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第二次夸它了
写在前面
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我们写了一档综艺节目,叫《一年一度喜剧大赛》。
这档节目在做到“好笑”的同时,也讨论了“喜剧”本身,这是国内很多喜剧节目都没有的,于是当时我们迫不及待地借这档节目和大家聊了聊“喜剧”本身。
这种心情的再现,就在第二季热播的最近这段时间。
之前那篇文提到了喜剧的多元化和多层次,以及通过自嘲实现自我解放的治愈功能,放在新一季也同样适用。
但也必须承认,在《喜剧大赛》(第二季)里,普遍很强的实力带来更精彩的对决,当然也呈现了更多难得的创新。
就比如最新一期里的《进化论》,它颠倒了我们对于喜剧作品中“怪人/直人”的常规认识,还顺便调侃了画外的我们,确实高级。
而且这种颠覆还恰巧提醒了我之前所忽略的一个重要元素——“人”。
所以,今晚就继续借这档节目来聊聊喜剧中的“人”。
一
怪人,直人,你我
我们前面说到的“直人和怪人”是Sketch(有译"素描喜剧")中的两种人物状态。这种喜剧搭档,近似于漫才里的“吐槽役/装傻役”,或者我们相声里的“捧哏/逗哏”。
所谓“直人”,是相对于“怪人”而言的“正常人”,常常会带着一定程度的理智对后者的“怪”做出正常的情绪反应。
比如《虎父无犬子》里的老师,在家访中见到和小明有着同样问题的小明爸爸,会吃惊会生气。
《黑夜里的脆弱》中的小谢,会抱怨加班,见到情绪波动极大的郭哥后会表现出震惊和意外,他们展现出来的也就是“普通人”见到“例外”的正常反应。
而喜剧里的“怪人”,则集中了更多的夸张、诙谐与执拗的色彩,积攒了诸如愚笨、懒惰、中二、极端等个体特质。
由于他们身上有一些“过不去的点”,一些“无法和解的矛盾”,从而由内而外地表现出怪的状态。
与前面作品里的“直人”对应,小明爸爸的“怪”是当着老师的面把腿搭桌上,偷吃干脆面,用恶作剧的方式教育孩子。郭哥的“怪”是在兴奋和抑郁这两个情绪极端之间来回横跳,无法自洽。
很多喜剧作品就是让我们观众带入“直人”视角去审视“怪人”,发笑于后者身上的“怪”和“丑”。
但也就是在完成“好笑”这件事的过程中,喜剧证明了自身的高级——让我们在以为自己是“直人”的误会中,嘲笑了本为“怪人”的自己。
这种“高级”要如何理解,我们可以来看“直人/怪人”和“我们”的关系。
先说喜剧作品里的“直人”和“我们”。
“直人”作为“相对正常”的存在,是剧作本身的现实基础,这个角色需要清楚地向观众交待情景和过程。
像《大放光彩》里的管乐作为假扮舞女的特工,需要通过行动交代人物接近大帅夫人的目的,这也构成了整部作品的线索。
而且“直人”往往代表着一种普遍认识,或某种价值观,进行一种隐形引导。
比如最新一期重逢主题里的《两兄弟牛排店》,里面的阿呈就是供我们带入的“直人”视角,吐槽阿芃晚开门还要抱怨时间紧,会因为阿芃暗地在竞争对手的通风管道播放广告而骂他,以此制造笑料。
所以,喜剧里的“直人”其实不是具体的“我”,而是“我们”的平均值,世界上也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具体的“直人”。
聊完“直人”,再来看“怪人”和“我”的关系。
“怪人”身上则集中了具体的人的“怪”,或不愿意公开的“不好”,并通过夸张做以放大。
第四期出行主题《心上人儿》里的天放,想接近女孩但又只会讲烂笑话、唱歌突然怒音、鼓足勇气要了微信接着却补了句转账,但这些“怪”的背后其实是他的不善言辞和难为情。
值得一提的是,这部作品并不是在诠释“出行”这个命题,而是创新性地把主题作为背景,将巧劲都用在女孩和男孩的心理呈现上,作品就变得十分轻盈,有趣。
喜剧其实就是以非褒扬的形式来表示一种肯定,肯定这种“怪”的存在。
而且在现实生活里,如果我们向内审视自己,并且若能深入了解人的内心,就会发现其实世界上并没有绝对意义上的正常人,所以喜剧里的“怪人”才是我们。
在搞清楚这层对应关系之后,我们再将其带入喜剧作品,就会发现很有意思。
“怪人”始终处于一种自我矛盾的状态。
典型的有《再见》,用内视化表演让我们去看一个女孩(自己)在分手之后内心深处的纠结和难以割舍。
同样,在《今天你要嫁给他》里,参加婚礼的前男友,不断与新郎比体力、比声音,和他唱反调,其实也是对自己真实感受的隐瞒。
但也正是这些矛盾和纠结,恰恰说明了这样的“怪人”其实都是善良的人,可爱的人。
而“直人”也会因为“怪人”的某些言行而产生一种拉扯感,被某些“怪的时刻”所打动。
比如《热血乒乓》里的教练被小郭的热血所感动,加入“中二”队伍。
再有,是我们前面提到的《进化论》,借用“猩猩的文明进化”颠倒了常规界定,让“装傻役/怪人”变成相对“聪明的人”,让“吐槽役/直人”退化为相对“愚拙的人”,并借助前者的不断进化,让后者难堪于自身的愚钝与挫败,十分巧妙地反讽了“很多人都没有羞耻心”。
这样来看,喜剧的社会隐喻就再明显不过了——具体的人(怪人/我)对于抽象的人(直人/我们),对于整个人类社会,所具有的一种能动作用。
这种能动作用表现在对于常规和传统所产生的冲撞动势,这也正是“怪人/我”的意义,这才是真正的喜剧精神。
二
共鸣
相信大家都很熟悉,影视评论里常常会用到一个词,叫“共鸣”,最常说的也是情感层面上的“共鸣”、“共情”,那也应该很容易理解,“共鸣”完成的前提,即是人的存在。
之所以说情感层面上的“共鸣”聊得最多,是因为无论电影还是电视剧其实都是用一个完整的国度去支撑一个个人的生命,所以观众才更容易沉浸于那个世界,与那个世界里的“人”发生情感上的“共鸣”。
但如《喜剧大赛》这样改良后的“Sketch”,在“共鸣”的实现上则有些许差异。
它在被抽取的、特定的场景片段里,用最短的时间、最简单的事件来达成“共鸣”的过程中,凸显了多维度的“共鸣”。这种多维度的“共鸣”,所折射出来的恰恰是人的多维度。
我们具体来说。
一个是社会意义上的“人”,在被推向现代和文明的进程中被赋予了一定的理性,对于事实事件本身产生了共鸣。
像《一起去旅行!》所呈现的,外出时任何东西都想往行李箱里塞,出门前反复念叨的重要物品最后还是落在家里。
《排练疯云》用人物动作所演绎的网络延迟,会议室回音,以及开会无聊时频繁调换虚拟背景,这些从现实生活提取出来的素材,最先凭借“相似性”拉近了作品与观众之间的距离,让我们产生身体上的亲近性。
再有,“人”作为情感世界的动物,会对更深层的关系和情感产生强烈的共鸣。
在《黑夜里的脆弱》里,演员自由切换极端情绪的表演,既制造了喜剧笑料,也让观众渐进式地共情于那再熟悉不过的“割裂日常”,当演员最后大笑着呐喊“不开心”时,我们也同步达到了“既喜又悲”的情绪高点。
新一期里的《没有学习的人不伤心》,“坏学生”偷偷学习的事情被一一揭穿,但老师最后还是选择帮“坏学生”解围,用自己偷学篮球但仍打不好的“笑点”,温柔地消释“努力不一定有结果”背后的严寒。
前面提到的事实共鸣往往非常明确,而情感共鸣则相对模糊。
这种模糊,既在于不同的人会对不同的作品产生情感共鸣。比如于和伟和那英会感慨于《热血乒乓》唤起的记忆;《没有学习的人不伤心》则把诚挚和朴素的情感脉络嵌套在喜剧里而感动了舒淇。
即使是面对同一部作品,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情感反应,就拿前面说到的《热血乒乓》,李诞的感动在于作品本身同步唤醒了儿时记忆,而于和伟的感动则源于在极致的艺术形式里看到了青春时期独有的热血。
喜剧所带来的快乐、共鸣、更复杂的情感状态,其实是主观的、模糊的,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因人而异的模糊,又恰巧证明了这种情感状态的真实性。
更重要的是,这种情感“共鸣”的模糊状态,还因为喜剧本身是将稀疏普通的日常进行“陌生化”的过程,放大呈现了生活作为“戏”的属性,让我们早已习惯化了的感知重新恢复到一种新奇状态。
所以,喜剧所昭示的“共鸣”,其实是人的苏醒。
写在最后
最后,我们回到开始的那个问题,为什么说喜剧中“人”容易被忽略?
其实是我们在习惯化和自动化的生活里,把喜剧当工具,把喜剧里的“人”当作发笑对象,当作没有名字的“别人”。
那为什么喜剧里的“人”容易被忽略会成为一个问题——
在于我们在大笑和共鸣的交替中,忘记了站在对面的那个“人”其实是镜子里的自己。
而《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的角色,就是恪守地把这面镜子立起来,供人苏醒,也供人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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