,表示自己可以搞定一切。
每次公婆来我们家,先生总能泰然处之,我却如临大敌。他们的每次到来,必定引起我俩的内斗。那个平日里对我呵护备至的暖男,仿佛人格分裂,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私下里对公婆的行为稍有抱怨,他就会觉得我太以自我为中心。言必“爸妈忙上忙下这么辛苦,你却不知感恩!”、“爸妈来家里,吃喝都是现成的,你还不知足?”在他眼中,我这个平日里“所有的褒义词都夸奖不完的好女人”一下就变得“不可理喻”起来。先生批评我太过矫情,我认为他没有同理心。好在,公婆离开以后,我又会变回他眼中“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也许诚如先生所言,我太过矫情和敏感。但是事实就是,和公婆的相处,让我觉得拘谨和约束,尤其是当我对自己这种细微的不爽有察觉却不被允许表露,还会被最亲密的先生指责时,就更加痛苦。我想要快乐的孕期,想回自己父母家过年。就像每次回公婆家先生可以开开心心的做自己一样,我也希望春节回到自己的爸妈家,当他们无拘无束的女儿。
在我家,爸妈戏谑的称我为“小霸王学习机”,因为结婚前的春节,每年回乡下陪爷爷奶奶过年,我在家只负责霸道地学习。我说要练字,爸爸研墨、爷爷铺纸、妈妈拿来牛奶让我渴了喝。我想做竹编,妈妈去砍竹子,爷爷帮着破篾,爸爸给我拍照片。我要做木工,妈妈准备工具,爸爸帮忙找木料,爷爷给我打下手。在工作中积蓄了一年的疲劳在这几天集中释放,所有的烦恼被抛到九霄云外。我真的很享受那短暂的快乐时光,作为一个社畜,每年都会对春节充满期待。
可是婚后的春节,遵循着传统,每年都在公婆家过。或被先生指使着无事找事的干这干那,或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跟着走七大姑八大姨,表演乖巧。我真的很不情愿。先生说,他的父母就他一个儿子,每年都对他的回家充满了期待,这我没意见。可我家也只有我一个女儿,我的爸妈又何尝不盼望我回家呢?爸妈知道我每年都想回家过年,但是为着夫妻关系的融洽,妈妈总是偷偷劝我,“既然你结婚了,又是女生,按照传统就是要在男方家过年的,咱们的家,你随时想要回来都在这里。无论是否愿意,你的身份变了,你永远是我的女儿,但你现在也是别人家儿媳,你得适应。”可是,为什么妥协的都是女性?
我不想退让!
晚上,怒气已消的先生回到家中,但是中午恶战的气氛还在。他冷冷地问我是否吃晚饭、有没有喝牛奶。我也报以冷淡的回复:吃了,喝了。我赌气“明天把离婚协议拟好,工作日去民政局!”先生答复“好”。一宿无话,每晚要给肚子里的宝宝讲的睡前故事那天也没有讲。
第二天早晨,先生告诉我,晚上做了噩梦,梦到他的手不小心压到了宝宝,把自己吓醒了。他为昨天惹我生气道歉,并表示不干涉我想去哪里过年。先生拉着我的手说“我们和好吧”。他我知道他并未真心的觉得去哪里过年是我的权利,只是出于照顾我的心情和腹中胎儿的健康。但是这是一个很好的沟通机会。以往我们的聊天一旦触及公婆,双方就会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这次,我要借着这和谐的气氛解决一些问题。
我从婴儿出生后夫妻双方可能就会产生的矛盾开始引入,探讨新手爸妈如何规避或解决,继而讲到婆媳矛盾、家庭纠纷的处理。并不时辅助以眼泪,一半真情流露,一半靠表演,把先生带入能够共情的氛围中。我以工作中的各项事例比拟家庭矛盾中的各种问题(比如,婆婆帮我收拾房间,就像同事未经允许整理你的电脑资料)让先生明白我的感受。双方有分歧的点,即使我不赞同,也先不着急高声反驳,克制脾气,徐徐善诱,条分缕析,抽丝剥茧。得益于从前工作中学到的各种心理学和商务谈判技巧,也感谢同事推荐看过《甄嬛传》这种腹黑剧,长达三个小时的卧床长谈,以我的全面胜利告终。我们达成如下和解事宜:
一.先生真诚地觉得我确有权利回自己父母家过年,不能拿公婆的面子和传统观念对我做绑架。以后春节各回各家,公婆的面子问题,他自己去沟通协调。
二.以后不和公婆同住,即使公婆闹着坚持要和我们住。也只能是住同一小区。
三.以后在公婆面前,不再强迫我表演“勤劳贤惠”,我只需要自己做到该出手时就出手即可。
当然,我也做出了一些承诺:比如,不赞同公婆的观点时,鉴于他们是长辈,尽量不生气,笑着敷衍过去。比如,被挑刺时,可以“屡教不改”,但是要假装“勇于承认错误”。
虽然我们在某些观点上仍旧无法保持一致:比如先生觉得他能和我爸妈愉快相处是因为他情商高、懂礼貌,而不是我爸妈为着我的幸福着想,从来不干涉我们的生活;比如先生认为公婆很多时候确实没有边界感,但是因为他们是老人,大概率改不了,我们作为晚辈还是得多忍让。但是总体来说,这次谈判是成功的。
我复盘这次争吵的始末,在暗自得意自己的胜利时,还是觉得有点可悲。本来是属于自己的基本权利,却要努力争取才能获得。本以为夫妻间应该最为坦诚,却不得不使用一些卑劣手段,靠着真情假意去达到目的。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一朵腹黑的白莲花。
婚姻生活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可是既然已经上了婚姻这艘贼船,我还是愿意和先生同舟共济,奋力远航。但是,如果真的遇到暗礁急流,被迫必须放弃,我大概也有勇气弃舟而逃。
排版: 布雷克 / 审核:杨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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