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版“许家印”被判死刑，越南人很开心，中国人心情很复杂

◎作者 | 向荣

◎编辑 | S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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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首富难免遭遇流年不利。

张美兰，67岁的越南女首富、房地产大亨，一手炮制了越南史上最大的贪污及金融诈骗案。国内有网友更是称其为女版许家印。

但她显然不如许家印幸运，因为她直接被判处死刑。让中国网友一度感慨万千。

比死刑更轰动的是，她留下的一番“遗言”让全世界渴望发财的人都两眼冒光。

来源：越南中文网VN

一段张美兰承认有价值240亿美元的黄金被藏在海里的视频在TikTok上疯传，让全球“海贼王”们血脉偾张。“原来one piece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视频后来被证实为AI合成，但她的商业“大航海时代”却是真的。她对整个越南的杀伤力也是真的。

张美兰的商业版图渗透整个越南，诈骗被指控金额达125亿美元巨额资金，相当于越南2022年GDP的3%；非法骗取贷款金额440亿美元，相当于越南2023年GDP10%。

总额当然不能和许家印2.4万亿人民币烂账相提并论，那也只不过是因为后者沾了中国经济体量够大的光，占全国GDP1.9%也是前无古人。

任何惊天大案，都不会是一个人的错，张美兰背后同样牵涉到一张大网。

光出庭被告达85人之多，包括其丈夫和侄女在内，都锒铛入狱。

涉案的证据放了104个箱子，总重达6吨。

她被捕后还引发了越南房地产和企业债券市场危机，以及越南政坛地震。

这个女人，是怎么以一举之力把一个国家搅得天翻地覆的？

女版许家印的时代

国人关注越南首富案，有很大关系是因为许家印。

不只是因为他们都曾是各自国家的首富，还因为张美兰的发家轨迹几乎和许家印如出一辙，都是靠“加杠杆”和“红利期”实现财富疯狂膨胀，直至暴雷。

张美兰出生于1956年的华越家庭，祖籍中国广东汕头，老公是中国香港人，和中国渊源颇深。

她生在有着浓厚经商传统的家庭，从小就有生意头脑，16岁的时候就做起了化妆品生意，向同学兜售进口化妆品。

她真正的发家史可以分为两个阶段：1986-2012年时运；2012-2022年犯法。

1986年，越南开始学中国搞改革，叫“革新开放”。不过，越南政府在有些方面步子迈得更大，比如放宽土地使用权，甚至允许军队经商。

这客观上也为贪污提供了肥沃土壤，谁有权力和资源，想不发财都难。

赶上了越南房地产起飞的黄金时代，张美兰一家乘着改革之风成立万盛发公司，杀进房地产行业。30年，这家公司一跃成为越南最大的房地产公司之一，一如恒大暴雷前之于中国。

张美兰买下胡志明市核心区第一区最大步行街——阮惠大道两旁的大量土地。现在的联合广场、时代广场、VTP写字楼、Duxton酒店等标志性建筑都是万盛名下的财产。除此之外，旗下还有越南最豪华的酒店——温莎酒店。

越南政府在2014年对阮惠大道进行升级改造，更是使得张美兰身家大涨、成为房地产女王。这时候越南的经济中心胡志明市可以说是姓“张”了。

到这为止，她的轨迹展示的还是一位成功商人的勇气与眼光。

2012年是张美兰人生的转折点。她受到当局力邀，将三家银行合并为一个实体机构“西贡商业股份银行”，就此进入金融业，一度被捧至“越南金融救世主”的高位。

地产和银行是深度绑定的：一个是用钱大户，一个可以“印钱”，要是能控制银行岂不美滋滋。

虽然张美兰没有担任该银行的任何职位，但她透过数百个空壳公司和代理人，利用行贿等违法手段间接持有西贡商业股份银行80%-90%的股份，成为银行的实际控制人。这可就违反了越南法律“不得超过10%”的规定了，也是她被判死刑的主要原因之一。

自此，银行成了“提款机”，还是张美兰的私家“提款机”。

2012年至2022年间，她通过伪造贷款的方式，把超过440亿美元的资金逐渐转移到自己旗下的千余家公司，占到西贡商业股份银行在此期间发放贷款总额的93%。

媒体爆出一个相当炸裂的细节，张美兰的司机在2019年2月至2022年9月期间，从胡志明市的西贡商业银行总部运送总值逾44亿美元的现金，到她的住家和万盛发集团总部。这不是电影情节！

左手通过西贡商业银行拿钱，右手就在黄金地段撒钱搞房地产，一路畅通无阻。

直至被捕，这个过度杠杆和赌博式冒险财富神话才戛然而止。

在法庭上，张美兰一度情绪失控，“因为太愚蠢，所以投入到残酷的生意之中，进入自己不熟悉的银行业”。

还与其丈夫朱立基上演了一出夫妻情深的大戏。一个恳求法庭减轻她丈夫的痛苦，一个忏悔因自己对妻子的疏忽无法原谅自己。主打一个“错，错，错，是我的错”。

每个伟大的时代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跟许家印有不少操作简直如出一辙，只是从操盘手法相对粗糙。“皮带哥”是游走在法律边缘，而张美兰是直接无视法律犯罪。

张美兰在如此漫长时间里，是怎么躲过越南监察机构的监管呢？

事实上，越南过度开放的市场经济环境，过度宽松的金融监管，对于人类的野心就是天然的诱惑。

越南“革新开放”在经济上较为激进。1989年，为加快吸引外资，越南颁布了“最开放”的《外国在越投资法》，放松对外资持股比例的限制，还不时放宽汇率浮动范围。

这为越南带来源源不断的热钱，燃烧起了越南的制造业、房地产、大基建等。最夸张的时候，外资占到越南固定资产总额的49.2%，左右了国家一半的经济活动，越南几乎到了被外资拿捏的地步。

宽松的金融政策就是一把“双刃剑”。

19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爆发，越南的外汇被金融大鳄席卷一空，国家经济惨遭暴击，像泄了气的皮球，GDP增速从9%断崖式下滑至5%左右。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但越南似乎并没有多大的长进，对外资的依赖像吸大麻上瘾一样。进入二十一世纪，越南更放飞自我，无限吸引外资，大量承接西方的工业资本。

2006年，美国给予越南最惠国待遇，前提是坚持自由市场经济，2018年美国对中贸易战，对越给予关税优惠，让越南的贸易优势进一步扩大。

截止去年9月，越南累计吸引外资187亿美元，其中，制造业排第一，占了64.6%，房地产第二，累计吸引外资35亿美元。

2015年越南放宽了境外卖家的购房限制，外资涌入，房价暴涨，胡明志市中心突破5万人民币每平米。2022年，眼看着美联储连续加息，资本纷纷撤离越南，越南房地产市场被大量抛售。

最惨的是西贡股份银行，“张美兰被捕”消息传出，引发储户疯狂挤兑，西贡银行的存款骤降80%，金融系统面临崩溃。越南媒体说，越南前国家主席武文赏引咎辞职成为张美兰案最后一块多米诺骨牌。

过于看重结果，忽略过程，结果就是越南就这样被一群资本家和房地产商带到阴沟沟里。

张美兰把作假的贷款资料里里外外都伪造得相当完美，并以贿赂国家银行督察组方式为润滑剂，这一切对于宽松的监察制度算是天衣无缝了。

如果不是碰到惊动全国上下的一把反腐“烈火”，张美兰仍然可以美美地做她的女首富。

烈火熔炉下的女首富

越南女首富被判死刑对于越南来说是一个不寻常的讯号。

看看这次审判的阵容：共有约2700人被传唤出庭作证，来自10个地区的检察官和200多名律师参与其中。被告除了张美兰本人，还包括41名西贡银行领导和干部，15名原国家银行干部，3名原政府监察总署干部等，所有被告均被判有罪。

再加上越南3位重要国家领导人相继辞职。

越南有史以来最大的贪污及金融诈骗案背后的意义，远比事件本身更为深远。

越共十二大召开后，强势反腐败成为越南政坛的突出特点，2020年十三大之后更是延续其强势、高压反腐败态势。

究其根源，还要追溯到越南“革新开放”。“革新”的成果有两面性，正面是经济繁荣，而背面就是贪腐肆虐。

首先，外资滚滚来，制造业腾飞。2019年，越南以进出口总值约5169.6亿美元（是GDP的约2倍），首次超越深圳（进出口总值4167.2亿美元），让人惊讶。

然而，自2022年初到2023年底，越南的外汇储备减少了20%，大约是250亿美元，货币贬值了9%，部分城市的房价暴跌了40%左右。

没有哪个改革是容易的。越南允许土地自由买卖，还在此基础上搞“地产金融化”。随着地产开发的火爆，银行变成地产的存钱罐，逐渐腐败，最终蔓延到了金融监管层面。

自2013年起，在越南总书记阮富仲亲自倡导下，推行“烈火熔炉”反腐行动。2021年起“烈火熔炉”明显升温，越南正式全面实行《官员财产公开法案》，成为全球第138个公开官员财产的国家。

据官方报道，越南迄今涉及腐败案件1700多起，被起诉4400多人，已有25名越南某局和书记处领导干部受到刑事起诉，有多位国家领导人被迫辞职，而房地产领域则是“重灾区”。

每一个苍蝇老虎的落马，都能拔起萝卜带起泥，背后连着一串企业家的名字。此次张美兰案被顶格重判并大肆宣传，就是一次杀鸡儆猴，而她本人成了政府为表明反腐决心在这场风暴中下的一颗棋子。

不可否认的是，越南在“烈火熔炉”中，越烧越旺。从“透明国际”清廉指数来看，越南的排名从112名上升到77名，实现历史性突破。廉洁程度在国际上的大幅上升，使其国际形象得到扭转。

营商环境改善了，外资也就源源不断涌入。2022年，越南再次从全球产业链转移中受益，GDP增长8%之高，在东南亚国家中脱颖而出。

也许越南经济会经历阵痛，但刮骨疗伤，后劲可期。

参考资料：

《现实版海贼王，越南女首富在海里藏了240亿美元，谁找到算谁的？》，酷玩实验室

《女首富被判死刑，越南“烈火熔炉”这把火烧的有多大》，新京报

《越南经济，究竟怎么样了？》，砺石商业评论

《越南为啥挺不住了？》，不严肃问题研究室

《越南大开杀戒》，格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