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171）车祸
王诚和他爸的谈话在一片沉默和抽泣声中结束，爸爸重复了好几句，“诚子，对不起，没让你见上你妈！”
王诚在电话一端伸出手，似乎想拥抱自己的父亲，“爸，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他爸抽泣着说，“儿啊！是命运的错。阴差阳错。我儿受苦了！”
王诚为老人这一句话哭得泪流满面，生平头一次，他毫不犹豫地对爸爸说出了中国人不习惯说出的三个字，“爸，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的儿啊！”爸老泪纵横。
父子俩随后无语，在一片寂静和沉默里完成了知心话。
王诚爸是亲吻着老伴儿的手让老伴儿走的，那是一场撕心裂肺的绝别；对于王诚，和母亲的永别，又何尝不是？
王诚在以后的日子里发着呆，没必要几乎不开口说话。他沉浸在和母亲的往事和悲哀里，往事很清晰，因为历历在目；往事又很遥远，因为不相信母亲已经化作风，化作沙，去了。自己似乎都跟着母亲去了。
他闷着头狠狠地干活，朱丽都看不下去了，劝道，“诚哥，我知道你是拿活儿出气，可别拿自己的命出气呀！”
王诚就闷声不响地干了半个月，朱莉除了默默地给他做点儿可口的饭菜，也不敢多说什么，该劝的都劝了，诚哥需要时间疗伤。
半个月后，王诚突然对朱莉说，“朱莉，我想我还是走吧，你再招个人。”
“怎么好好的又说走了？”朱莉一脸不解，而且很难过。
“朱莉，我这是为咱俩好，我离开，对我们是最好的结局。我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王诚用真诚的目光看着朱莉，甚至都有些乞求的目光了。
朱莉看不下去那乞求的目光，那不是男人该有的目光，而且是自己爱的男人的目光。
她看着他的眼睛，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说，又要给这个男人自由，她双眼噙着泪，“好吧，我同意你离开，但是你要去哪里呢？要不你先去找找工作看看？我总不能让你这样出去，没得吃没得喝的。”
王诚听朱莉这么说，心里涌起一阵歉意，“我知道，你这儿也离不开人，但是，我真的是没有别的选择，我老婆在家给我母亲料理后事，我总不能。。。”他想起了李诺打来电话的那个晚上，恨不得锤自己一拳。
“我懂，你是个好男人，所以。。。”朱莉多么想说所以我爱你呀，可是她只能说，“所以，我信任你！”
王诚最终还是走了，一星期后他和朱莉告了别，他说他找了份导游的工作。他离开的时候，朱莉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是他在某个景点儿给人解说的情形，就像电影《甜蜜蜜》里张曼玉演的李翘，但是李翘是会察言观色的，诚哥他会吗？他能做长久吗？做不好导游，他又该去何方？朱莉用泪水结束了这场离别。
王诚朝朱莉挥了挥手，身后，是自己的过去；前面，却不知面临怎样的一个开始。他脑海里胡乱翻滚着齐秦的歌：火车快开，别让我等待，火车快开，请你赶快，送我到远方的家乡，爱人的身旁。。。再回头时，朱莉还站在原地，王诚又挥了挥手，替朱莉担心：朱莉找了一个女孩当帮手，她们能搬得动重的货物么？他替朱莉担心，也只能替她担心而已。
王诚从此开始了做导游，风里来雨里去，住地下室的生涯。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2010年的圣诞节到了。
这一天，路上下了小雪，有些滑，王诚开车回家，路上盘算着给家里打个电话，不料一辆卡车突然从对面冲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不料车失控，往坡下滑去。
车翻滚着，王诚想着自己这次活不了了，他喊着李诺，皓皓的名字，喊着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们了！同时又好不甘心就这样丧命在国外，一个没有家人孤孤单单的地方。太不甘心了！他从心底发出一声嘶吼。
车在完成翻滚后终于疲惫了，停了下来，王诚抬头，看见了自己的脚，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车子四脚朝了天。
他摸自己的口袋，也许命不该绝，手机还没有掉出去。他打了911。
很快，火警车先来了，车上走下三个人来，王诚心想：消防队员能救得了我吗？
这几个消防队员走近车，查看他的情形，他只看到他们的嘴在动，在和他说话，但是他什么都听不见。
车门已经推不开，其中一个消防队员拿了榔头打开了玻璃，开了门，然后他们一起把王诚往外拉，还不断地和他说话。
终于，王诚被从车里拖了出来，他感觉自己被拖到了一个担架上，脖子上被上了护套，他们给他量血压，问他名字，和他说着话，让他保持清醒，他听到消防队员说，“这车是报废了！”
很快，救护车到了，王诚看到救护车的一刹那，突然昏过去了。也许是觉得自己有救了，终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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