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红的宝妈工厂,背后是数不尽的眼泪
在互联网上,有个有一个特殊的求职群体——县城宝妈。
她们学历不高,没什么职业技能,有带娃和赡养老人的压力,社交圈就是自己的小家庭。
终日被圈养在家中,但经济却是她们的头号难题。
她们四处求职,却发现自己几乎被职场排除在外。
人人以为宝妈过的是享福的清闲日子,可真实的她们,比任何人都想站起来,摆脱被孩子拴在家里的日子。
“我是妈妈,我需要一份工作”
“97年生,有两个孩子,坐标江西,想找一份工作,能吃苦、什么都能干。”
土屋前,一个打扮朴素,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大的女人对着摇晃的镜头,一行文字缓缓打出。
打开抖音,我总能刷到这样的视频。
评论或感概她们看上去显老,或喊着“看你这样我死也要把书读烂”。
殊不知,这是底层宝妈在拼力自救。
一个月500元的生活费,还要姿态卑微地乞求。
她们的生活,像是推石头的西西弗斯般,机械重复着洗衣、做饭的固定模版,换来的却是自我价值的丧失,与外部世界的割裂。
这群宝妈来自农村或县城,全职在家带娃多年。对工作没有太多要求,也没有太多信息渠道,只求一份谋生可能。
人人手机里都有的抖音,不仅成了她们与人社交的方式,还成了她们求职的渠道。
数不胜数的宝妈,正在抖音各大招聘账号下面纷纷留言求助,或者干脆毛遂自荐,发短视频求职。
而有个叫“加十分校服”的账号引起了我的注意,仔细看下来,能在账号下面求职并顺利入职的只有宝妈!
招聘时,技能水平高低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工作态度好,就能入职。
这个只招妈妈的“宝妈工厂”让我不禁好奇,老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这是一家坐落在离武汉市中心约50公里王家河镇的制衣工厂。
这里和普通工厂无异:土院子、满地的货物、晚上只有零星的流动烧烤摊。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200多名工人全是女工,后院的一间屋子还会传来孩子的嬉闹声,原来,她们甚至可以带娃上班。
厂里挂着醒目的横幅:独立的女人,靠自己才是女王。
但其实女工们在来到“加十分校服”之前,她们和网上求职的全职宝妈们一样。
手心向上是她们的日常生活,明明是全家的开支,却每日都像在乞讨。
伴随着工厂轰鸣的机器声,女工李娜,提起那段要和老公离婚的日子,不禁潸然泪下,那是她最被人看不起的时光。
家里所有人劝她不要离婚的理由是,她没有离婚的资本:人到中年,还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什么样的老公?
但是男人就不同,他大可以转身就找个18岁的小姑娘。
这反而更加坚定了离婚的念头,她不需要任何人来可怜她。
另一位女工辜冬苹也拥有一段屈辱的婚姻,虽然那段日子已过去多时,可每当提起,她还是忍不住眼角挂着泪。
“我老公说过,我不养你们娘俩,你们连饭都没吃的。”
“所以别人看着我,觉得我很内向,但我内心很要强,就怕别人瞧不起我。”
原来,她们内心的猛兽并没有因为这种屈辱的婚姻而沉睡,她们只差一个复出的机会。
说来,宝妈工厂的诞生,也是由于这样一个契机。
当时还没有开厂念头的向京艳,在超市结账时,偶然听到一对夫妻的争执:妻子想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东西,丈夫却不愿付钱。
当时那位女士哭诉的声音传到了向京艳的耳朵里:“要不是我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孩子,我一样可以出去赚钱,我可以买我自己想买的东西。”
这句话刺痛了向京艳,因为这是她曾经过的日子,听到这些话她忽然意识到,原来女人的命运是如此的相似,并不是个例。
她觉得孩子并不该成为女人的包袱,她们只是缺个机会。
“带娃上班怎么就不能实现了?我就专门招聘有娃的妈妈来工作!”
在2018年的王家河,连工厂都很少的这样一个地方,就这样开起了第一家宝妈工厂。
但没想到,开局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顺利。
工厂要开始招工了,向京艳和合伙人们,三个人坐在车间坐了3天,没有一个人前来应聘。
最后没办法了,他们就去宝妈最多的地方——学校门口,发传单,明确提出只招宝妈、不用加班、还可以带娃上班。
但是听到这些,所有人都持着怀疑态度。这样的福利,怎么听都像是赔本生意,让人以为是什么招聘诈骗。
可陆续有宝妈来询问了,不是她们没有警惕心,而是别无选择。
这个工厂开出这样的条件,在她们眼里是值得一试的翻身救命稻草。
为了自己的人生,这是一场信任豪赌,事实证明,她们赌对了。
在工厂步入正轨后,每位就职的宝妈,生活都发生了不小的改变,事业让她们的脸上出现了自信。
晚饭的时候,辜冬苹和女儿坐在矮矮的桌子旁边,头顶悬挂着暖黄色的灯,她边往女儿碗里夹菜,边问:“觉得妈妈跟不做事之前有什么区别呢?”
女儿笑靥如花,用她为数不多的词汇尽量表达她的喜悦:“妈妈变漂亮了!”
她虽然不好意思当着女儿的面说,但当她坐到梳妆台前面,看着一瓶瓶都是自己买来的护肤品时,她充满了底气。
“以前我买过最贵的香香不超过30块,去年我就换了个我人生中最贵的香香86块,没花老公的钱,想给自己买点好的。”
“我现在觉得自己是最美的时候”,她笑得像个小姑娘。
之前硬着头皮和老公离婚的李娜,提起在工厂后的日子,她擦了擦为过去流的泪,把身板挺得直直得,把头抬得高高得说:
“哪怕我一个月只挣1000块钱,那是我自己挣的,我花钱我有底气。”
事实证明,宝妈们的工资都已经超过了王家河的平均水平,在宝妈工厂最低的月工资也能得到四、五千,高的能拿到一万多。
她们有用不完的干劲,多劳多得,工资透明,让她们心里对生活更有盼头,原来真的有机会把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
向京艳会在抖音上分享自己与女工的日常,这些重新夺回人生的女人,吸引了大批宝妈的关注,她们纷纷在抖音评论区留言想要加入。
可好景不长,突如其来的疫情,让学校停课,那些运动会文艺表演也随之取消,工厂无法开工了。
可这边工厂停工,等待复工的日子里,工厂仓库租金、工资,一个月要亏几万块,工厂快撑不下去了,可手机里还不断跳出宝妈求助的声音,但她没有选择视而不见。
她也知道自己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的,没办法应收尽收。
但她尽可能去回复私信,告知工厂条件,依旧为妈妈们想办法,能帮的她还是会尽力去帮。
如今,工厂通过做JK制服开拓消费者群体,已经安全度过那段危险期。
甚至还得益于各大媒体的争相报道和在抖音信任的积累,订单不断,生意更加红火了,形成了良性循环。
所有人都是这场风浪里的勇士。
向京艳的服装厂开了四年多了,没有辞退过一名员工,她不愿给了宝妈们希望又把她们推向绝望。
我在“加十分校服”看到的不仅仅是这200名女工,更多的是整个被职场抛弃的底层宝妈群体。
她们正在挣扎着尽力赶上这场互联网救助。
理解她,帮助她
宝妈工厂是个「女性互助」的典范,也离不开抖音平台的信息流通。
目前,也有一些地方妇联通过公众号、小程序等形式,定期针对于宝妈发布相应的招聘岗位,但很多底层女性却不知道。
抖音通过直观的短视频形式,不仅让人窥见宝妈真实的困境,也将不同的女性连接起来。
因为压力崩溃掀桌的宝妈,评论里是女性善意的关怀:“你太辛苦了,照顾好自己。”
求职屡屡失败的宝妈,懊恼自责,怪自己没本事,不少女性纷纷提供建议,指路有招聘需求的账号,甚至主动招工。
这个虚拟的小小窗口,却真的能伸出把底层的宝妈们拽出泥潭的手,这给我们这个时代的女性互助提供了更多可能性。
它的模式,以及互联网本身,就像李诞说的,每个人都能说5分钟脱口秀,在这里每个人都能拍几分钟视频,这些便利的元素都在尽力为宝妈们解决生存困局。
也有人泼冷水,认为宝妈的困境是自己造成的:穷还要早婚早育?谁叫你不愿工作做家庭主妇?
但让她们陷入困境的元凶,并非「个人自由选择」。
当社会规则的网将她们困在井底,每一次向上的尝试,都举步维艰。
底层女性做出改变生活的决定艰难,想要拿回人生主导权,几乎要用掉大半辈子的勇气。
对她们而言,成为宝妈对是身不由己的被迫选择,这不该成为她们被骂活该忍受痛苦婚姻的理由。
宝妈是个被低估的群体,她们缺少的是欣赏她们身上无穷潜力的伯乐。
而回顾“宝妈工厂”,贯穿了整个故事的,是一个在女性互助里最基础的东西——信任。
宝妈们相信这样一家工厂能拯救她们被困的狭窄人生,向京艳相信这样一群有热情的宝妈会出色地完成工作。
女性共同的经历,会让我们天然地站在一起。
当我们以一个规则制定者的角色,去俯瞰这些底层宝妈,斥责她们不上进时,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公。
当我们提及女性主义,不应该划着一条明确的线,线内的人鄙视线外的人。
这条线应该碎掉,化成无数小颗粒遍布空气,我们不该给自己建设束缚,而是拉一把那些步伐比较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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