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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记室友

状记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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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状记,先数数都有谁,一、二、三。。。有些数不清楚,怎么明明印象中是九个,只数出八个来?实在对不住,我记忆模糊了的室友。抚额称庆把,呵呵,逃过状数,未必不是福。


1。

第一个室友和第二个室友,不对,应该并列第一,是我到美国后教我第一课的人,课文题目叫“自扫门前雪”。在机场被两个中国学生会的人接到后,扔进宿舍,只有一个室友在,叫小刘,立在厨房。我兴高采烈,激动万分,以为她会和我一样如见了亲人。小刘转过来,浅浅打过招呼,淡淡笑过。当我不得面对我那间小小的空屋子,心中一下子空洞无比,好象折腾几年,就是为了这一刻的面壁,万籁俱寂?只好又蹩出来。小刘问我要不要吃点她刚做的杏仁豆腐,我那个失落,这就是她的晚饭?如果是我,我会请她。。。 等等,她来了五年了?天,何时我能熬成她这样的婆?呃呃,请客的事,五年以后再说吧。她原来是学化学的,在国内本科没读完就出来了,现在是医学院的博士生,瘦瘦的,白白的,背略驼。以前的朋友中有学化学的,他们动作都轻轻的,生怕一不小心毒气入侵。豆腐还是吃了,空屋子还是要回的,对付一包有先见之明带来的快餐面,一夜无梦,因为根本不曾睡着。

第二天,小刘借给我一把椅子,我就把它当了小桌,坐在捡来的单层床垫子上,整天埋头写信。那个时候电话费很贵,大约每分钟接近二美元了。信写完了,两箱子的行李也抖落干净了,小刘怎么还关在她自己的屋子里?她怎么不来敲我的门?她如何不好奇?那个并列第一的室友连着几天没见着,小刘也从来不提起她。蹲在黑黑的屋子里,我这个好静的人,觉得快要死掉。这就是美国?!好几刻里,我对插队美国的信念开始剧烈动摇。没有亲人的日子,如此痛彻心扉地孤单。

五年以后,我也学会了小刘的自我空间的守护,早习惯了独租一屋,不用与人分吃豆腐,多好:-)

另外的那个室友,权叫范姐吧,终于在周末见到,原来她已经工作了,天天穿了漂亮的套装上班,夜来迟归,估计是忙着约会。回来就开了电视当收音机,乒乒乓乓进出厨房。早上很早就起床了,然后冲澡,卫生间的淋浴管道刚好接在我的屋子的一面墙里,那声音,真是如雷灌耳,天天如此。和范姐还是话多一些,是不是因为她会“是吗是吗”地惊奇,让我觉得有些热度,或者希望她会替我谋到一份工作,和她一样漂漂亮亮出门?:-)闲聊中,无意发现她和我当时在国内的他是中学同学,那份陡然的亲近让我第一次意识到裙带关系的重要,她搬走的时候,送给了我几样小家具和厨具,还卖给了我她的二手微波炉。

有一件事,一直不能忘,当时觉得很委屈,现在看未必不是好事。刚来的时候,非常胆怯,不敢开口问人搭车去买菜,都已经饿了一顿,硬着头皮问范姐附近有没有蔬菜店。我准备自己去。她给我指了一家,说很近的,开车不到五分种。我心里有些害怕,怕找不到,怕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没有说出来的期望,还是被范姐挑出来了,她说自己要考试看书,否则可以开车带我去。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赶紧去了。单程走了25分种,拎回来好几大袋食品,勒到指头发紫。非此窘便是彼窘,也从此学会了自己的事要自己操心。隔个周末,只要知道有人去买菜的,不管我还剩多少吃的在冰箱里,我会跟了去。这样,渐渐地朋友也多了,买菜象过节一样,也如放风般开心,成了读书生涯中的一件大事。

我一直没有汽车,范姐搬走以后带我去安娜堡看过艺术节。一起坐在台阶上听墨西哥音乐,热带的风,让我忘记了冬天,因为已经过了冬天。

我搬进了范姐住的那间客厅,用厚帘子一拉,就是敞亮的一间,远大过小刘的那间,那时我没觉得有何隐私要避人,她们关了房门就行了。我的名字上了租约,我终于升级了,也有了资格“面试”新室友候选人。


2。

第三位室友叫小南,说小却不小,是我所有室友中最年长的,来癌症研究所做一年多的高访。硬要说小呢,有一点勉强算:她出国时,结婚不到半年。此前,一直是姑娘。听小刘说是上海人呢, 心里便有些打鼓。后来发现蛮随和的,也不挑剔,是我多虑了。小南和前面两位室友不一样,她上下班很按时,下了班就喜欢呆在厨房,或者干脆喊我们出来聊天,毕竟是大姐呢,还是老练很多。她以前在多伦多呆过两年,国外生活倒也熟捻。第四位室友和范姐有点相像,都不爱打扫公共卫生,每次到了规定时间,都只见小南一人,我有时候也会拖一拖,终归听到声音不好意思装没听见。我回来晚了,小南就会一个人包下,我说以后补上,小南却从来没让我一个人打扫过。呵呵,既然是大姐么,我也就不客气了。

以后发现,还是招年长一些的做室友比较好,第五个室友Joe,比小南还会待人,待会儿再说。哥哥姐姐的,责任感就是要强一切,好像我们这些小一些的,就该着被照顾。当时认识的一个台湾女孩子,把室友称为“同居”,我没笑岔过去。其实想想还真有点象,面试就跟相亲一样,问几个问题,看看顺不顺眼,感觉对了,就放进来。然后同一个炉灶,共一个龙头,天天谁的电话多,都谁打来的,关系怎么样,清清楚楚,没有太多的隐私,整个分居的同居关系:-)

太多的细节已经不记得了,小南和新婚丈夫电话挺多的,信也多,后来她先生来美国出差时,和我们说起小南在信中多次提到“牵手”: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苦着你的苦,因为快乐着你的快乐。。。却不能牵着你的手(好像歌词有误?)。小南平时那样爱听这首歌,原来有着这样的深情,原来爱情不分年纪,原来爱一次也可以饱经沧桑。

从此对小南刮目相看。

那一年的圣诞节,我们没有一个出游,那一周里,小南总是第一个起床,然后做早饭,是给我们三个人一起做的,她的拿手是馄饨,又是水煮,又是糖煎,我们闻着香味就起床了。然后一起出门购物,然后一起回来做晚饭,吃了晚饭就席地聊天,聊到困不可支才结束一天。这是我记忆中最热闹快乐的圣诞了,因了这个大姐般的小南。

她要回国的时候,我们为她开了个小party。所有室友中,她是特例。以后去上海,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她,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曾经遥远的同居室友?


3。

和医学院似乎结了缘,接下来的两个室友也都在医学院工作,也倒好,小毛病什么的,她们都可以说出个一、二,不用去医院了,尤其是第五个室友Joe,原来在北京是儿科主任医师,出国后先是在实验室作义工,后来开始帮人做实验,大材小用,她倒蛮知足的。和先生分居两地,节假日跑回加拿大,聚一聚,没有小两口的缠绵,却有着老夫老妻的的信任和恩爱。见过她先生几次,夫妻两个,看着倒像兄妹,才知道什么叫夫妻相。

Joe也是喜欢聊天的人,闲不住,一件事情会详详细细地讲了给你听,当然也会把我们的事情这样讲了给人听,哎,现在轮到我在这里细数她们,不知道她们晓得了会不会骂我,Joe可是个喜欢在网上东看西逛的人,原先我在“花招”网刊发的文字就让她看到了,被她嚷嚷得周围朋友尽知,虽然都是善意的赞扬,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喜欢被人认为显摆。

Joe插过队,很能干也很节约,自己擀面做饺子,从来不用我们搭手,一会儿的功夫。我们经常地和她搭伙,顺便学了不少菜,其中就有面筋。面筋是用面团洗出来的,而且必须用凉水冲,大冬天的,自来水冰凉刺骨,冻得我直跳脚,她却坚持着冲出两团面筋来,然后用木耳红烧了吃。分租以后,我们几个还经常聚会,吃她做的菜,就是那种很家常很实在的味道,感觉很踏实,如果现在她还在美国,我去她家蹭饭根本不用在心里过一遍。大姐么:-)其实不必大姐,近的室友,后来都让我发展成蹭饭关系,爱糊弄懒做饭成了我的招牌,一路举将下去,直到今天。

记不得后来为什么Joe搬出去了,别的室友都是因为先生来了或者有了男友才搬走。我们的租金在整栋楼里算是比较便宜的,因为租约比较长,租金就一直没变,三个人平均下来每人不到二百。Joe在这栋“留学生”楼里上上下下搬了好几次,老板也来来回回换过几个,每一次都有惊无险地找到下一个“定所”,最终回到了加拿大,和先生儿子团聚,结束了流离的日子。如今,一定在多伦多的Go Train线上快乐地穿梭。


4。

另外三个室友,住得比较短:小关长得有点象那英,说话声音也象,老听她电话里和在日本做博士后的先生吵架,逼着他赶紧来,来读计算机。先生终于来了,半路改了不喜欢的专业,她很能干地持家。后来听说搬去加州在药品公司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思佳是最漂亮的室友,风风火火地,让人联想起郝思嘉。她粗心地在过道上掉了一份情书,让打扫卫生的我看见,脸红了我,那时,我真是没见过世面:-)她也吃地藏斋,最近曾想找她去一块念经,居然再也联系不上;茗虽然不及思佳漂亮,却有着弹指即破的皮肤,为此在实验室被人吃了豆腐,回来哭诉。因着她是第一个直接过来读书的室友,我终于有了“照顾“新生的机会,从办公室拿了好多文具送给她:-)她的先生是个小帅哥,不到半年就被她哭来了,也改读了万金油计算机,小两口子在家里蜜不够,图书馆里也经常看到他俩肩并肩脸对脸地挨着说话,引人羡慕,听说去年茗怀孕了,两口子搬去了波士顿。

所有的室友都离开了,唯独我最后的两个室友:潘潘和静。

突然有点不想写下去,其实一个月前,潘潘一家也走了,去了亚特兰大。在这个老地方,我们还要驻守多久?

写于2005。6。30。


后记:静一家这个月也要搬去加州。所有的旧室友全散了,我们离开这个老地方也指日可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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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夕阳影里一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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