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三体》的华裔编剧，又贡献了一部科幻神作

麦迪，初中在读的青春期少女。

两年前父亲去世后，变得沉默寡言，逐渐沦为校园霸凌的受害人。

凯斯宾，高中在读的极客天才。

父母每天都在争吵，他在学校也没有朋友，每天都只以网络为生。

钱达，钻研大脑扫描上传技术。

致力于探究人脑与互联网结合的他，从来没想过道德伦理的问题。

这几个身份背景迥异的人之间，看似不会产生任何联系。

但是某天晚上，麦迪的电脑上出现了一个不受她控制的对话框，整个事情开始走向令人预料不到的方向上。

在那个对话框里，一个神秘人发来信息，但信息不是文字，而是令人费解的表情包。

麦迪尝试和对方沟通，却弄不懂那些表情包背后的意思。

她不知道对方靠什么技术手段联系她，也不知道对方联系她的真实意图。直到第二天，这个神秘人黑进了经常霸凌她的几个姑娘的手机和电脑，把她们龌龊的言行公之于众，麦迪才意识到：神秘人是要保护自己。

又惊又喜的麦迪，沉浸在网络世界的自在，又受困于现实世界的冷漠，这种胶着状态让她变得越来越反常。

妈妈注意到了女儿麦迪的反常，于是就盯梢女儿，直到她发现麦迪在跟一个神秘人聊天。

妈妈抢过对电脑，怒不可遏地询问对方的身份和目的，并警告他离自己的女儿远一点。

对方稍微沉默后，发来一串表情包，麦迪彻底懵了，根本不知道啥意思。

但静默数秒后，麦迪的妈妈陷入震惊，高喊“不可能”——原来这一串表情包，说的是丈夫生前最爱的一首诗。

妈妈赶紧回到自己卧室打电话，尾随而来的麦迪，听到妈妈愤怒地责问了对方一句让她惶恐不安的话：

“你们究竟把我丈夫怎么了？”

难道她的爸爸两年前并没有死？

难道对话框后的神秘人是爸爸？

妈妈是不是对她隐瞒了什么事？

随后，在开诚布公的对话里，女儿麦迪知道了事情的一部分真相（之所以是一部分，因为她妈妈知道的也并非全部）——

麦迪的爸爸大卫，是一个接触的人工智能专家，但很不幸他患上了癌症，临死前他做了一个决定，参与「字符律动」（Logorhythms）公司的“上载智能”（简称UI）项目。

所谓“上载智能”，就是对人的大脑进行分子级别的扫描，然后上传到云端，让人脱离身躯实体，以数据的形式存活在互联网里，从而得到永生。

但她当时被告知，对丈夫大脑的扫描失败了。可神秘人在女儿对话框上用表情包写诗的事实却证明：丈夫大卫分明还活着（虽然实体不清楚）！

也就是说：「字符律动」公司对她撒谎了！

于是，故事就这样展开了：女儿为了找到父亲，妻子为了查清真相，他们以互联网为手段，展开了一场个人对抗大公司的冒险。

就是在这个过程里，麦迪结识了电脑天才凯斯宾，并逐渐发现了他与「字符律动」公司创始人之间的违背科技道德的关系。

还是在这个过程里，麦迪认识了和父亲一样没有实体、只有数据的劳瑞，正是她在「字符律动」公司数据库找到漏洞，才得以侥幸逃脱，并解放了麦迪的父亲。

钻研大脑扫描上传技术的钱达，也是在这个过程里被发现的。这个醉心于技术的程序员，被老板拿来做了实验，成了自己技术的牺牲品，变得满腔愤怒。

于是，活在互联网里的麦迪的父亲、劳瑞和钱达，与现实世界里的麦迪母女、电脑天才凯斯宾，以及劳瑞的男朋友科迪，开始了一场揭穿「字符律动」公司谎言的冒险之旅。

这就是AMC新出的成人科幻动画《万神殿》的故事。

传统与创新

POST WAVE FILM

仰仗技术的大型公司，对公众隐瞒事实真相。

个体凭一己之力，揭露并对抗大公司的谎言。

尤其是故事中，把人脑豢养在机器里，混淆人与机器的关系，让人去思考身体、情感与技术之间的关系，在未来科幻里更是常见的操作。

这个框架，让《万神殿》听上去就是个传统又套路的科幻故事。

事实是，它在叙事的框架上并没有创新之处，我们甚至能在这部剧集里，看到很多熟悉的故事的影子。

比如《攻壳机动队》，就是一部带领观众去思考何为肉体、何为灵魂，在此基础上反思人与科技关系的神作。

《万神殿》也是如此，尤其在麦迪父亲的那条故事线里，他与妻子和女儿的情感再浓烈，依旧会因为没有身体上的接触，比如亲吻和拥抱，而很难在情感上维系当初的状态。

这种变化，就在于情感和形体没办法得到统一。

《攻壳机动队》里草薙素子面对的，也是同一个问题。

不同之处在于：草薙素子是自我觉醒的，她对身体这个形式，存在更深刻的渴求和焦虑；而麦迪的父亲之所以迫不及待从「字符律动」公司的服务器上出逃，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更在乎的事情感能否得到完整。

也就是说，《攻壳机动队》更在乎的是对“我是谁”的静态式追问，对不断发展的人类文明包括科技、政治等提出质疑。

《攻壳机动队》海报

比如：表面上是草薙素子在带领观众思考“拥有记忆和自我意识的机械人算不算人”的问题，但其背后其实是在质问“科技到底给人类带来了什么”；以及看起来政权机构是在维护社会正义和秩序的举措，背后其实掺杂着“结果主义政治”的阴谋。

说得更直白些：当草薙素子对“我是谁”发起更深刻追问时，她发现的其实是高高在上的、占统治地位的、不把人当人的单一世界观。

这也是为什么在《攻壳机动队》结尾，草薙素子宁愿扯烂自己的身体，也要跟坚不可摧的坦克作战的缘由，也是她最终被“傀儡师”俘获，同意跟他结合的原因。

草薙素子大战坦克时撕裂了自己的身体

而《万神殿》的野心却不在此。

它不是在试图描摹人类社会的阶层问题，也不打算追问科技/权力对社会个体的钳制，更不想在近未来的设定里，以阶级的方式撕裂人类族群。

它的着眼点其实很小，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问题，比如个人与家庭，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去铺陈科技对人类情感关系的撕裂。

尽管《万神殿》也有类似《黑客帝国》那样的群像式反抗设定，甚至不惜在台词里多次提及《黑客帝国》来致敬。

但是在根底上，它只是在用更加私密的、情感的方式，像《黑客帝国》那样，带领观众去思考什么是“缸中之脑”的问题。

这也是《万神殿》相比于《攻壳机动队》与《黑客帝国》那种纯科技式思路，更容易让人深省的地方。

无论《攻壳机动队》还是《黑客帝国》，它们总体上还是技术先行，且落脚点也是人与技术的关系问题。

《万神殿》当然也继承了这一点，但它并没有止步于此，而是在故事进展到第七集的时候，出现了反转：以麦迪为首的反抗集团内部，在还没有对科技公司形成对抗力量时，就出现了严重的分裂。

钱达，这个从来就没有道德伦理观念的科技狂，沦为自己技术的牺牲品后，杀光了老板全家不说，还把这项技术共享给了那些拥有核武器的国家，造成全球局势的动荡不安。

他把自己的愤怒，转化成了对全球人类的报复。

而麦迪的父亲，以及第一个拥有自我意识并掏出服务器的劳瑞，他们不得不一遍阻止“核国家”之间的对抗，还得把这项技术的野心、缺陷与真相传达给全球人。

这就意味着，故事发展到这里，就不再是反省“缸中之脑”的问题，而成了对人性发起拷问的电影。

这就是《万神殿》在第七集和第八集播放结束，全球口碑忽然暴涨的根本原因。

这个结果让人意识到：与其不停追问“大公司为什么要作恶”，不如更具体而微地去问“人为什么要作恶”。

在这里，《万神殿》把我们生而为人的困境，推到一个更为荒谬的程度，让我们每个人都能有机会反省自己：无论科技如何进步，困扰我们的其实是我们自己，我们的自私是罪魁祸首，它不但让我们自我隔绝，甚至不惜攻击那些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万神殿》招人喜欢，正在于此。

虽然它也探讨了科技与人的关系，但却没有冰冷的机械味。

而它的指向和追问，尽管同样涵盖了令人焦虑的宏大命题，但它依旧在暴露问题的时候，埋下了解决之道：那就是人性的因素，在整个事件里应该占据的位置。

最后不得不提的是这部动漫的编剧，刘宇昆。

刘宇昆

这是个很多人虽然可能知道，但又很难说出详细来的华裔科幻作家。

可能知道是因为，这位出生于兰州的华裔，翻译了很多中国的科幻作品，向外国传递中国的科幻文化。而其中最著名的翻译作品，就是刘慈欣的《三体》、郝景芳的《北京折叠》。

用同行的话说就是：《三体》能在世界科幻舞台披荆斩棘，军功章上绝对有刘宇昆的一半。

网飞（Netflix）的剧集版《三体》，刘宇昆和刘慈欣一样，都是制片顾问的头衔。

但不要以为他只是翻译，他自己还是一名科幻作家。

在《万神殿》之前，很多人肯定已经看过由他的文字改编的作品，比如第一季《爱死机》里，讲述狐狸精与捉妖少年的《狩猎愉快》，就是他的作品。

《爱死机之狩猎愉快》剧照（2019）

《万神殿》是他作品的第二次改编，出自他的“末日三部曲”（《解枷神灵》《天堂战争》和《死得其所》）。

相比于西方科幻喜欢在冷硬的科技中展示人类困境，刘宇昆的作品通常反着来：是人性的困境，造成了科技对人类的钳制。

《万神殿》就是如此。

说得更直白些：人性的不确定性，是造成这个世界动荡不安的根本原因，而科技不过是其中一个表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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