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月入三万,被「县城文学」整破防了公众号新闻2024-05-11 03:05文/章鱼 王动编辑/米利暗五月的社交媒体,正被县城统治。打开B站,一首名为《工厂》说唱的MV爆火。观看量高达332.9万,单条视频收获24万投币。点开小红书,一种被冠以“县城文学”的摄影风格,正在成为新的潮流。打开抖音,#没有县城,万万不能#也在成为一种现象。相关话题下每条视频的背景音乐,几乎都在播放刘森的《县城》。细数这波互联网叙事中的县城,不难发现它们拥有同一种画风:朴素、复古、怀旧,像极了贾樟柯的电影镜头。网友在转发、二创或评论县城叙事时,也总会反复引用“走不出,看不破”表达自己的观点。至此,县城已成文艺复兴。继中产之后,县城成为又一个全网讨论的焦点。有人觉得县城的爆火,是回归真实,看见小镇平凡生活的尝试。也有人认为这些作品里充斥着无病呻吟和悲天悯人的凝视。更有人大声疾呼:“现实中的县城根本没有这么衰败”,县城叙事简直是对县城的一种抹黑。总之县城叙事越是发酵,关于县城的争议就越吵越凶。为什么说县城是一种乡愁?人们记忆中的县城,总是不美的。“工厂的烟雾都盖住了星,周围的村庄都被它合并”;“小时候河水就不是很清,现在它换来了金钱和病”。《工厂》是中国说唱歌手“河南说唱之神”张方钊推出的原创歌曲。在这则火遍全网的MV里,拍摄了大量阴霾的天空、工厂的烟囱和破败的废墟。当工厂开到县城,歌里唱道:“搬不走的人,成为了钉”;“而我是幸运的逃离了那地”人们往往会给家乡自动蒙上厚厚的滤镜,但《工厂》没有,它唱:“我没有热爱这里,我只是出生在这个地方”正是这句看似无情的话,让无数小镇青年深深共鸣。印刻在他们的成长记忆中的,正是县城的贫穷:“让自卑刻在骨子里,也让家乡成为心里的一块伤疤”。成年后到浙江读书的县城游子,也忍不住在评论区感慨:县城青年的成人礼,是一张通往发达地区的车票。《工厂》评论区也因此被称为“县城孩子的哭墙”。处处都写满了小镇做题家的哀伤,聚集着大批失意者的叙事。这边是说唱界《工厂》的爆火,另一边“县城文学”的风也吹到了摄影界。破旧的居民楼、混乱狭窄的小巷、生锈的铁窗、褪漆的木窗、昏暗阴霾的天气是构成“县城文学”摄影的基本背景。更重要的是人。县城文学中的主角,往往嘴角下压、眉头微蹙、眼里含泪。露出一种想要冲破桎梏,但无奈失败的悲伤,和身后的衰败共同构成浓厚的不得志氛围感。县城文学摄影风格比《工厂》带来的争议更大,真正生活在县城的人难免会把这种哀愁看作一种傲慢的凝视。也有人认为这是在拉踩县城、消费县城、矮化县城。更有人不满直言:“小县城的是什么很贱的人吗?”在讨厌县城文学的人看来:县城文学的哀伤是对苦难缺乏想象力,试图用人间烟火掩盖腐臭的落寞。很显然,大批更懂县城日常的人,被这种失意叙事冒犯到了。破败的城市、老屋的装修、复古的麻花辫、二八杠的自行车......这些都是千禧年前后的中国县城。越看县城文学,越让人觉得这就是一本当代《台北人》。县城文学就是那个永远不老的尹雪艳。大家越浓墨重彩地去铺陈这些细节、这些情绪,就越说明一个道理:他们再也无法回到故乡。说到底,县城叙事讲的是一种游子心声。《工厂》是少年离开县城前的内心独白,它解释了出逃的强烈动机;县城文学则是漂泊他乡的中年回首,是一种潮湿飘渺的乡愁。生活在县城的人说这些作品不能反映现实也好,说他们是文化挪用也好,现在的县城不像你们以为的那么灰暗也罢,都不影响游子把千禧年的县城当成精神故乡。到这里,关于县城叙事的每一份争议似乎都在告诉游子:县城从未理解他们。“我没有热爱这里,我只是出生在这个地方”这已经是“县城”在今年的第二次出圈。今年春节前后 ,“月薪三万,回老家被自己穷笑了”的讨论,已经火过一波。城市化轰轰烈烈三十年后,春运依然是世界上最大的人口迁徙活动。一线城市的地铁变得空空荡荡,Tiffany和Robin们重新换上晓卉与柱子的初始账号,重新面临对两种生活的检视:留在老家和到大城市,到底哪个才是更好的选择?县城有触手可及的稳定生活,大城市许诺更多的可能性。在可能性收窄的年代,回乡的年轻人发现,在天平上,如今砝码更多的一端变成了县城。蓦然回首,当年选择留在老家的那些同学,似乎已经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家人和朋友都在身边,万家灯火总有自己的一盏;有近在咫尺的伴侣、稳定的感情关系;早上来得及吃全餐,晚上全城都是烧烤和路边摊;全款上车大三居,房贷是什么不好意思我不懂;……凋敝的县城图景,似乎也只是一种过时的叙事——如今的县城什么都有。你在格子间里喝橙C美式的时候,老家的朋友一样喝得到酱香拿铁,就连星巴克,都开到了中国800多个县城。《奥本海默》和《芭比》并不会区域限定,从喜茶到霸王茶姬,哪一家新式茶饮会错过县城?县城和大城市,甚至开始出现奇妙的攻守易势:诞生《工厂》的河南,走出了锅圈食汇和蜜雪冰城;一线精品超市纷纷溃败的时候,超市界的顶流变成了胖东来,无数人在评论区留言:什么时候开到北京/上海来?更不用说在数字平权的年代,大家看着同样的综艺和电视剧,刷一样的抖音和小红书,谁又能说,这世界不是一个巨大的县城?如此种种,很难不令回乡的县城青年破防:北漂十年,输给了「县城中产」。但最后,大家还是会选择回到不属于自己的城市。“逃离北上广”的叙事已经讲了十年,但去年的数据显示,四座一线城市全部实现了人口净增长。与此同时,中国超过一半的县城,仍在经历人口收缩。不是年轻人不想回去,是故乡也已经没有他们的位置。知乎上有一个关于县城的问题:「你愿不愿意在一个小县城待一辈子?」在四年的时间里,这个问题积累了一万五千个回答,无论是留在县城的,还是出走的,都有海量的支持者。有答主总结了这些回答,发现那些明确表达了愿意留下和坚定表示出走的答主,有清晰而迥异的画像。在那些明确表示愿意的答主,很多都详细描述了在县城生活的优势,他们普遍有强烈的体制内属性,大多数人是医师公(医生、教师、公务员)或者国企职工。县城婆罗门,首先是婆罗门。对那些选择离开的人来说,他们本就没有选择,除了体制内,县城能提供的工作岗位供给十分有限。月入三千,房价两万,是中国不少县城的基本状况。在大城市,即使你没有任何技能,也能找到一份外卖骑手或者网约车司机的工作,在县城,大家只能卷破头,竞争有限的好工作。除了这些外在的因素,内在的观念冲突,同样难以调和。很多生活在大城市的人都有共同的体验:回老家停留的时间,最好不要超过三天:三天内父慈子孝,三天后鸡飞狗跳。贾樟柯举过一个例子:一个山西的朋友去北京看他,问他什么时候要孩子,他说他在北京那么多年,没有一个人问他这个问题。在B站的贾樟柯采访下面,我看到很多天南海北的IP,都在表达同一个观点:“我爱家乡,可我又讨厌它。”把家乡置换成中原,或者东北、西南的千千万万地名中的一个,都能激起无数共鸣。无数个这样的时刻,又构成了无法归乡的理由,最终错认他乡是故乡。县城是一种处境在都市,他们又始终是异乡人。前几年“小镇做题家”这个说法流行起来的时候,有一位名为@高山滑雪运动员 的网友,发出过这样的感叹,引发了很多人的共鸣。对一线城市真正的原住民来说,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就可以留在自己熟悉的生活圈子里,不必为了更好的发展机会和资源离开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离开自己的亲人、朋友和伴侣。这个时代的顶配是“江浙沪独生女”,最令人羡慕的人生状态是不纠结、不费劲、游刃有余、潇洒快意。〓 小红书@王十九是美女对于从县城乃至更下沉的乡镇、农村走出来的青年,这种松弛感似乎永远触不可及。我们在微信群里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一位移居加拿大的朋友幽幽地说:我也是这样看本地白人的。县城,是一种处境。松弛感属于原住民,身为异乡人的县城青年,永远处在故乡和都市的夹缝中。在中国40多年的城市化的进程中,上亿的人从小地方迁移到大城市,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经历了困窘的适应过程。贾樟柯说,这么多年不管他在拍什么,最终都是在拍那辆来往吕梁的长途汽车,和车上的人。无论是留在起点的人还是出生在终点的人,都很难共情这种体验。在B站和小红书上,以县城文学为题的混剪里,出现频率最高的素材之一,就是贾樟柯的《三峡好人》。人类历史上最庞大的工程,背后是规模巨大的移民,无数人离开故乡,在千里之外重新建立起自己的生活。经历摧毁和重建的不仅仅是三峡两岸的无数县城,也包括曾经稳固的社会关系。每个人都要学会重新适应。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