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林宛央

在写《甄嬛传》的剧评里，收到一条关于《知否》的评论，说盛明兰的母亲卫小娘也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并拿她和欣贵人做了对比。

当时我就回复，她俩并不一样，不一样在卫小娘的自保能力还是不行。

但也正是这一句话，让我下定决定要写《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卫小娘。其实我之前写《知否》系列剧评的时候，在写盛明兰时也用过半篇文章的篇幅，写过卫小娘，说她们虽为母女，但盛明兰是强者心态，卫小娘是弱者心态。

当然有很多人因为女主的光芒，觉得我轻看了卫小娘。于是这次我N刷《知否》从第一集开始看，不错过关于卫小娘的每一个镜头，最后仍然觉得，是的，对比欣常在，对比盛明兰，卫小娘是有弱者心态的。

同样是收敛锋芒，盛明兰和欣常在都是为了求生，为了今后活得更好，所以盛明兰和欣常在一直留着棱角，等待有天用这种锐气为自己开荒僻野。盛明兰后期在顾府，就非常游刃有余地施展了自己的锐气。

但是卫小娘的收敛锋芒，却是没什么棱角的。

卫小娘最常对盛明兰说的一句话是：不要冒尖出头。

她自己也是这么做的，受了欺负不愿意说，因为知道说了也无用，只可能会引起更多争端，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因此，她宁可一忍再忍，忍到对方最好忽略她的存在。

所以，当盛明兰赢了投壶，替大娘子和华兰挽回面子，被爹爹夸奖，觉得兴高采烈的时候，卫小娘却只觉得惶恐，认为明兰行事太不稳重。

卫小娘在怕什么呢？其实就是怕自己女儿出了风头，林噙霜会找她的麻烦。

乍一看，好像她和《甄嬛传》里的欣常在一样，都是很懂收敛锋芒，善于自保的人。

但细看细想，这里面是有差别的。

欣常在的收敛锋芒，本质是以退为进，就拿被余答应送进慎刑司也隐忍不发来说，她的隐忍是有策略的，是把事情闹大，好让太后出手，主动解决掉余答应。

非常懂得借力打力。

但该输出嘴炮技能和行动技能的时候，欣常在可从来没怂过；该吸引四郎注意，分点恩宠的时候，欣常在也不会退缩。

欣常在的收敛锋芒是一种策略。

但卫小娘不一样，卫小娘的退，那是真的退，她的收敛锋芒不是策略，是真的希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自己成为隐形人，因为隐形人是不会被看见的，也不会搅进纷争的。卫小娘对一切纷争都有一种恐慌不安的感觉，所以她寻求的是避让。我觉得这本身就是一种弱者心态。

因为强者一定明白，人是流动的，生活是流动的，人在生活这条河流里，哪可能真的活成隐形人，逃是无用的。

我这么写，倒也不是说人都应该去争什么，我也很讨厌充满算计的争。卫小娘的不争里，有她的聪慧之处，比如小时候的盛明兰根本看不明白她爹爹的自私和自己小娘的处境，但是卫小娘是看得很明白的。她知道自己“先天不足”（身世比不过大娘子），“后天失养”（做不了像林噙霜那样无耻的人）。

她对明兰说，明兰和华兰不一样，和墨兰也不一样，华兰是嫡女，娘家势大，有尊贵，墨兰的小娘最得宠，有体面，她们都是主人，而自己不过是卖进盛家的。

这里面有她对自己处境的清醒认知，有她对盛弘这种男人不值得依靠的通透观察。

但，这里头也有一些她的自卑，事实上，我觉得真正一点点啃噬着卫小娘的，正是这种她是被家人卖了换钱的自卑。

自卑让她觉得自己没资本和任何人争。

因此，她其实从未努力去争取过一些什么。或者稍一争取，遇到阻力，她就放弃了，比如在小蝶这件事上，如果她能豁得出去，借大娘子的势，小蝶是可以保住的。也比如，以她的聪慧，如果多想一想，就知道盛弘宠林噙霜也是很虚的，他凡事以盛家利益为重，那么这就是最好拿捏盛弘的方式。

盛明兰后来不就是这么做的吗？盛老太太不一直是这么做的吗？

甚至于她的亲妹妹，盛明兰的姨母，不过是来了盛家一两次，就发现了这一点，并的确靠这一点，真真切切护住了盛明兰。因为卫姨母就有强者心态啊，觉得自己穷归穷，但总能自己立起来，所以很敢和别人博弈。

但被卖的卫小娘，或许因为是拿人手短，其实是有穷人思维的，凡事先想的是自己比不上，惹不起，一味地躲，而没有想过，自己可以通过什么样的努力，去改变现有的命运。

我不是瞧不起她，因为我也和她一样，出身底层，同样有着穷人思维，遇到一些机遇，不是先想着去抓住，而是先想着躲开，因为觉得自己不配、不行、掌控不住。

卫小娘事事退让，也不让盛明兰冒尖，其实就是这种心理作祟，她从心底深处害怕自己接不住更好的命运。

她是一个比谁都有韧性的女子，唯独缺少了点“贪心”和勇气，因此太容易被人摆布。

如果换作一个其他女子，恐怕会想，既然都是妾，盛紘可以宠林噙霜，自然也可以宠自己，我一直觉得但凡她不躲，其实她的性情，盛弘是会喜欢的。

可卫小娘，连盛紘因为明兰的请求，来看自己，都害怕这个害怕那个，委婉地让紘郎走，但我这次注意到一个细节，盛弘来的时候，她的笑是比平常开心很多的，她也在偷偷攒下好的茶叶给盛弘喝，很难说她心里没有一点关于感情的奢望。

所以真的没必要啊，收敛锋芒在其他人面前就可以了，在自己必须依赖的这个男人面前，当然无需收敛锋芒，而就应该让他看到自己的好啊，可紘郎连她会投壶这件事都不知道。

卫小娘如果在盛家的那些年里，能够让紘郎多看到一点她的好，多一点心动，那么也不会被林噙霜欺负成那样子，打狗尚需看主人，林噙霜那也是靠着紘郎才能活下去的，如果紘郎顾念卫小娘，那么林噙霜还不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再不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盛大娘子和盛老太太都会成为她的靠山。

可卫小娘隐忍到，别说紘郎几乎都想不起她这么个人来，盛大娘子和盛老太太也常常把她忽略，若不然也不至于在她快要生产时，一家子人都忘了这件事，各忙各的，然后被林噙霜算计死了。

一开始我觉得，是不是因为她本身被卖，进了盛家后，又过得一般，对整个世界已经彻底失望，像《甄嬛传》里的宁贵人一样，整个人就是低欲望的状态，随便地、胡乱地活着，死了就死了。

可是从她对盛明兰说的最后一句话“凡事，活着最大”，以及她平常靠隐忍示弱自保来看，并不是，她是想好好生活的。

所以我只能猜测，作者塑造这样一个弱者的形象，就是为了给她死于宅斗，一个合理的解释，也给盛明兰后来的行为做了铺垫。

强者，才需要示弱，真弱的时候，应该想的是如何变强。盛明兰后来也收敛锋芒，但和卫小娘的为了退而退是不一样的。

盛明兰的每一步退让，都是为了再进一步。

这是卫小娘用弱者的生命代价，教会盛明兰的。盛明兰的强大，是沉重的，可是哪一种强大不是沉甸甸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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