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富豪，卷进香港连环凶杀案

电影《金手指》里，有一个片段是富商联合起来做局抬高股价。

当普通人看到股市猛涨，开心到疯狂买入时，富商合作的操盘手再让股价瞬间下跌“收网”。

富人就这样，用轻飘飘的几句话，让老百姓赔上了一辈子的血汗钱。

失去全部积蓄的普通人恨不得立刻寻死，而另一边的富人们呢？

像《工作、消费主义和新穷人》里所说，“在穷人变得更贫穷的同时，非常富有的人——那些消费美德的典范——却更加富有”。

富人们的钱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多，心安理得享受着奢靡的生活。

住的豪宅连走廊都由黄金打造，一整层都堆放着价值连城的古董，而这些也不过是他们财富的冰山一角。

最可怕的是，这些都曾经真真实实地发生过。

《金手指》电影的原型，也是香港史上最大诈骗案的“佳宁骗案”，一度创下了香港司法历史多个最高记录——

保释金最高，现金5000万港元，还有200万港元的人事担保；

保释期最长，被告自1985年12月获准保释，保释期长达13年；

诉讼费最多，政府诉讼费高达2.1亿港元；

证物最多，香港廉政公署收集了400万页文件，这些文件足足堆满了2个2000多英尺面积的房间……

而这些数字背后，深藏着有钱人的世界里，那些我们普通人想不到的黑暗。

佳宁骗案，错综复杂，里面涉及太多案中案。

和这个案件有关的调查人员，不是警察车底发现被装炸弹，就是律师离奇溺毙、法官交通事故死亡，甚至还有香港廉政公署的调查主任因为压力过大自杀。

而这些，还都还是小菜一碟。

一切，还要从香港历史上调查时长最久的那桩“佳宁谋杀案”开始讲起。

佳宁谋杀案，和雨夜屠夫案、Hellokitty藏尸案等著名罪案一起，被称作香港十大奇案。

1983年7月18日，香港警方在新界大埔区一个车站附近的芭蕉林内发现了一具男尸。

死者是亚洲人，东南亚长相，身着米黄色衬衫搭配白色领带，黑西裤、黑皮鞋，裤子口袋里被发现有枚马来西亚的硬币，其余没有能证明身份的文件，但看起来社会身份并不普通。

只见他头和肩膀被人抡打过，脖子被浴袍的腰带紧紧缠绕着——这也是他最主要的致死原因，尸体背后更是脏到沾上了各种泥泞，明显是被人在地上拖拽过。

根据现场的勘察情况证实，此人是在死亡后被人拖来扔在这儿的，也就是说芭蕉林并非第一案发现场。

经过警方对失踪人口记录的比对，发现死者名叫加里·伊巴谦（Jalil Ibrahim），是裕民财务（马来西亚裕民银行在香港成立的附属公司）的助理经理。

伊巴谦在失踪前，原本约好去佳宁集团处理一笔400万美元的贷款问题。

他也长期在暗中帮裕民银行总部，调查旗下裕民财务对佳宁集团的放贷问题，也就是此案被命名“佳宁谋杀案”的原因。

经过多轮调查，警方发现案件的嫌疑人，是一位来自马来西亚的华人，名叫麦福祥。

对方曾在事发当日和伊巴谦在九龙的丽晶酒店见面，多方证词都表明麦福祥可能进行了杀人抛尸的行为——

黄昏时，酒店的工作人员看到麦福祥拎着一个超大的皮箱，并帮助麦福祥将这个非常沉重的皮箱搬到了出租车上；

出租车司机的供词提到，他帮麦福祥将皮箱搬到了另一辆出租车上，这个皮箱重量至少在90斤以上；

租车公司在事发当日，租给了麦福祥一辆车，对方还车的时候车胎上全都是泥；

而伊巴谦脖子上的那条浴袍腰带，正是他所住、和麦福祥约见的丽晶酒店的所属物。

事实摆在面前，麦福祥承认了自己将伊巴谦勒死，从丽晶酒店搬离，后抛尸在大埔的犯罪事实。

可他与伊巴谦并无仇怨，杀人动机始终没有浮出水面，警方猜测麦福祥很可能是佳宁集团买凶杀人的一枚棋子。

麦福祥被警方问话的时候，他一番引人深思的回答，更证实了警方的猜测：

在当时的香港，并没有死刑。

麦福祥说自己承认杀人罪行，也不过会被判个十年八年。

但如果他供出指使自己的人，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警局。

所以一开始，麦福祥咬死了不说幕后真凶，办案时长也被一拖再拖。

可后来，麦福祥又忽然改了口——

他承认佳宁谋杀案的幕后指使，和佳宁骗案的主人公是同一个人：

佳宁集团的老总陈松青。

电影《金手指》中，梁朝伟扮演的、拥有黄金走廊和一整层古董的富商原型，正是陈松青。

说到此人，在上世纪80年代的香港，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和旗下的佳宁集团，堪称香港的“发财神话”。

据说当年连李嘉诚，都被高人指点说在做生意时一定要避开陈松青的锋芒。

陈松青当时出重金聘用了不少金融界的牛人，办公室、豪宅以及豪车都是顶级配置。

但他为人极为低调，不接受外界采访、拍照，身份背景和财产来源都高深莫测。

比如，他的出生地都成谜，有人说他是内地福建人，也有说他是新加坡人。

但可以确定的是，1972年，37岁的陈松青从新加坡来到香港。

初来港时，陈松青一穷二白。作为土木工程师的他，加入了香港一家地产公司当起了项目经理。

因为工作关系，一来二去陈松青认识了马来西亚第一任华人理事长李三春，这帮助他顺利拿到了创业的起步资金——

当时马来西亚政府，出于协助当地不同族裔的农民，出资拨款设立了裕民银行。

但政府拨款源源不断来，当地农民们从商人数较少，并没有足够的企业和公司可以充分运用这些资金。

所以裕民银行开始出海投资，裕民财务便是裕民银行在香港成立的附属公司。

陈松青从裕民财务这里借钱，用这笔钱在香港开展了一系列投资业务：

在新界买了不少地皮，准备做物业；开设佳宁灭虫公司，佳宁集团的名字也由此诞生。

借钱投资，赚钱了再将这些公司转手卖掉，陈松青做的是个人不担责、一本万利的滚雪球生意。

5年时间，陈松青从当初两手空空，变成了坐拥70亿财富的顶级富豪。

交通、航运、旅游、保险、房地产、金融、饮食、酒店，甚至娱乐业……

几乎当时香港的各行各业，都能看到陈松青手中佳宁集团的身影。

而其中最著名的、让陈青松和佳宁名声大噪的，当属金门大厦收购案。

时至今日，富商收购大厦都不是件小事。在当时那个年代，当佳宁集团拿出9.98亿港元购入香港中环的标志性建筑金门大厦时，连李嘉诚都得吸口凉气缓一缓。

陈松青将金门大厦改名佳宁大厦，并在几个月后，将大厦以16.8亿港元售出。

此举直接让佳宁集团的豪横印象深入人心。

另一边，佳宁集团的手还越伸越长，从香港到台湾，再到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菲律宾、日本、澳洲、新西兰、美国。

随着陈松青的生意盘子越铺越大，佳宁集团也就自然成了香港人眼中香饽饽。

佳宁先是在1979年12月以每股6港元的价格，借壳买下上市公司美汉52%的股份。接着又在1980年8月发行红股，9月1日将美汉更名佳宁投资有限公司，9月8日开始用“佳宁”在股市交易。

佳宁集团的股价随之暴涨，从当时美汉的每股1.50港元，一跃涨到了1980年的最高点17.9港元。

可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庞氏骗局式的阴谋。

短短一年时间，佳宁集团就资不抵债，在1983年1月3日停牌清盘，成了全港最大的公司倒闭事件。

香港多间财务公司以及银行都无法追回欠款，更可怜的是那些小股东，他们毕生积蓄付诸流水，只能将一文不值的佳宁股票拿来当墙纸。

香港作为商业金融中心的形象，也就此受到信任危机。

随着调查深入，裕民银行发现裕民财务在没有足够抵押和保证的情况下，居然给了佳宁集团60多亿港币的贷款。

而佳宁集团也从来没有外界看来的那般阔绰，陈松青都是靠着行贿手段，从裕民财务高层那拿到了这些巨额贷款的批文。

拿到钱后，陈松青不断扩展业务，同时通过高薪聘用员工、豪车豪宅等“面子工程”，给自己打造了富豪人设，让外界对佳宁集团有了充足的信任，用类似的方法在多间银行借了贷。

或许因为钱来得太容易，涉及的金额又如此之高，让陈青松这些处在纸醉金迷世界里的富人们，如此这般地漠视他人的财富及生命。

只要影响他们敛财，无论什么人都会被通通处理掉。

案件至此，按说已经足够夸张。

可没想到的是，佳宁骗案还涉及了一桩更玄乎的案件：

曾轰动一时，甚至涉及了所谓东南亚神秘学的跨国案件——伊莉莎伯大厦花槽藏双尸案。

比起前面的案件，这桩案件更加离奇。

一切，要从一户住在伊莉莎伯大厦的林姓人家开始讲起。

这家人最近总是能闻到一股莫名的臭味，但因为窗户对着海，起初他们以为是海风带来的鱼腥味。

直到他们发现，自己放在阳台共用花槽、用来挡隔壁邻居装修沙尘的白色大毛巾上，有许多令人作呕的瘀黑色液体后才报了警。

警察来后，找到邻居家发现屋里长久无人居住。

问房主，对方告知房子三个月前租给了三位印尼人，一查才发现，这些人的姓名身份均为造假。

林家夫妇还曾见到过这些印尼人，打过照面。

这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发出恶臭的那个共用花槽上。只见花槽内被灌注了水泥，此刻是封死的状态。

建筑工人挖了几个小时后，听到警察的交谈，加上恶臭味越来越浓，立刻拒绝继续施工，选择离开。

警方只得找来消防员，又经过消防员几个小时的挖掘后，在花槽里找到了水泥底部，两具被裹成木乃伊一样的男尸。

他们的死状离奇又恐怖——

两个人的体位头脚相对，双手跟双脚被重重的铁链反绑，脸上被盖有毛巾，身体被一整张床单紧紧裹在一起。

两具尸体的脸部和身体已经肿胀，流出很多恶臭的血水，尸体下方还被埋有符纸（有说黄色也有说绿色）、一把重达几十斤的大铁锤和散落的一些名片。

一人的嘴中，被发现含有4把钥匙，其中一把钥匙能打开他们的手铐铁链，但其余3把没有任何头绪。

警方通过分析，认定两人是新加坡百万金庄珠宝行老板谢美兴的大儿子和三儿子，两个超级富二代。

案件因为符纸，和并非凶器的大铁锤等因素，充满了想象空间。

在案件发生前，曾有邻居还听到屋里传来过“别这样做”的女声尖叫。

也有邻居遇到过，有人从电梯运来水泥等的情况。

而新加坡富豪谢美兴，又是和佳宁集团怎么扯上关系的呢？

原来，谢美兴曾在佳宁集团1981年7月准备收购周生生金行时，透露李三春和马来西亚财政部长将在马来西亚失势的消息。

佳宁集团由此贷款受到影响，收购失败。

谢美兴的三儿子谢顺丞，还被传与佳宁集团旗下的交通出租车业务有关联。

有天，谢美兴忽然接到了一个谢顺丞被绑架的电话。

谢美兴在门外的垃圾桶看到了兄弟俩被绑在一起的照片，还有一卷内含兄弟俩求救语音、要求交付3000万港元的录音带。

谢美兴是一个非常迷信的人，据说他在两个儿子前往香港打理珠宝生意以及失踪时，都曾去寺庙求问，得到的答案都是凶多吉少。

对于这起案件，有传言说，是因为兄弟俩之前开设金融公司，做炒金生意被骗，遭到追账的印尼人灭口。

也有传言说，是谢顺丞与佳宁集团的出租车业务有关联，从而被集体灭口。

按理说，死者的父亲有权有势，一定会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

令人疑惑的是，谢美兴在得知消息后，前期还短暂配合过警方调查，后续直接选择放弃配合，甚至不愿意警方继续查下去。

碍于当时的技术条件和跨国调查难度等，这桩案件也就此成为悬案。

可案件到此并没有结束。

许多年后，当人们都逐渐淡忘这起案件后，谢家又传来一起命案：

谢美兴的儿媳，也就是死去谢氏兄弟的弟媳张妹娘，没有任何征兆忽然在家里烧煤自杀。

张妹娘从小生活优渥，生活中也是一片和谐，按理说并没有任何自杀的理由。

而警方在张妹娘家中调查，发现张妹娘生前最喜欢的数字是“4”，谢氏宅子中分别有4间屋子、4张大床，床底下据说还发现了4个不同的小人，其中2个背后写着惨死的谢氏兄弟的生辰八字……

传言四起，有人说这与当时谢氏兄弟口中，找到的4把钥匙有关。

还有人说，张妹娘自杀的日期，也与当初两兄弟死亡日期有千丝万缕的巧合。

一时间，东南亚神秘学邪术的说法甚嚣尘上，给这桩伊莉莎伯大厦花槽藏双尸案，又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佳宁案到现在，可以说让我们看到了有钱人世界的各个侧面。

即便是如陈松青一般，看起来覆手遮天的顶级富豪，其实也不过是个骗子。

即便是奉为股市神话的佳宁集团，背后也不过是草台班子，搭建起来的虚假繁荣。

即便是超级富豪和超级富二代，在更复杂的钱权面前，也不过是说不见就不见的两条人命。

在电影《金手指》中，梁朝伟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你以为我是金手指，我也就一个白手套，我哪有机会见得到更高层的世界？”

在有钱人的世界里，只要和利益相关，草菅人命是稀松平常的事。

更可怕的是，背后的始作俑者甚至能够逃脱法律的制裁，比如涉案4条人命的陈松青，最后只被判了3年。

但悬案也好，没有让陈松青等人受到严惩的佳宁案也罢，其实都是在当时香港还没有回归，加上涉外等因素，导致相关涉案人员用尽办法逃脱应有的制裁。

这是处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受限于技术等条件、证据不足的情况，才会出现的结果。

就像曾经在那个年代经济势头猛涨的亚洲四小龙香港，如今的社会环境、法治水平也早摆脱了混乱的情况。

到了今日，虽然不能说相关资本运作、庞氏骗局不存在，但早已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世界不该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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