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曼彻斯特》这部电影很早就听说过，可我一直没看，直到我的一个来访在和我的最后一次咨询时推荐了这部电影。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这样正式的、平静的告别都具有神奇的力量，我在和自己之前的咨询告别时，好像因为是最后一次了，我和她都变得更加坦诚，好像关系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一个很核心的固着的个人议题因此而真正开始松动了。和这位来访的最后一次咨询使我再次感受到了这股力量，我好像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巨大的悲伤也随之而来。就像是为了留住这个悲伤一样，我很快就去看了这部电影。男主是一名颓废压抑的修理工。初看到他时，感受到一种令人心惊的压抑，下面藏着暗潮，藏着难以言说的愤怒，影片刚开始时我时常在 Lee 沉默看着别人的时候，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打人了，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还带着一丝毁灭性。
原来，在他的故乡曼彻斯特埋藏着一段绝望的回忆：由于他的过失，使得自己的三个孩子葬身火海，而妻子亦因此离开了他。影片中失去孩子们后的 Lee 很快去了警察局自首，他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自己是个罪人，希望自己能够受到惩罚，但警察不但很快释放了他还安慰他忘记放防火板不是什么大错，不要太自责。Lee 走出审讯室他迅速拔到一名警官的配枪，没有一丝犹豫地想用枪打爆自己的头。Lee 不愿在这片伤心地久留，离开前往了波士顿，开始了漫长的远离家乡、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直到哥哥的去世，Lee 不得不需要去处理哥哥的身后事，还要照顾他的侄子，他的过去开始慢慢展现。断断续续的回忆袭来，他拼命压抑的情绪又开始起伏，曾经美好的生活画面和 Lee 曾经开朗的性格与如今的颓靡形成巨大反差。在哥哥的葬礼上，Lee 见到了前妻和她现任的老公，前妻的重新开始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影片前面能够感受到 Lee 是活在过去的人，他其实有些分不清现实，在和朋友寒暄中还是习惯性称前妻为妻子。面对挚爱的妻子，她的重新开始深深刺痛了 Lee，原来他真的也失去了她，曾经犯下的错也愈发的令他感到懊悔痛苦。拗不过侄子的要求，Lee 不得不留在曼彻斯特，不得不面对随时随地袭来的痛苦记忆和情绪，好在身边有一个「插科打诨」的侄子不停地来「打扰」他的悲伤痛苦，让他能够「暂时休息」一下，生活里有了侄子的陪伴，好像留下来也没有那么糟糕了。然而不久后在街上偶遇生完孩子的前妻，Lee 其实一直无法面对，他不想和前妻坐下来聊过去也不想聊现在和未来，他只想离开。能感觉到他在非常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留在前妻对面，她对过去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表达抱歉，对 Lee 表达原谅和爱意，表达希望他能走出过去重新开始，她说「You can’t just die」。这对一直不愿意走出来的 Lee 来说是一次不得不面对的伤痛的释放，尽管它来的那么痛和绝望，他的「讨打」那么明显，通过折磨自己来获得惩罚，回到朋友家的他终于哭了，却还是无声的啜泣。而后影片进入尾声，Lee 最终还是决定离开曼彻斯特，他把哥哥的财产和侄子监护权都转交给了那对善良的夫妇。在和侄子交代这些安排时，侄子问他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他说「I can’t beat it」。就像哀伤治疗里讲述的，当一个人面对丧失时，丧失导向和恢复导向会在一定时间里并存，并且很可能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无论哪个导向，对个体来说都是极具挑战性和压力的，都是充满痛苦和不易的。作为咨询师面对需要做哀伤治疗的来访时都要理解这件事情，同时注意到来访是怎么应对这两种压力源，他们用了哪种策略。有时候的应对策略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有时的策略则是为了调节情绪，这两种策略同样重要。而更为重要的是我们要看个体是否有能力在两个导向里进行摆动，人们往往需要沉浸在哀伤中去哀悼丧失，也会有能抽离的「暂时休息」一下的时候，还有把失去的人暂时放下一会儿去感受现实中其他客体的存在。这都是在摆动中的状态，但当个体卡在一个导向上时，就是一个咨询师需要警觉的信号了。
我想兰迪（Lee的前妻）也是经历一整个哀伤的过程才能够得以重建新生活，这是她的选择。Lee 却在前妻和侄子的劝说下，依然无法承受和面对伤痛，有时候不愿意恢复也是一种需求，对他而言重建新生活是比面对悲痛更难以承受的事情。结合 Lee 来看，我想当一个人固着在丧失导向时，可能是在内心有着过于沉重的内疚感，无法允许自己生活得很好很快乐，仿佛那样犯了大错的自己就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一样。
而这也是这部电影带给我最大触动的地方，对于痛苦本身和个体选择真正的理解、尊重和敬畏，就像我们哀伤治疗课程助教老师说的一样，生命中有时候让人面对的事情就是如此的残酷和残忍，我们谁都没有权利要求必须以某种方式走出来，面对痛苦并且陪伴温暖它是一种面对，回避痛苦而搁置它也是一种面对，没有对与错，重要的是我们能够怀揣着一颗敬畏的心，去看见一个人在当下用自己的方式面对着痛苦。我们愿意尊重、理解和等待，并提供必要的支持和陪伴，这才是咨询师该做的。如果你希望和我聊聊，请来预约我的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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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海边的曼彻斯特》
作者：咨询师齐冀
编辑：鸟人
责编：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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