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擎在华东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任教,专业是政治哲学与思想史,主要研究思想观念在人类生活中的作用,非常强调理念的力量。他研究的领域主要是现代性问题和当代思想的趋势。今天要讨论的话题,就是那些塑造了当代世界的思想观念。这个话题的由来并不是从一个学科的观念出发,而是从我们活生生的现实。我们的现实在当代出现了一种令人困扰的、悬而未决的、不确定的状态,有一种转折性,好像是一种临时状态。当然,还有国际局势的复杂状态,使经济贸易不能如常展开,但总的来说,这就是全球化和科技发展造成的新动向。本地的和外部的关系越来越复杂——什么是本地,什么是外部,边界在哪,变得含混不清。还有自我和他者的关系,内部和外部的关系,这个边界也变得模糊了。所以,今天我们从一个比较大的视野来看这些生活状况的由来,刘擎把这个状况叫做晚期现代性的状况,是由一场漫长的出走造成的。这个过程尚未终结,实际上,我们的生活处在巨大的变迁当中,它一方面有令人兴奋的发展和机遇,另一方面也带来许多困境和危机。今天的分享,简单来说针对三个问题。第一,现代世界是怎么来的?第二,它造成了什么后果?第三,当下的困境和未来会是怎样?我们的方法大概遵循思想史的方法,就是在思想史的视野中来探究现代的思想观念。比如理性化、世俗化、个人主义、平等的理想,契约精神等等,它们的兴起以及带来的冲击和后果。只有对那些塑造了当今世界的重要思想观念有所了解,才能真正打开视野来探究当下的困境与挑战,也才可能开启新的可能的未来。第一个问题,我们先谈现代世界的来临。现代世界不是无中生有的,它跟整个人类长期的文明发展有关系。如果用一个简单的比喻来阐明人类演化的历史,我想要用“出走”。什么是出走呢?就是从给定的、自然的、熟悉的、确定的生活条件和状况中离开,走向那些人为制造的、非自然的、陌生的、不确定的状况,走向一种可能令人向往的不一样的生活。举个例子,比如农业社会。在传统的农业文明中,人们如何开展劳作和生活?就是在给定的土地上种植。人们当然有一些加工,有一些改进,有一些创新,但是都是依附在土地上的,这个土地的条件是自然的、是给定的,英文叫“given”。但是后来,人们可以离它越来越远。现在的农业技术已经有无土培植,农业完全变成了工业,它不再依赖于自然给定什么,它完全改变了自然所给定的那个条件。远程通讯也是。过去的人怎么传递信息呢?大家知道有烽火台,借助于一个高地,通过点火传达一些特殊的信息。它虽然是人类的创造,但是非常局限在自然给定的条件。现在,人类从电报的发明,到无线电,到手机,完全改变了自然给定的条件所具有的约束,这便是“出走”这个隐喻的意思,它贯穿于整个人类文明发展史。“出走”带来一些重要的特征,第一个是越界。越界的意思是疆界改变了,本来你生活在自然给定的这个地方,在此之上的生活和工作,和其他部分是有一个边界的,包括物理的边界、地理的边界,还有信息、观念、精神的边界。这就构成了每个地方的地方性风俗,但是人类文明的发展就是疆界的重构、改写、拓展。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出走,有的人是被迫的,有的人是主动的。在传统社会有相当多的人忍受着边界的束缚,有些人是要打开新的领域,要创新。熟悉的地方会给人带来安定感,但是又让人疲惫;创新则有冒险,有激情,但又会带来不确定性的风险。人类就是在这种又想出走,又想回归的永恒张力之中,就像高更那幅名画的标题,《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这三个问题在现代性开始以后,变得更加突出了。我们来谈一下古代和现代的转变。在传统社会中,我们每个人都会面临三重关系,人和自然的关系,人和社会他人的关系,人和自身的关系。我一般叫做天人关系,他我关系和自我关系。这三重关系有一个特点,它们都是在一起的,是融合的。古希腊人讲“cosmos”,宇宙,不光是讲客观存在的世界,而是讲一种普遍的整体的秩序。什么意思?人类是依附在大自然给定的环境当中的,是嵌入的,所以我们会说“大自然母亲”。但我们可以说,那时人类跟大自然的关系是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的。那么人和社会呢?人和他人呢?也是一种有机共同体,像血肉相连一样,因为你出生在一个地方,生活在一个地方,劳作在一起。人们的生活基本上是本地的生活,是熟人的社会,所以个体的自我理解是在关系当中的,人在乡亲、邻居、亲戚的熟人社会当中塑造了自己,所以个体自我意识并不是特别突出。而人和自我的关系,比如说人有理性、有激情、有欲望,这三重关系也是按照社会给你提供的那套伦理、规则来融合,基本上是一个整体主义的途径。这样一个整体主义的秩序到了现代有一个根本的变化,这个变化首先发生在欧洲。欧洲有理性主义的传统,这个传统在希腊萌芽,最典型的就是柏拉图在《理想国》里讲的洞穴寓言。在《理想国》第七卷中,柏拉图说,有一些奴隶生下来就被囚禁在一个洞穴里,他们的手脚都被绑住了,他们只能面对洞穴的洞壁。在他们后面有一些火把,他们从生下来看到的就是洞壁上的幻影,他们把这个理解为现实,这就是他们原来给定的本地生活。而柏拉图想象有人把他们的桎梏松开,把人带出了洞穴,走到了洞穴之外,看到了太阳,看到了光天化日之下的现实,然后觉醒,意识到原来洞穴当中看到那些幻象不是真实的世界,在太阳之下照耀的才是真正的现实。这个洞穴寓言有一个隐喻,它是启蒙的原型。启蒙的英文是“enlightenment”,直译是“把光照耀”,而这术光在西方思想史上就是理性。在古希腊有这样一个理性主义的源头,经过发展,就到了启蒙运动,到了科学革命,到了宗教改革,还有政治的大革命,带来了一系列的变化。这个变化很复杂,在此浓缩为两个重要的转向。哲学家查尔斯·泰勒将这两个转向称为,人类中心主义的转变和个人主义的转变。人类作为整体,慢慢从依偎在大自然母亲的怀抱中,到长大成人,站起来,然后面对母亲。本来大自然对人类而言是神秘的,是庇护我们的,但是人类的理性发展到一定程度时,要搞清楚大自然是否有规律,它的规律究竟是什么。科学革命以后带来了巨大的变迁,人从依偎大自然到站起来转向面对自然,把自然看成了客体。人类成为了观察自然,研究自然的主体,要让自然说出真相,即我发现你是有规律的,有原因有结果。于是人类有了现代科学,包括物理学、化学、生物学、天文学。古代,人们曾经觉得日食现象非常神秘且不可思议,皇帝甚至觉得日食是天谴。但现在的小学生或许都知道,日食无非是太阳、地球、月亮在一条线上。现在,人类甚至可以预告什么地方可以观察到日食、日全食。于是日食现象从一个神秘诡异的天象,变成了完全可以被看透的天文学现象。当大自然被看透了,人类掌握自然的秘密,它不再神秘。这带来了人类中心主义的转向,也就是从大自然的怀抱中脱离,站在大自然的对面,人类成为了主体,大自然成为了客体。另外一个转变是个体主义的转变。人本是社会的动物,人在社会关系中形成的自我。有人说西方是个人主义的,东方是集体主义的,其实在古代社会都是集体主义或社群主义,到了现代都有个体主义的转向,因为人开始出走了。当现代社会、工业革命来临,当市场、资本主义来临,它造成了大规模的全球性的流动。当一个人脱离了地方性的生活,到其他地方寻找自己的生计,甚至定居,人发现人是可以脱离一个特定的、给定的故乡的。这带来一个很大的转变,即故乡不是一个离不开的地方,虽然你会有怀乡情结,但是你毕竟是可以出走的。也就是说,你不用终身跟一群有血缘关系的熟人生活在一起,你的生活由你自己选择。这并不意味着你会成为一个孤零零的个体,你仍然有新的群体生活,新的朋友,新的社交圈,但是它不再是给定的那群人。当人们发现自己可以离开任何一个给定的共同点,于是个体的重要性就变得突出了。巨大的流动性带来了个体主义的文化,或者叫做个人本位的自我理解。如今的法律制度,社会规范,都要求个体为自己负责。在传统社会,父亲欠债孩子要还,但现在的法律并不支持这点。父亲和孩子虽然是一个家庭的成员,但他们在义务责任上都是作为个体来担当。于是个体主义的文化在现代开始发展起来。刚才用一个非常简略的方式讲了现代社会的兴起,下面来讲一下现代世界的特征和带来的后果。最重要的特征是理性化,也就是说现在的世界是一个理性的世界。康德曾说,启蒙就是大胆地公开地运用理性,他还讲过所有能配得上理性尊敬的东西都要经过理性的拷问,通过理性的验证。理性在现代世界占有一个核心的重要地位。那么理性到底是什么呢?简单来说,理性就是以理由来推理,现代世界的所有东西,人都要通过理性来验证推论,才能够得到一个大家公认的,满意的,可接受的结果。现在,当理性运用到广泛的生活领域和工作领域,有一种理性格外发达,而另外一种理性不那么发达。哪种理性格外发达?我们称为工具理性,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算出什么事情最有效率,成本最低,收益最大。但至于这件事情值不值得做,你虽然可以推理,但是推理相当困难,不容易达成共识。那种理性叫做价值理性。举个例子,比如说要考研还是找工作?我可以告诉你考研要多少时间,花多少成本,然后你会得到一个硕士学位。而工作,你可能节省了学习时间,但是你后期的发展,晋升,提薪可能会慢一点。这就是用工具理性来分析。确定了目标后,用什么方法,用什么途径来实现,可以算得清清楚楚。但是如果你认为考研不光是为了将来工作容易晋升,还是为了获得一种更丰富的精神生活,这是不是值得呢?那就看个人了。我们很难推理出一个自己认同,别人也认同的普遍价值理性。这不是说价值或者理想是完全没有理由的,但当它变得地方化、个人化、局部化,它便不再具有普遍的效用,而工具理性就是有一种普遍的效用。工具理性是一个事实推论,价值理性则是一个价值或者因然的推论。比如说在经济学上,我们通过工具理性可以知道开一家公司,投资多少,收益多少,最后是以公司市值来决定哪一个更可取,你有一个投入产出比。但至于这家公司是不是为人类造福,那就见仁见智了。这其中没有通用标准。在现代世界出现了工具理性的无限扩张和价值理性的萎缩。工具理性带来的一个问题就是宗教信仰衰落,因为它经不起普遍的检验。在日常生活中,有人会坚持一种道德或者一种理想,说这是神嘱咐的。那么别人就会问,神、上帝、天道、传统,这些东西到底存在吗?相比之下,在道德生活领域,在跟价值理想有关的方面,理性的作用变得可疑。比如开店,你对顾客诚实,这家店就能开得长久,你就可以得到更多收益。但如果你只是一个流动的商贩,你可能在这个地方欺骗客人,获得利益,转到另外一个地方,你仍然可以这样做。所以诚实和收益并不具有一一对应的关系。在这个情况下,工具理性就在现代世界无限扩张,因为它是一个普遍适用的原则,而价值理性关于什么是对的,什么是好的,这种理性推论就变得非常局部和个人化,所以它开始衰落。这给现代世界造成了一个状况,就是看重效益和效用。它改变了人类的一种基本精神,我们越来越容易用效益来衡量和考察关系。对大自然,以前大自然母亲给我们慰藉,给我们神秘的庇护,而现在人类将它看成自然资源,每个国家会谈论自然资源是否丰富。对待他人也有同样的态度。我们交朋友,可能会看这个人是否对我有用,是否能在将来给我带来利益。这种状态改变了人类的伦理世界,我们主要用一种“对我是不是有用”的态度来对待自然世界和他人。整个现代社会的基本架构讲究效率和有用性。现在社会设计的,无论是公司、大学、军队还是文官系统,都有一个官僚制,它对事不对人,按照规则办事。有人说按照章程办事有的时候效率特别低,但其实从规模上来讲,它的效率是高的,因为它不用一事一议,不用根据个体的情况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比如银行贷款,它考察的是个体的信用记录、收入多少,你说我要贷款是因为我们家现在非常困难,如果有了这个贷款就可以解决生计问题,但讲更多的感情是没用的,如果它要照顾一个人的感情的话,也要照顾其他客户的特殊情况和特殊困难,就会无比繁琐,效率低下。用一套指标来衡量标准,使得现代世界变得非常有效率,但是每个人发现彼此都非常冷漠,这就是韦伯讲的“现代性铁笼”。这个铁笼束缚了我们,把我们每个人装在一个筐子里,按照一种机械的规则运转,它特别高效,特别具有生产性,但我们感到它是冷漠的。再进一步讲,现代人的心灵困境往往指向人们的生活处在一种意义的匮乏,甚至虚无当中。我们这一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出生,经过漫长的几十年,到死去的时候,我们对自己有什么交代呢?从前讲生儿育女,光宗耀祖,但这一套到现在不再有效了,因为那是一个传统的世界,属于传统的伦理规范,它经不起理性的拷问。对应西方,有人说我成为教徒,侍奉上帝,奉献自己,但上帝是否存在也是一个问题。当这个超验世界被祛魅了,不再具有一种对人的魅惑力量的时候,人要如何单凭自己找到生活的意义呢?这是好多现代思想家,特别是存在主义思想家讲的现代人的精神危机。好像我们本来依附在有神灵的、有大自然庇护的怀抱里,有安身立命的地方和精神家园,而现在我们在精神上变成了无家可归的状态,这就是现代人面临的虚无主义挑战。但它带来了什么好处呢?自由。存在主义思想家,特别是让-保罗·萨特,在他看来,人本来就是虚无的,因为人没有本质,意识是空虚的。人是一个自为的存在,要不断成为什么以带来自己的本质,而不像一块石头,一个桌子,它是自在的,它的本质永远是被决定的。人没有被决定,人要创造自己的生活,创造自己的意义,这样一来,意义好像是无中生有,凭人的意愿自己创造。它当然带来巨大的、空前的自由,人可以想做自己要做的一切事情,只要能力允许。但它是不是值得做?它的意义在哪里?好坏对错的标准是什么?没有,没有什么外在的标准,你自由,你选择,你负责,好坏对错由自己评判,我们好像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还是规则的制定者。这样的生活好吗?精彩吗?某种程度上,它当然精彩,人可以有无限的创造力和想象空间。但这可能是一个强者的世界,需要人有足够的精神力量来支撑,完全为自己的生命负担责任,才能够在现代世界感到一种饱含创造的生命的活力,但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是巨大的负担。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有一本著名的小说《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自由是轻盈的,可以飞翔,但是轻盈是不可承受的,这是现代人的意义感匮乏和虚无主义挑战的问题。最后一部分,我们来探讨一下当今世界的困境和可能的未来。全球化其实不是全新的,它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最后的一个融合阶段,文明从来就是一种出走,来超越以前固有的疆界。所以我有一个看法,叫做遭遇论的视野,人类世界的长程发展是从部落走向小的地方性的区域自治,后来发展成为民族国家,现在还有区域性的联盟。过程是生生不息的,在过程中会打破原来的疆界,人们在不断突破原来本地的观念。我们现在在世界上的生活不再取决于本地,甚至不再取决于一个国家,原来的人口流动、物资流动、信息流动和价值观念的流动已经超越了民族国家的边界,没有一个生活再是本地的生活,“no local life is local anymore”。这正在成为一个发生在我们身上,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的事实。这带来了巨大的成就,也带来了一些代价,它的代价就是生活秩序的高度不确定性,在传统的本地生活里,影响生活的变量很少,但现在影响生活的变量可能成百上千个,大多数情况还是我们所不了解的。比如,得克萨斯州一个石油公司工程师的工作前景,取决于科学家对全球气候变暖的认知判断。科学家们需要展开研究,再由全球的政治家来商讨、产生共识,这些共识进一步变成各个国家的新的能源政策,进而影响到个体的工作前景。我们的生活变得充满了复杂性和不确定性,这样就带来了本地生活或者生活本地性的衰落,我们进入了一个高度复杂的、全球联系的世界。不同的族裔,不同的文化将大家关联在一起,我们进入了世界内政的时代,这个世界的很多政治不再是国际、国内能够分得清楚的。这是哈贝马斯借用的一个德国科学家80年代的说法。世界内政需要全球的共同治理,但是我们没有这样的条件,无论是防止气候变暖,还是控制疫情,都是全球性的事情,康德曾经有过这样的想象,但是无论如何这需要一个高度紧密的全球合作的治理机制。现在,国际争端变得非常复杂,民族主义、部落主义崛起,出现了全球化逆转的趋势,将来会怎么样呢?这也是一个需要思考和判断的问题,我并不是真正有把握来对未来做一个预言。我们大约知道了自己从哪里来,始终在澄清自己是谁,但是没有确切的把握我们将向何处去,这是现代精神演变至此的标志之一。人类已经从自然家园给定的条件出走,可能在现在已经走得太远了,我们出走付出了很多代价,也获得了很多成就,但是我们何以能够安身立命呢?现在世界仍然是有两种力量。一种是回归一个小的地方,部落主义或者民族主义的那种,给自我和他者一个明确的分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无穷的斗争,别人就是别人,我们就是我们。但中国人还有一种理想,叫做“人同此心,心从此理”。也许我们必须通过战争才能发现和平的珍贵,饱尝仇恨与敌对的苦难才会相信相爱与友善的意义,经受分离与敌对才会懂得合作的价值。人类有时候好像是如此愚蠢的生物,但同时又是能够在苦难和教训当中学习、成长、演化的智慧物种。所以未来是什么?它并不是一种宿命,它也取决于我们的认知,我们的感受,我们的思考与选择。希望通过这些分享,我们能够打开自己的视野,获得一种清醒的认识,最后在生活里,在活生生的生命世界中获得力量。本文整理自刘擎的讲稿《漫长的出走:塑造今天的现代思想》,略有删改。《打开》系列节目由蔚来原创的知识分享平台seeds与看理想联合策划推出,邀请陈丹青、李松蔚、刘擎、施展、周濂(按姓氏首字母排序)分享观点、启发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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