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过去30年来无论是职场还是家庭都变得非常“贪婪”，对育儿的要求越来越多，对职业的投入要求也越来越多。对女性而言，这双重苛刻需求影响了她们的生育决策，从而对整个社会的人口结构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文|《财经》特约撰稿人 金焱 发自华盛顿
编辑| 苏琦
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在努力应对劳动力萎缩对经济增长的严重挑战，以及如何照顾和支付老龄化人口，美国也不例外。美国的总生育率在二战后达到顶峰，为每位女性一生中平均生育3.75次，但此后已大幅下降至大约1.617，远低于2.1的替代水平。美国曾是发达国家中新生婴儿唯一停留在“可替代率”的国家，现在这个目标也已无法保全。
图片说明，自美国建国以来，人口一直在增长。在过去的战争和疾病大流行发生时也没有出现同比下降的情况。稳定的人口增长创造出充足的劳动力，成为经济增长和竞争力提高的基础。摄/金焱
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下属的国家生命统计系统日前发布报告称，2023年全美有359万人出生，这一数字为1979年以来的最低水平，较2022年下降了2%。 总生育率（即平均每位女性在一生中所生育的子女数）降至1.6左右，也较上一年下降了2%，这是美国上世纪30年代开始追踪该数据以来的最低纪录。这一下降反映出美国女性应对经济和社会挑战的持续趋势。出生率下降涉及15岁-19岁至35岁-39岁年龄组的女性，而10岁-14岁和40岁-49岁年龄组的女性出生率没有变化。15岁-19岁青少年的出生率下降了3%，达到13.2‰，为历史新低。在族群方面，婴儿出生率几乎全面下降，其中印第安与阿拉斯加原住民妇女的婴儿出生率下降5%；非裔妇女下降4%；白人妇女下降3%；亚裔妇女下降2%，只有西裔妇女的比例上升1%。自2007年左右以来，美国出生人口数量一直处于总体下降趋势。2014年至2020年美国出生人口数量平均每年下降2%，其中2019年至2020年下降4%，美国人口增长率降至100年来的最低水平。2021年是自1937年以来美国人口增幅首次低于100万。在新冠疫情期间曾有两年连续上升，不过这被认为是疫情初期夫妇推迟怀孕的结果。随后的数据显示，这一短暂的回升已终止，美国出生率又返回疫情前的趋势。同时，美国每年死亡人数超过出生人数的问题迫在眉睫。多数学者对《财经》指出，生育率下降的背后有巨大的时代背景，经济和社会发展带来的新的社会角色定义、职业发展需要、价值观重塑等都是背后推手。尽管做出了各种努力，到目前为止各国政府政策似乎仍无法让人们生育更多的孩子。在一次女性就业与生育的讨论中，多位美国妈妈对《财经》说，就在四五十年前，生育后代的责任可能就是让孩子有吃的，但是现在随着更加注重养育质量，如何投资于孩子的未来，生育后代的责任可能可细化为每天具体的陪伴时间、教育成本，甚至吃的组合都变成极其繁琐的学问。美国一个女律师在网上公开贴出的辞职信引发大量讨论，她用一天的时间线道出了现代社会女性面临的生育选择与职业选择的两难，引发无数共鸣。在个人的时间价值越来越高的背景下，权衡工作与生育的机会成本是一个现实的难题。乔治敦大学一个不具名教授对《财经》总结说，简单地说，过去30年来无论是职场还是家庭都变得非常“贪婪”，对育儿的要求越来越多，对职业的投入要求也越来越多。对女性而言，这双重苛刻需求影响了她们的生育决策，从而对整个社会的人口结构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生育率急剧下降是一个全球现象，60年前每个妇女生育5个孩子左右，今天下降到每个妇女平均生两个孩子多一点。目前，我们约有三分之二的人生活在生育率低于更替水平的国家或地区。事实上，在未来几十年里，移民预计将成为高收入国家人口增长的唯一驱动力。发达国家的生育率都在下滑，最极端的例子是韩国。韩国是世界上人口生育率最低的国家，2月28日发布的数据显示，2023年韩国的生育率再下降8%，降至0.72。若要保持人口稳定，这一数字应为2.1。这一趋势似乎没有拐点，年复一年打破最低纪录。照此下去，预计到2100年，韩国人口将减少一半。出生人口数量之所以重要，因为经济增长主要依赖于美国人口规模和生产率的提高。与此同时，年轻人对自己的未来也更加不确定，并将更多收入花在购房、学生债务和儿童保育上。由于生育率下降等原因，一些等待生育的女性可能会比原本生育的孩子少。美国同时还面临老龄化的问题。根据国家护理联盟（National Alliance for Caregiving）及其他机构的最新报告，估计有约540万18 岁以下儿童为患有慢性病或功能衰退的父母、祖父母或兄弟姐妹提供护理，而在20年前这一数字约为130 万 。年轻一代由于家庭财政压力而提供家庭护理的遇到缺课，感到更加孤立，并对未来感到担忧。预计到2060年，美国人口年龄中位数将从现在的38岁提高到43岁。另据联合国预测，到2050年，全球每6个人中就有1个人的年龄在65岁以上。在美国，届时每4个人中就有1个65岁以上的老年人。 在过去70年里，全球总生育率下降了一半以上，从1950年的每名女性生育约5个孩子降至2021年的2.2个孩子——截至2021年，超过一半的国家和地区(204个国家和地区中的110个)低于每名女性生育2.1个孩子的人口更替水平。联合国表示，这一趋势在韩国和塞尔维亚等地尤其令人担忧，这些国家的生育率不到1.1比1。但对撒哈拉以南非洲的许多国家来说，生育率仍然很高——该地区的总生育率几乎是全球平均水平的两倍，2021年为每名妇女生育4个孩子。在乍得，7个新生儿的总生育率是世界上最高的。未来几十年，预计全球生育率将进一步下降，到2050年将达到1.8左右的总生育率，到2100年将达到1.6，远低于更替水平。到2100年，预计204个国家和地区中只有6个(萨摩亚、索马里、汤加、尼日尔、乍得和塔吉克斯坦)的生育率将超过每名妇女生育2.1个孩子。在包括不丹、孟加拉国、尼泊尔和沙特阿拉伯在内的13个国家，预计生育率甚至会降至每名女性生育一个孩子以下。
图片说明，移民的激增是过去两年美国人口和劳动力供应大幅反弹的主要驱动力。 摄/金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