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人》是英国作家米克·赫伦于2010年推出的小说，以英国情报机构MI5的不入流间谍为主角。作品销量惨淡，续作甚至找不到英国的出版商来发行。直至获得英国犯罪作家协会颁发的金匕首奖，这些被埋没数年的故事才开始走红，被众人知晓。
所幸，它的同名改编电视剧没有重复此等命运。如今的观众，欣然接受了一个不会耍弄高科技武器，不会穿着高档时装出入大场所的特工为主角。
三季评分稳步提升，最新季以9.2分成功收官。
虽然缺少洋气的噱头，但《流人》也不是一部故作深沉的作品。它充满英式的戏谑幽默，也含有英雄、阴谋、打戏、枪战等经典类型元素，只不过它们的呈现，都以独有的方式进行了颠覆，为这个套路化严重的特工题材引入了新的范式。
本剧男主角卡特莱特，成绩优越、忠心果敢、胸怀大志，本应前途无量，却因受人陷害被“流放”到MI5最边缘的打杂部门斯劳部（Slough House），被冠上了慢马（Slow Horses）的蔑称。为了重回总部，他一心渴望撞上个大案，洗脱无用的污名。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斯劳部负责人兰姆。毫不夸张地说，他绝对是你在街上遇到都想绕着走的对象，不修边幅、吊儿郎当、言辞刻薄，字典里就没有“社交礼仪”四个字。
“狗爹”加里·奥德曼传神地演绎出了兰姆人憎狗嫌的模样。他盘踞在年久失修的斯劳部办公楼里，每日满腹牢骚，对包括卡特莱特在内的员工们进行打击教育，就连对得力助手斯坦迪什也冷嘲热讽，试图掐灭所有人骨子里的自尊心。这是本剧的第一重反差，也是剧情展开的主要动力源。卡特莱特的理想主义和兰姆的消极态度形成激烈对撞，推动着被放逐的斯劳部员工去主动介入危机事件，追逐罪犯，拯救人质，挖掘真相。按照熟悉的套路，卡特莱特会凭借优异的表现感化兰姆，获得他的赏识和总部召唤，但《流人》没有塑造这样的常规英雄。进入第三季，我们发现，斯劳部或许才是卡特莱特的归属。第三季照样以一桩重大危机开场，这回是斯坦迪什被人绑架，绑匪以此要挟卡特莱特只身潜入MI5，盗取一份机密文件。为了营救同僚，卡特莱特听从绑匪的指示，在不与任何人商量的情况下，一番巧计成功进入档案室，但他得到的不是嘉奖，而是兰姆的痛斥。原来，斯坦迪什绑架案是一桩检测MI5防入侵能力的测试，卡特莱特的自作聪明，让斯劳部和总部都陷入尴尬境地。能够只身突破总部防守，证明卡特莱特有本事，但也正因如此，他总是自视甚高。当绑匪找上他时，他丝毫没有“为什么自己会成为目标”的疑惑，而是毫不犹豫地默认了自己具备成为目标的价值。过度自我膨胀让他难以看到事件全貌，极容易被当作棋子或弃子。而兰姆从一开始就看出了卡特莱特的弱点，他骄傲自满、与斯坦迪什酗酒，其他斯劳部员工赌博、吸毒、性格恶劣，都是一样危险的信号。兰姆的辱骂和劝退从来不是激将法，而是发自内心地认为斯劳部众人过于天真鲁莽，在日趋复杂的特工职场上难保自身。可以说，《流人》再塑了英国特工的形象。自詹姆斯·邦德以来，拯救世界的特工，通常是衣冠楚楚、一手端酒一手开枪的魅力人物。而现在，镜头转向了一群才能有限、运气堪忧的问题员工。他们陷在各自的人生窘境中，破案救人的理由少部分为正义道德，更多的是为了保住自尊和一份固定收入的工作。剧中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们，这群问题特工与传统间谍精英之间的差距。MI5的总部是特工光环的具象，永远整洁明亮，高端现代，而斯劳部的办公楼则幽闭阴暗，楼梯嘎吱作响，门需要踹一脚才能打开，办公室角落里塞满了总部丢来的无用文件。对总部来说，斯劳部众人和那些无法丢弃的归档文件一样，没什么价值，埋葬在一个半废弃的部门已是仁慈。但讽刺的是，恰恰是总部高层的争名夺利，引发了每一季的危机，给了这些角落里的人重回舞台的机会。第一季，MI5的副局长戴安娜导演了一出极端分子绑架少数族裔的大案，想通过成功营救来为自己的履历添彩，结果惨遭翻车。第二季，戴安娜的手下为了她的政治利益私联别国势力，结果却引狼入室，成为惊天骗局的一环。第三季的绑架案最后变假为真，也是因为MI5局长蒂尔尼为了掩盖不利证据而将自己人灭口。但哪怕失去对事态的掌控，戴安娜和蒂尔尼依然会喝着好酒，在安全的后方用言语优雅地撕咬，让手下去浴血拼杀。为了维护脸面和地位，两人能够毫不犹豫地甩锅手下，痛下杀手。反观总在一线苦力卖命的斯劳部员工，哪怕频频背锅，也学不会视而不见，独善其身。甚至兰姆嘴上总是不饶人，最后也会如护崽母鸡一样站出来，保护手下的利益与安全。这就是本剧的另一重反差：声称会解决问题的一方在制造问题，而众人眼中的麻烦人物却一直在缝缝补补。《流人》不仅解构了传统特工的英雄形象，让他们变回普通人和失败者的多面体，同时也给特工背靠的精英组织祛魅，世界仿佛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荒唐又可笑，辛酸且真实。作为观众的我们永远不知道哪里又会出岔子，而斯劳部众人又将如何手忙脚乱地应对层出不穷的危机。但唯一可以确信的是，下一次，慢马们依然会出来拯救世界。作者 | 吴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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