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余晖中醒来》(12)
回到奶牛场后,我仍住在王侠、王玉宿舍。我没有去找祝禅仁。这种事情只能我一个人去面对、去了断。
当天我再一次提出分手。
开始,王义百般哀求,他甚至说,先和他结婚,结过婚后,哪怕只过一天就离婚,他也心甘情愿。他说,这样他面子能过得去。我坚决不同意。他看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撸撸袖子,举起了拳头。我立即迎了上去。我希望他的拳头能落下,这样,我离开他的理由更充分。他的拳头只是晃了晃就松开了,他转身离开宿舍。
我不能让祝掺合,死活只能我一个人顶着。
第二天晚上,王玉慌慌张张地跑回宿舍,告诉我说,王义拿着绳子向伊犁河方向去了,说是去死。我的心突突突地狂跳起来。顾不得多想,抓起一件衣服边跑边穿。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空旷的田野上一片黢黑,在伊犁河方向传来王义狼嚎般的叫喊声,夹杂着痛哭和狂笑,再就是变腔变调的吼歌声。
我的心都碎了。我想到他受的不白之冤,想到在我这儿受到的打击,想到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将愧疚一生的境地,我几乎崩溃了。我一边哭,一边向他跑去。
麦子已经割完,土地已经翻起。没有路,我就在翻起的田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着。几次跌倒,几次爬起。朦胧中,似乎看到王义的头伸向绳套······
“不。不。不要。不要。······”我狂喊着扑了过去,昏死在王义脚下。
我是怎样回到宿舍,已记不清,只记得大病一场。我有点恨王义,用这种方式折磨我。我自始至终没对王义许诺过什么,我不爱他,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他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我心存感激。至于我替他翻案,一是这案子确确实实是个冤假错案,二是报王义关心帮助之恩。我做错了吗?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吗?我痛苦地思索着,寻找着答案。
王义又要带我去卫生所看病,我坚决拒绝,王义买来的饭我不吃,王义的问候我不理。他无计可施,只好走了。
祝禅仁走进了我的宿舍。我和祝禅仁的关系一天天明朗化。我好象有了依靠。有祝的身影在,王义不再来折磨我。
后来才知道,王义把怨恨埋在心底,利用一切机会攻击败坏我。
有一天,王侠从外边跑来,神色紧张地告诉我:“王义正在磨刀,他说要在你举行婚礼时,当作贺礼送给你。”王侠的话音未落,我就感到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恼怒羞辱左右着我,我不顾一切地跑到伊宁市买来一把匕首,我让王侠转送王义,并让王侠带话给他,要送刀就送我买的这把刀,他的刀没有意义,只有用我自己的刀结果我自己,才恰如其分,因这个结局是我自找的。
我现在都忘了王侠有没有接刀,转告没转告他我说的话,只是后来听说祝把匕首拿走并藏了起来。
祝禅仁把我送到居住在基建队他姐姐家。
第二十五章 结婚我们登记结婚了。新房就是姐姐家的那间屋子。我们住外间,姐姐一家三口住里间。
我们在察布查尔县民政局办的结婚手续。拿到结婚证的当天晚上,祝禅仁请他七八个朋友在姐姐家吃了顿晚餐,算是结婚喜酒,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姐夫是仓库保管员,姐姐在基建队干活,我没来她家时,姐姐把八个月大的女儿喂饱后,便放到一个窄长无盖的箱子里。箱子四周用尿布塞实。孩子坐在里边,除了两个手臂能动,头能动以外,其他都不能动。夫妻俩锁上门,各奔各的岗位。直到下班回家,才抱起孩子喂奶喂水。
几个小时里,任孩子屙尿哭闹,或摆动着手臂玩,或耷拉着脑袋睡觉,没有人过问。
那时的条件太差,没有托儿所幼儿园。有的妇女用长带子把孩子捆在背上干活,有的妇女把孩子带到田间地头,任孩子摸爬滚打。
支边青年没有人去干活,他们有的去闹革命,有的当逍遥派。每月领24元2角的工资。
我住到姐姐家后,当了全职保姆。
在姐姐家没过多久,祝禅仁就把自己的办公室腾出来,我们搬进去,过起了两人世界的日子。
我爱他,爱得深沉而执着。是他,把我从濒临死亡的漩涡中拉出,是他,给了我一个宁静的窝。
这份大恩,涌泉已报答不了,我要用我的生命去回报。
为他,我甘愿牺牲自我。我事事顺着他,看着他的眼色行事。他高兴,我轻松。他皱下眉头,我赶快检查一下自己,那点做得不够好。我的爱从不说出口,只是默默地付出、付出。过分的爱,使我对他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我爱看书,从小就爱。可他不喜欢,看我捧着一本书,他就会拉长脸,我赶快放下书本,找些家务活干。好在他喜欢出去玩,经常不在家,我就偷偷地看。
有一次,我得到一本好书,我翻开书本很快就迷在其中。
快到中午了,我藏好书,抱来柴草熬稀饭。我一边烧火,一边还想着书中的故事情节。
实在控制不住,又把书拿出来,边烧火边看。正看到精彩处,忽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吓得我一蹦多高。按着几乎跳出胸膛的心,回身望去,原来是邻居来串门。我瘫软地坐到了地上。
2012年,在老年大学,老师给我们讲清代女词人贺双卿的诗词,并介绍了贺双卿在丈夫和婆婆的极力阻挠下,如何坚持写诗词的故事。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试写了一首《读双卿诗词有感》:
恍惚之中见双卿,芦叶木炭泣词成。
愚夫恶婆打又骂,孤雁瘦菊终凋零。
触景生情忆往事,灶门读书迷其中。
忽听身后脚步响,魂飞魄散跃半空。
第二十六章 第一个孩子我怀孕了,他从不知照顾我,我没有怨言。
他每天吃完饭就出去,直到该吃下顿饭时才回来。我是足不出户,在家干些家务活。
日子在沉默中逝去。
我怀孕七个多月的一个晚上,正是文化大革命武斗期间。
傍晚,他从外边回来了,进屋,拿了把锁开门出去,把门从外边锁上,然后绕到房后敲窗,我打开后窗,他爬进来告诉我说,今夜红卫兵要抓人。红卫兵如果来抓我,看到门锁上了,会以为家中无人,就安全多了。我没有做声,但对他的机智很赞同。
半夜,我内急,但门打不开。
在我们那儿,各连队很少厕所。人少地多,前排房和后排房之间跨度很大。在各家门口,有一两平米的地方被踩得光溜溜不长草外,其余的地方都是一人多高的野草。
那是天然厕所,白天黑夜随便用。所以各家各户都没有便盆便桶类的东西。我家也不列外,要方便,打开门走几步就解决了。
可现在门打不开,只有跳窗。我看看睡得正香的祝禅仁,不忍心叫醒他,于是,就挺着肚子,艰难的从床上爬到窗台,推开窗户,不管不顾地跳了下去。
双脚落地的刹那间,我一个趔趄,又摔了个屁股墩。爬起来就感到肚子疼。解完小便后,忍着腹痛,找来一个别人遗弃的三条腿的凳子,紧紧地靠墙放好,又艰难地爬了进去。
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奶牛场,除土生土长的少数民族家里有老人外,连队里很少有老人,对生育知识少之又少的我们无处去请教。只知道“十月怀胎”我算算日子还不到十个月,何况疼了一阵子又不疼了。我安心地睡去。第二次腹痛把我从梦中惊醒,看看窗外,天已蒙蒙亮,推醒身旁的他,让他去开门。他拿了钥匙开窗跳出,从外边打开门走了进来 。
“哎呦、哎呦——”我捂着肚子躺在床上小声呻吟。
“怎么啦?”他问。
“肚子疼。”
“是不是吃东西吃坏了肚子?”他发出疑问。我没有回答。他转身走了出去。
我忍着痛,穿衣下床,洗手和面,把面条擀好切好,赶快抱柴草烧水下面条。
当两碗面条盛好端上桌,他回来了。他一边吃一边讲:“某某某钓了这么大的一条鱼。”他眉飞色舞的比划着。“今天我也钓鱼去。”说着,他推开饭碗出了门。
我刷洗完以后,肚子又开始疼。总是忍痛也不是个办法,就想到医务所要点止痛药止痛,于是我换件衣服离开了家。
刚走到房前的公路上,远远地看到祝禅仁扛着鱼竿出现在公路的另一端。他也看到了我,扬扬手高声问:“你到哪儿去?”
我赌气说:“到伊宁市去。”
“给我买些鱼钩鱼线来。”他嘱咐着,奔西边去了。
我没理他,转身向东边走去。医务所在场部,场部在我们连队东边。
到了医务所,一个女医生正忙着。我把病情说了一遍,她看看我还不太显的肚子,告诉我说:“我们这儿治不了你的病。止疼片止不住你的疼。你找着你的丈夫,让他带你去伊宁市反修医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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