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青城桢楠
来 源：叶檀财经
（ID：tancaijing）
最好是工厂放假的次日
如果太匆忙
我怕我会把自己遗忘
起点站是广州
终点站是故乡
不要随意更改地址，不然我找不到方向
这样一张窄窄的火车票
每年一盼，年复一年
那一头，母亲白了鬓发
这一头，我长长的耐心，磨损了青春
这是著名的打工诗歌《渴望订到这样一张火车票》，我们有删节。每年的中国春运是全世界规模最大的人口大腾挪，每个人不是在春运的路上，就是在准备春运的途中。2024年的春运，将创造不少历史之最。据交通运输部预测，2024年春运期间，全国跨区域人员流动量预计将达到90亿人次，创历史新高。过往的统计数字，春节出行人次最高峰在2014年，当年交通运输部给出的人口流量是36.14人次。疫情之前，也就是2019年，春运人次定格在29.9亿人次。90亿这个数字，是疫情之前统计数字峰值的两到三倍！拜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城市化工业化所赐，中国每年都会发生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人口迁徙，数以亿计的游子，春节时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这是人类史上的奇观，甚至是自然界的奇观，强大的归乡念力可以冲破任何艰难险阻。有意思的是身处在波澜里，常常会失去对壮阔的感受力。
90亿 让人晕眩的数字和人流
这一次是90亿人次的流动，如此让人晕眩的数字前所未有，为什么？2015年，春运人数首次下降，有不少分析提及，主要原因是以农民工为代表的外出打工人员增速放缓。从国家统计局的数字来看，农民工增速放缓确有其事，2014年前后是重要转折，2020年，因为疫情等因素，农民工数量甚至出现有记录以来的负增长（负1.78%）。农民工在老去，产业结构在调整，打工人群从孔雀东南飞，这种跨省跨地域为主的流向，逐步向省内为主、区域间均衡发展的新常态过渡。按照这种分析逻辑，今年春运流量不应该有两三倍的起伏。不可能。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字，2023年上半年，外出务工农民工人数同比增长3.2%，是2013年以来的次高点。相较于过去几年，从增速上看确实有起色，但不足以解释两到三倍的春运人次变化。而且，从2023年11月开始，媒体上已经出现非常多关于打工人提前回家的文章。在《2023年，一线城市人口没有回流》一文中，城市数据团用详尽的数据论述了2023年的人口流向，得出结论：从一线城市流向家乡，又或是进一步流向离家更近的省会城市，成为2023年以来人口流向的主要趋势。由于经济波动、一线城市就业不确定性增加，外来务工者在默默退回了熟悉的家乡，缩小了寻找就业的半径，他们想离家乡近一点取取暖。2023年的经济体感，微寒，就更难得出90亿人次带来的两三倍变化，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2024年春运突然多了这么人流？
到底多少人？
让人震惊的数据 答案在常识里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查证了交通运输部官方的一系列公开表态，终于找到了部分答案。估计是统计口径发生了变化。2023年春节的时候，交通运输部，曾经使用全社会人员流动量这个名词，来反应春运流动性。根据交通运输部答记者问，这47亿人次里，贡献最大的是高速公路小客车流量。自驾游创历史新高，2023年春运这40天，在高速公路上自驾车的小客车流量有11.84亿辆次左右，折算成人流量，大概超过31亿人次。日均小客车的车辆达到了2960万辆次，单日高峰出现在正月初六，突破6000万辆次，所载的客流占全社会人员流动量的比重，从2019年的47%上升到今年的66%。看到没，私家车自驾游占比为66%，是第一大来源，从车次（11.84亿辆次）和人次（31亿人次）上看，三口之家是私家车出游的主力配置。在2022年之前，没出现过全社会人员流动，都是用春运人次进行统计。在老的统计口径里，2014年是巅峰，为36亿人次，2019年是29.9亿人次。2023年提出了全社会流动人次的概念，当年统计口径变了，从2019年的29.9亿，提高到2023年的47亿，这可以理解。但2024年，着实让人迷糊。按照目前官方的预测，2024年春运流量是90亿人次，比2023年多了快一倍。太奇怪了，对于宏观数字来说，除非基数太低，或者有什么极端情况，否则一年变化不可能有1倍这么多，尤其是人流。我们进一步查看了交通运输部的相关表态，原来是统计口径又变了。2023年10月8日，交通部低调地出了一份通知，要实施客运统计系改革，要合理测算私家车等非营业性出行的规模，以此更好的反应流动中国。这条消息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大的关注，直到夸张的数据出台，各种超出常识的解说五八门。根据交通运输部的官方微信，2024年综合运输春运客流统计口径发生了明显变化，90亿人次中，除营业性客运量外，纳入高速公路和普通国省道等非营业性小客车人员出行量，也就是说，除了村镇路之外，省级的为些全部统计在内。统计口径变化，最根本的原因是公众出行习惯发生了深刻结构性变化。自2020年新冠疫情发生以来，营业性客运量受到了较大影响——2020年至2023年春运营业性客运量分别为14.8亿人次、8.7亿人次、10.6亿人次、15.95亿人次。从运输方式构成看，2023年春运营业性公路客流仅恢复到2019年的不足五成。据测算，和2019年疫情前相比，春运自驾出行的占比从65%左右提高到今年80%，有一个比较明显的提升。春运出行达90亿人次这个口径，其实既包含了自驾出行，也包含了春运出行营业性的部分。自驾出行里，除了高速上的，也包含了普通国省道上面的跨区域出行，所以今年的数据是90亿人次。黄仁宇在《万历十五年》这本书里曾经说过，数目字管理很重要，我们太长时间里没有数目字管理的概念。这一概念当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精确的管理离不开好的统计方法。对于有的数字，我们真的得好好看清楚，统计方法、统计解读不能违背常识。就拿春节出行为例，大家以为增加了多少人流，其实是统计口径发生了变化，只要你上了省道以上级别的公路，不管你开的什么车，都算春运出行人数，大家用私家车走走亲戚，说不定也纳入春运人次。统计口径的短期调整，带来失真的流量变动，对比2023年，实际增长多少？据机构的统计，2024年春运首日，公路人员流动量 17564 万人次，比 2023 年同期增长 16.6%，比 2019 年同期增长 6.4%。其中，高速公路及普通国省道非营业性小客车人员出行量 14768 万人次，比 2023 年同期增长 9.4%，比 2019 年同期增长 31.2%；公路营业性客运量 2796 万人次，比 2023 年同期增长 78.4%，比 2019 年同期下降 46.8%。也就是说，公路流量无论比2019年还是比2023年都有不同程度的增长；结构性来看，私家车自驾游已经是最最主要的出行方式，1月26日当天占全社会跨区域人员流动量18935.2万人次的78%！疫情三年与新能源车影响春运习惯
背靠在火车前进的
方向上
手心里攥着
一张无座车票
身体是一个
装满液体的瓶子
左摇，右晃
在叶想眼中，春运的背景就是在火车上，绿皮车上，在颠簸中，一路向前。
根据《半月谈》公众号的消息，1954年，“春运”二字首次出现在媒体上。那时，春运的“主力选手”是学生、机关干部等，大家坐着绿皮火车，慢慢“颠”回家乡。方志四川写道，春运的客流自20世纪50年代以职工探亲流为主，70年代学生流开始加入，90年代民工流大规模爆发。进入新世纪，基本以三流叠加为主。2015年，是外出打工人数放缓的关键时点，春运第一次出现反向的声音。那些抢不到票的年轻人，开始放弃争抢车票，转而提前把父母接到大城市，省了路费，也能合家欢。2019年，反向春运达到高潮，据新华网报道，2019年春节前，反向客流增长明显，各热门出行方向的反向客流合计增幅为7.4%，高出正向增幅3.6个百分点。反向旅游成为新趋势，“看父母”变成“接父母”。疫情中断了反向旅游，疫情三年对中国人出行的影响已然根深蒂固，安全的不跟人接触的点到点的诉求，竟让中国人不知不觉竟然有了属于自己的汽车文化，春运自驾游成了中国汽车文化的显影。除了隔离带来的习惯和记忆，汽车行业本身的变化，也让大家的春节出行有了巨大变化。新能源汽车高歌猛进，彻底改变了汽车市场的结构，唠叨许久的第三空间，似乎在春运期间默默成了现实。
公路院的分析从侧面印证了，汽车新能源时代对人们出行有明显影响。据公路院公众号，预计2024年春运客流，中短途出行特征明显，主要的行车里程集中在300Km以内，刚好是新能源车各价格段的最大公约数范围。意识何以意识到意识自身？这是人们思维方式的悖论。当新时代来临之际，身处于时代漩涡的我们，往往意识不到时代的变化。疫情三年，对中国的影响已经如此深刻。新能源车，改变了中国人的半径。未来的叶想们，在描写春运的时候，大背景可能要从摇摇晃晃的绿皮车，换成漫漫悠悠的新能源。
不变的是浓浓的乡愁，“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经年不绝。编辑 | 星辰 轮值主编 | 孙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