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加州 VS 德州：微型住房是答案吗？

在我们的上一篇关于无家可归的文章提到，对比加州和德州两个美国人口最多的大州，其面对的无家可归问题却不一样。过去十余年，加州的无家可归者数量一直在增加，而德州却出现了减少，这是为什么？ 

在进入故事之前，先简单梳理一些这两个州与无家可归有关的数据。加州和德州是美国人口排名前两位的大州，从2007年至2023年，加州总人口增长了7.5%，同期无家可归者人数则增加了30.5%。反观德州，相同时间内，人口增加了28%，而无家可归者人数却减少了31.2%。到2023年，每1万人中，正在经历无家可归的人数，加州是46人，而德州只有9人，仅为加州的五分之一。

看起来德州无家可归问题的严重性远不如加州，这是为什么呢？我们将通过对比微型住宅社区和大型庇护所两种主要的无家可归者安置方案，来看看这两个州在应对无家可归问题时的差异。      

德州奥斯汀Community First! Village：微型住宅社区的有益探索

Community First! Village(CFV)是一个微型住宅社区，坐落于德州首府奥斯汀东部的Walter E. Long 城市公园旁，这里占地面积51英亩，有近400个住户，其中345人曾经无家可归。

这里的微型住宅有两种户型，小户型面积为200平方尺，约等于18.5平方米，包含一个卧室和一个小客厅，可以使用冰箱、咖啡机等电器，但不包含卫生间和厨房，居民需要前往公共卫生间上厕所、洗澡，在公用厨房做饭。还有一种大户型是400平方尺，约等于37平方米，包含了客厅、卧室和卫生间。这些微型住房的月租金在370至440美元。此外，这里还提供房车车厢供人居住，但租金略高，在500美元左右。

CFV的房屋内部设施

除了可以让人有个栖身之所的微型住房，CFV还建立了一种支持性的社区文化。每周六这里会有农产品市集，社区内有温室种植绿叶蔬菜，同时也开辟有户外种养殖花园和养鸡场，为居民提供一部分健康食品，并邀请居民参与其中。社区内还有艺术工作室、医疗诊所、修车店和便利店等，为居民提供基本的社区服务。住在这里的居民也可以参与一些服务社区的工作，换取报酬支付房租。

作为全美最大的实验性微型住房社区之一，CFV受到了各方关注，一波又一波来自全美各地研究、关注无家可归问题的专业人士来到这里学习交流，《纽约时报》等也对其进行了报道。在《纽约时报》今年1月的一篇报道中，CFV的创立者Alan Graham讲述了他建立这一社区的过程。        

Alan Graham, CFV和Mobile Loaves and Fishes 的创始人

在建立CFV之前，Graham是一位房地产开发商，同时还是一家为当地的无家可归者提供饮料和食物的非营利机构Mobile Loaves and Fishes的创始人。他和同伴们从20多年前就开始为无家可归者群体提供支持，并从2015年开始建设一个小型的微型房屋社区。Graham选择了一个贴近奥斯汀城市边缘的区域建设CFV，这就避免了城市范围中复杂且严格的土地管理(Land Regulation)与分区法(Zoning Laws)。

最初，Graham筹集了2000万美元购买了一片土地，建设了第一批微型房屋，也迎来了第一批居民。在随后几年中，CFV成长很快，到了2018年就已经达到了51英亩的规模，并为超过350名无家可归者提供永久住房。Graham在接受采访时说，在平衡居住环境和容纳更多无家可归者之间，CFV在寻找一个平衡点，这也是大量房屋缺少排水管道，以至于住户不得不使用公共厨房和卫生间的原因。与其漫长地等待一个完备的社区，Graham更希望能尽早让更多居住在街头的人们有一个稳定的住所。

在2023年获得所在地Travis County议会3500万美元的拨款前，Graham的项目主要依靠私人基金会和个人的捐助维持运营。目前，CFV正在进行扩建工作，完成后，将再为超过500名无家可归者提供稳定的居住地。尽管这还不足以完全应对当地所有的无家可归问题（据专业机构统计，2023年，奥斯汀有超过6000名无家可归者），但依然是一个缓解无家可归危机的长期解决方案。    

加州：1200套微型住宅仍在路上

在加州，微型住宅是近两年州政府和各地方政府应对无家可归者问题的一个主要选项。2023年3月，加州州长纽森宣布，将拨款为全州建设1200个微型住房，分布于州府萨克拉门托、圣何塞、圣地亚哥和洛杉矶四个城市。按纽森最初的计划，加州州政府将负责出资，从供应商处购买这些微型住房，还将动用公民警卫队来帮助准备和运输这些房屋，但地方政府则需要负责解决土地问题。

2023年3月，纽森州长走进一间微型住宅样板间

然而，现实情况是一直到今年5月，加州的微型住房计划还未能让任何一个无家可归者入住。

在2023年10月，纽森州长的办公室才第一次公布了该计划的进展，州政府披露了六家入选的微型住房供应商，同时变更了执行的流程，改为州政府提供资金，由各地方政府自行向供应商购买微型住房。这一改变使地方政府要负担更多的资金，在圣何塞，州政府将提供1330万美元，而要建设安置200名无家可归者的房屋，预计总花费约为2270万美元。    

除了执行和出资比例发生的变化，选址也并不顺利。在萨克拉门托，原计划将350栋微型住房建设在Cal Expo，但现在方案变为了分别在Stockton Boulevard和Watt Avenue各建175栋。在圣地亚哥，一直在今年3月，当地政府才批准了在Spring Valley建设微型住房社区，而在正式开建前，还要进行土壤检测，保证安全。因此，目前当地还未透露正式的开工和入住时间。而洛杉矶则仍未确定建设地点。

另一个与最初设想不同的状况是微型住房供应商并没有获得来自加州其他地方的订单。CalMatters的记者询问了州政府披露的全部六家供应商，除了有一家已经获得来自萨克拉门托的150栋房屋订单外，其他的供应商并未获得任何一栋房屋的订单。这意味着有州政府支持的地方，仍未进行到购置住房的那一步，而没有州政府支持的地方，也尚未开始实施微型住房项目。期待微型住房改善加州的无家可归问题，仍需要很长时间。

三大原因让微型住房在加州“看上去很美”

总结和对比德州奥斯汀的Community First! Village项目和加州的微型住房计划，可以看到以下三个重要区别：

私人建设 VS 政府主导

奥斯汀的CFV项目，最初是由Alan Graham筹资建设，作为私人机构，他可以自行决定社区建设项目的方方面面，包括供应商选择、设计与规划等，其推进效率要比需要遵守一系列合规与程序性要求的政府部门高很多。而且Graham曾经做过房地产开发商，在建筑业经验丰富，这也为他建设社区提供了很大的专业助力。

举例而言，Graham为了低成本地实现快速建设与入住，选择了部分房屋没有下水管道的方案，这对于他这样的私人开发商而言是可以的，但政府投资的社区就不能选择这样的方案，因为联邦和州一级都有相关法律，对用公共资金建设的项目有最低标准要求。

建设成本

这一区别与第一个区别紧密关联：CFV项目可以选择没有下水管道的微型房屋进行建设，用有限的预算建设更多房屋供人居住。但加州政府投资的社区，就无法选择这样低成本的折中方案，必须按照有关法律的要求，选择更高成本的户型和建设方案。    

在接受数字媒体Reason采访时Graham介绍了成本上的差异。如果建造符合联邦住房与城市发展局标准的建筑，可能每个单元需要30万至50万美元，而他选择的方案，每个单元只花费了不到8万美元。

此外加州的土地成本也比德州要更高，这就导致加州需要更大规模的投资，才能实现CFV这样的社区带来的效果。

土地规划与分区法

在接受Reason和《纽约时报》采访时Graham都提到了分区法的限制。Graham透露，在现在的地址修建社区前，他曾试图与当地政府合作，在政府所有的土地上建设社区，但最终因为分区法的限制和居民的反对而失败了。后来他选择了在城市范围外购买土地，进行建设，规避了分区法。

所谓分区法，指的是美国很多城市对使用土地进行住宅建设有相关规定，哪些土地可以修建多户型公寓，哪些土地只能修建独栋住宅，都会体现在各地的分区法中。

上图来自《纽约时报》曾做过的一篇深度报道，探讨的就是美国各大城市的分区法限制了修建更多可负担住宅的可能性。在这些主要城市的平面图上，红色的范围表示这些区域只能建设独栋住宅，这就导致了很多面临无家可归危机的城市，缺少可用的土地来修建更多房屋。加州的微型住宅社区选址困难，一定程度上也是受到这些分区法和土地规划规定的影响。

综合以上分析我们能看到，加州要想通过模仿奥斯汀的模式建设大量的微型住房社区来缓解无家可归危机，仍在存在不少困难。那么增强现有的无家可归庇护所是否是另一条道路呢？下一篇文章，我们将带您去德州圣安东尼奥的一处庇护所进行探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