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开始在“半球化”时代的博弈?
两千多年前,鬼谷子面对东周乱世慨而叹之:“天下纷错,士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窜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芽巇罅。”
今日之世,虽尚不可谓之“乱世”,但同样四方纷错,斗争不已。
全球大势,一言蔽之可曰——
北约东扩,上合西进,金砖南下,非盟北上。
刚刚结束的新德里二十国集团(G20)峰会,尽管历经艰辛终于出炉联合宣言 ,但这个原本旨在推动全球治理合作的平台,同时也已无可奈何地沦为大国博弈、阵营对抗的“角斗场”,且后者的成分未来恐怕仍将上升。
而与G20峰会同步上演、“打擂”的,还有普京在海参崴召开的2023东方经济论坛,美加韩在黄海海域的联合军演以及中国海空力量的反制。
以上“四方纷错”的表象之下,乃是美西方持续对华一系列“极限施压”、“脱钩”、“去风险”等打压所造成的愈演愈烈的“两极化”阵营对抗趋势。
“中美博弈”或许是一个伪命题,因为“中国从来不寻求改变现有国际秩序,不干涉美国内政,无意挑战和取代美国” ;但“美国对华打压”却是近年来不争的事实。
与此同时,全球化亦有被撕裂为“半球化”的风险。
当打着“小院高墙”烙印的“技经铁幕”徐徐落下,冷战时代的“两个平行世界市场”或将重现,同时还将被现时代赋予新色彩——两株相互排斥且激烈竞争阳光与水土的“科技树”终被点开。
它俩各自缠绕着相关产业链、供应链的藤蔓,在这个世纪的上半叶各自野蛮生长,并使尽浑身解数,试图在“中间地带”吸引更多良禽瑞兽择木而栖。
胜者或将成长为下个世代的森林,而败者则将沦为森林的养料。在“半球化”的阴影下,全球化终将走向衰亡,抑或重生?
“当此之时,能抵为右”。在人类历史的十字路口,西半球的主宰者却仍以全球唯一地缘棋手的尊荣自居,却不见在广袤的亚欧大陆上,“事情正在起变化”。
更确切地说,一个在地理上更加辽阔、在视野上更为宏远的“亚非欧大世界岛”早已不再是布热津斯基笔下的“棋盘”。
在地理范围上看,它是在麦金德所论述的亚欧“世界岛”基础上进一步囊括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大陆。
在这个大岛上,“全球南方”正经历1960年代民族解放运动之后新一轮集体大觉醒;不结盟运动继续蓬勃发展;非盟受邀“北上”,即将加入二十国集团;G20峰会结束数4后,77国集团亦于古巴召开“77国集团和中国”峰会,集体发声。
由此可见,广大发展中国家从未放弃呐喊抗争的努力;而在“一带一路”的十年引领与推动下,一种全新的聚合与赋能正在孕育发酵、蓄势待发。
“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
值此“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可以治乎?当何以治之?在“塞”“得”之间,大国又当如何权衡取舍?
中国方案,计将安出?此乃时代之问,亟待非常之答。
“半球化”的阴影或已现雏形。它未来的发展方向仍存在诸多不确定性。
但现在人们所能够见证并基本确认的是,未来大国之间的“战略竞争”将更趋激烈,并且超出“大国”自身的国界范围,而在地理意义上蔓延到其他国家和地区。
在领域意义上则从传统安全向非传统安全领域外溢,并借“安全化”、机制将产业链、供应链、科学研究、技术迭代、人文交流等现代工业与信息社会的方方面面裹挟其中。
在这个大趋势下,“全球化”的确面临重大变数。
不同于儒家的执念、法家的刚毅,在中国思想系谱中通常被划归为“道家”一脉的纵横家及其经典《鬼谷子》文本,每临大事有静气。
纵横家在面对大变之世时,往往采取一种顺势而为的态度——“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
在纵横家看来,圣人可以在“五帝之政”与“三王之事”之间进行抉择。前者即认定“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于是决心通过人为努力去修补、弥合,最终恢复既有秩序。
反之,则为“三王之事”,即认定“(世)不可治”,于是便“抵而得之”,故而定下计来,索性利用大局的变化、天下的裂变而获取优势,从而“或抵覆之”,最终打破旧秩序,再造新秩序。
中国国家领导人多次公开表明,中国并无意挑战当下的“国际秩序”,同时也是既有的经济全球化、国际自由贸易的坚定捍卫者。
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所行者乃“五帝之政”。
然世事变化无常。
唯物主义史观也告诉我们,生产力的进步、生产关系的变化、世界历史的剧变往往都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如果鬼谷子真有其人,且活至今日,见此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或许会用他那特有的腔调问上一句——
“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贵国其有意乎?”
作者:王鹏 中国人大对外研究中心主任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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