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刘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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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时分在一个班,父母开家长会时,发现他的妈妈和我妈妈是同学。但表面上,谁都不动声色,甚至整个初一,我们几乎没说过什么话。他因为调皮捣蛋被老师罚站,我悄悄递给他一块巧克力。做课间操时,他有事没事串到跟我同一排,别人都在做操,他跳街舞给我看。然后,一到放学时,他就准时骑着自行车出现在我面前:“给个做好人好事的机会呗。”有一次,天气特别热,午休时,我和同桌一起去买了雪糕。就听那个男生喊:“大哥,你真吃啊?你这是间接吻人家,你知道吗?”初三拍毕业照那天,从来不穿校服的章烨破天荒地穿了校服。那天,他还以一个手办的代价,贿赂了本来站在我身后的男生,和他换了位置。照相时,他在我身后各种比划小动作,终于把摄影师惹火。可是,拍完照,看着他胳膊、脖子红成一片的鬼样子,老师又心疼了:“看来你是真过敏,说一声啊,三年都没穿,今天我也不会强求你的。”他一边抓着痒,一边跟老师嬉皮笑脸:“不管怎么样,毕业照是不能搞特殊的,老师,我是不是集体观念挺强的。”少年时光,有了章烨这个逗比的陪伴,是一份隐秘的快乐,也是一种解压。我就在他的画作上恶搞,给男模戴个蝴蝶结,给女模画上胡子。就是因为这点小乐趣,那么无聊且压力山大的高中三年,我俩都没厌学。为了宣示主权,美术生章烨从在高一下学期第二次选科时,从理科班换成了文科班。还软磨硬泡找同校当老师的舅舅帮忙,把他调剂到了我们班。他说:“我能做,必须都做到。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尽兴。”而面对男生对我的追求,章烨挺身而出:“有人了,我俩三岁就认识,你来晚了。”面对向他求证的同学,章烨有鼻子有眼地承认:“是的啊,是不是又古典,又浪漫?”章烨就不一样了,不仅承认了,还铁板钉钉地跟老师说:“老师,你就等着将来吃我们的喜糖吧。”他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虎狼之词的后果是,老师强行把我俩拆开了。一个坐在教室左前方第一排,一个坐在教室右后方倒数第一排,用章烨的话说:“两点之间,对角线最遥远。”“搬家”那天,挺撕心裂肺的,我趴在桌上哭了一节课。章烨跟新同桌大吵了一架,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借题发挥。那个时候的我们真的又天真,又幼稚,也纯粹,也矫情,同在一间教室的分离,却弄得跟生离死别,牛郎织女一般。因为美术生都需要集训,他去北京常常一去就是几个月。学美术本身就是特别烧钱的专业,他不好意思多要爸妈一分钱。我默默把爸妈给的零用钱省下来,还把零存整取的压岁钱也偷偷取了出来,塞进他的背包里。可是,下次回来,他原封不动地把那些钱塞给我:“让我花女孩的钱,还让不让我做人了。”高三那一年,不知道多少次,两人在火车站肯德基匆匆见一面,就含泪道别。也不知道多少次,他已经进站了,又匆匆跑出来,只为远远地冲我再挥挥手。回去的公交车上,我常常发现那个买给他的鸡腿汉堡,不知道何时,被他塞进了我的书包。一想到他饿着肚子回北京,刚刚止住的眼泪,又重新决堤。初恋的我们,没有保留,不懂掩饰,都拿出百分百的诚意,去喜欢对方,无怨无悔、没脸没皮地做尽傻事。更因为,那样纯真中二的自己,和清澈干净的岁月,再也回不去了。所以,我们很难在QQ上同时相遇,所以,只能在有限的上网时光里,大段大段地给对方留言。章烨说:“高考作文要是让写情书的话,咱俩都能拿满分。”那时,我们一次又一次地相约无论如何,大学都要考到同一个城市。那年高考,我们都如愿进了自己理想的大学,并且同在一个城市。这样的双向奔赴,在毕业季,甚至得到彼此父母的默许。妈妈主动陪我逛街,那么反对女孩打扮的她,主动说:“是大姑娘了,把自己打扮得漂亮点。”章烨父母则是在他出门时,主动往他的“小金库里”充值:“跟女孩出去约会,别抠搜的。”上大学之前,我们一起回了母校,做了一件超级搞笑的事情。把我们的秘密联络站转赠给一个关系极好的学弟,还叮嘱他一定要把这个地方一届一届地传下去。两所学校距离很远,但只要有时间,我们就会争取见面。我们分别把对方介绍给自己的室友、同学,班级及寝室搞各种活动时,彼此会作为特邀嘉宾去参加。大学校园里的爱情此起彼伏,但我们觉得自己跟他们不一样。我们12岁就认识彼此,比起那些觉得“恋爱是大学必修课”,以拿学分的姿态来谈恋爱的同学相比,我们,深信彼此就是那个一生一世的人。其实,我能感觉得到,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迫切,正在我们之间变淡。此时,微信一夜风行,通讯变得特别即时,但我们好像也没那么多的话要说了。我曾经问过章烨:“你觉不觉得咱俩现在好像没啥可说了?”章烨秒回我:“这是老夫老妻的默契。那句话说得多有深意,草结它的种子,风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宏村真的很美,我到达后的第一件事,是慢慢地逛着,心里想的是在老街的某个转角处,与章烨不期而遇。只不过,他和一个女孩并肩而坐,两人共用着一个画架,在共同完成一幅画。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映在画布上,他们一个伸出左手,一个伸出右手,在画面上比了一个心。那一刻,宏村在夕阳和这对情侣的映衬下,美得让人想哭。章烨:“久久,你听我说……可能喜欢很久了……对不起……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不管你信不信,刚才就是气氛到那儿了……”“嗯,知道了。”作为一个恋爱过的人,我当然知道刚才那一刻,是多少暧昧的堆积和极限拉扯。“对不起,久久,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章烨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解释当下。我的内心是崩塌的,但自尊告诉我,这个时候,歇斯底里的人最输不起。那时那地,我外表平静,内心却风暴如潮:为了自己的骄傲,想让自己离开的背影好看,害怕他为了面子而狡辩,还有一种不忍心与舍不得,觉得分手就互撕的样子,好难看。然后,等到确定自己声音不会颤抖后,我说了一句:“再见,章烨。没关系的,如果我是你,可能也会喜欢她。”他配合了我们最后离开时,留给这段青梅竹马爱情的体面。他们曾经问过我和章烨为啥分手,我就淡淡地说一句:“不合适呗,小时候的喜欢,怎么能算数呢。”再后来,我结婚生子,偶尔想起章烨,都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了。有一次,高中关系最好的闺蜜来合肥出差,我俩小聚,难免怀旧。她说起高三时,章烨在北京集训,经常偷跑回来看我,每次两人相聚别离后,回到学校的我,眼睛都肿成桃子。她说高中毕业时,大家一起出去郊游,印象最深的是,一路上,大家争先恐后地给我和章烨未来的小孩取名:狗剩儿、铁蛋、招弟、翠花……大家怎么恶俗怎么来……还有我俩当年书信传情的联络站,自己觉得很秘密,其实早被同学发现了,我俩的那些情书,每一次都有人比我们自己先读……是啊,是要感谢那个人的出现,成全那个一期一会青春啊!
那几天,陆续有得知消息的爷爷及爸妈的亲戚同事、老友来家里祭拜。令我没想到的是,十多年未见的章烨也来了,和几个高中同学一起,忙前忙后。我和爸妈太久没回老家,对于办理各种手续和墓地的事情很茫然,章烨和几个老同学尽心尽力帮我们搞定了这些事情。他们的样子,让我那些天心里一直盘旋着一句话:出走半生,归来,我们还是彼此的少年,赤诚、善良、热忱、无间。有同学感慨:“谁能想到,当年的娃娃亲,大伙给你俩下一代的名字都准备好了,结果,你俩现在各有各家,各有各娃。”然后,有同学非常直白地问:“你俩当年到底为啥分的手?”我笑着回答:“视觉疲劳呗,再说了,初恋修成正果的,太少啦。”“章烨,说说看,你是怎么从花心大少变成现在的二十四孝老公和孩奴的?”同学们三言两语,我也便能明了,如今的章烨,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夫人父。但他特别坦白地说:“当年久久目睹我跟本校另一个女同学暧昧,她连个愤怒的眼神都没给我,就说了一句‘如果我是你,也会对她动心。’这话,没有半句责备,我却自责到了现在。说实话,这些年,倘若大家觉得我活得还像个好男人的话,那都是拜当年久久所赐。我伤害了人家,人家却给足了我脸面,替我守口如瓶。我要是不活出个人样来,再三心二意的,我还叫人吗?”有人说:“爱情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有人说:“年轻时,谁还没做过几件混蛋的事,没点见不得光的歪心思。”章烨:“从渣男到现在的我,这中间,省却十万字……”那天,我们频频举杯,笑中带泪,与我们的那场青春隆重和解。带爸妈离开老家那天,章烨和几个同学早早来给我们送行。那时候,我们说着“前程似锦”“大展宏图”“鹏程万里”。而现在,我们叮嘱彼此“健康第一”“平安是福”“常回家看看”。章烨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说:“久久,谢谢,保重。”然后,我们相互目送,看着恰同学少年,渐渐变成后视镜中的一个小数点……在年轻的时候,如果爱上一个人,请你,一定一定要温柔地对待他。长大以后,你才会知道,在蓦然回首的刹那,没有怨恨的青春,才会了无遗憾。恰如此时此刻,穿越厚厚的云层之外,机舱外那轮静静的满月,和我内心的清朗皎洁。今日荐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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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小念,一个写故事的手艺人,也是一个二胎妈妈,专写婚姻内外那些事儿,著有作品《二胎时代》《煮妇炼爱记》《创业情侣》等,开设公众号:写故事的刘小念(ID:xgsdlxn),回复“目录”,可阅读所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