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122)
“姐姐,我们一起去行吗?”汗青心里有些担心,不知道栖霞妪为什么对王秀姑的到来这么不悦,就试探性地问道,“还是让王师长过来,拜见你这个做师傅的吧!”说完汗青拉了拉身边的丹凤,让她注意听她栖霞姨妈的吩咐。栖霞妪低着头没有吭声,汗青就一直等在她的身边。想不到栖霞妪慢慢站起身来,对汗青一脸惊讶冷笑道:“走吧,姐姐跟你一道去!”听到这里,汗青示意女儿丹凤出去传话,然后转身拉着栖霞妪的玉手说:“走吧,姐姐!你发怒的时候也是这样花容月貌,真是天公都会心生妒忌呢!”
栖霞妪被汗青的话说得脸色有些缓转,还是满心不悦地说:“你就会花言巧语,说些让天下女人都喜不自禁的谎言,是不是汗青?走吧,去会会那个女师长!”汗青一边听栖霞妪说一边两人朝门外走去,就听见丹凤远远地喊道:“爹爹,师长过来了!”栖霞妪立刻停下脚步,对汗青说:“等她进来吧,你给姐姐倒杯茶水,我口渴!”汗青看了看八仙桌,见没有茶具,就想回后院去取,此时栗雯手拉着一个新军军装打扮,英姿焕发的女子,后边跟着美滴和天香,交头接耳,嬉戏欢笑地走进暖间。
“师傅,师姐她……”栗雯一进屋,就松开身边一身戎装的师长,雀跃地跑到栖霞妪跟前,拉住她手说道,却被栖霞妪的话打断:“雯儿,坐下说话!”栗雯被师傅话语中的冷峻吓得对汗青吐了吐香舌,挨近汗青悄悄地问:“爹爹,师傅她怎么了嘛?”进来的女师长很快停下了说话,小心翼翼地来到坐在火盆旁椅子上的栖霞妪身边,轻声细语地说:“师傅,徒儿特意来看您!”栖霞妪扭过头去,没有理睬师长,让汗青感到很吃惊,也让身边的栗雯感到很迷惑,蹲在栖霞妪跟前,拉着她的手说:“师傅,师姐她是来找爹爹,听说师傅在这里,非常意外更是高兴异常。您为什么还对以往的事情放不下呢?爹爹他对您不是很好吗?何况师姐今天能担任北伐新军师长,也是师傅您教导有方,让师姐她学得一身本领,才能胜任这个高职,才能带领新军攻破晋城。刚才雯儿还问了师姐是如何带领新军将士打下晋城的情形呢!”
栗雯见师傅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就起身来到汗青身边,拉着他来到栖霞妪身边,示意汗青劝劝自己的师傅,给师姐一个台阶下,不要让师徒之间的恩怨一直持续下去。汗青对王秀姑和栖霞妪之间的怨恨并不知情,又不好问栗雯,或者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但是凭着汗青人生阅历,很快意识到师徒之间一定发生过不愉快的往事。汗青没有再去劝栖霞妪,而是对刚才她说去见王秀姑的行为感到很不解。既然都要去见她,现在王秀姑就在面前,又不理睬她,难道是因为暖间人很多的缘故,怕万一争执起来,会让人耻笑,所以干脆难得搭理王秀姑。
汗青来到美滴和天香跟前,对她们说:“走吧,我们先到前院酒店去,这里就让她们师徒好好说说话!”说完就拉着来到身边的女儿丹凤,走出了暖间,把栗雯、王秀姑和栖霞留在房里。栗雯一见爹爹都走了,也前后脚跟了出来,顺手把房门关上。紧步跟上了大家,还不忘问道:“爹爹,为什么把人家扔下不管嘛?”美滴见女儿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依赖汗青,就等着女儿来到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说:“留你在你师傅身边,自然是你爹爹对她们不放心,谁知道你一点也知道体贴你爹爹的用心。”汗青边走边接着话头说:“姐姐,栗雯出来也好,否则她们师徒有些话,因为雯儿在身边说不透。很多事情,都是因为心结,一旦解开,就会尽释前嫌。更有些恩怨,都是因为误解,又没有及时沟通,所以成为内心的块垒。需要时间和勇气面对,更需要机会和智慧去把它化解。我相信凭着栖霞姐姐的心智和王师长的心诚,她们过去无论有多少误会,都能够解释清楚,师徒两人重归于好,恢复师徒情意。”
天香一直都以一位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身边发生的事情。开酒店以来早起的习惯,让天香天未亮就醒了。天香从汗青怀里悄悄坐了起来,见汗青熟睡的面容,英俊之中不失慈祥,又端详半天、窃喜良久,才轻轻地下床穿戴整齐。在厅堂把两个大火盆生着,蹑手蹑脚地搬进屋来。见火势旺盛,才把铁架放上,坐上一大壶水。独自坐在火盆旁一边烤着火,一边回忆昨晚汗青跟自己的亲热,脸上一会儿朝霞弥漫一会儿浑身燥热难忍,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会意的笑容。来到前院,就听见儿子青云在厨房忙碌,天香清了清嗓子,轻声唤了一声青云,立刻帮着准备一大家子人的早饭,很快就听见有人在叩着酒店厅堂的大门。
“青云,去看看是不是你堂姑来了?”天香双手正占着,低声说道,“这么早,只有你堂姑,没人起得比我们娘儿俩早!”青云立刻放下手中的锅铲,盖好锅,答应道:“娘,您帮看着锅!”说完青云匆匆出了厨房,不久就看见青云身后跟着一位身姿绰约、容颜精致的女子,裹着一身寒气进来。天香立刻迎了上去,笑盈盈地问道:“这么早啊,栖霞妹妹!来,我们到后院去,你的栗雯也来了,猜猜还有谁也在茅草酒店?”天香边说,边接过栖霞妪手上的包裹,拉着她很快就来到后院的暖间。
“师傅,您怎么来了,真是太好了!弟弟栗霁他没有跟来吗?”栗雯正在跟母亲一起收拾八仙桌,摆好碗筷准备吃早饭,抬头见天香姨妈领着一身冬装未脱的师傅进来,喜出望外地喊道。栗雯边说边轻快地来到栖霞妪身边,拉着她坐在火盆边烤火,不停地问候着。美滴也过来跟栖霞妪寒暄,把身边一声不吭的丹凤介绍给栖霞妪道:“栖霞师傅,这位小姑娘是大理村添香妹妹的大女儿。如今已经是汗青的干女儿,做了李家小姐。丹凤,叫栖霞姨妈!”
栖霞妪一听是上次自己没有遇着的添香家的长女,还被汗青认了女儿,不禁端详起眼前这位女孩,发现她眉眼清秀,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坚毅,知道这是一个很有意志力的孩子,将来说不准是汗青一个得力帮手,立刻喜不自禁地欠了欠身子,拉着丹凤的小手,丹凤乖巧地依偎在栖霞妪身旁,娇声柔气地说:“师傅姨妈,凤儿给师傅姨妈请安问候!”丹凤的回答,让身边所有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天香深有感触地问道:“凤儿,你把我喊作妈妈姨妈,现在把你姐姐栗雯的师傅喊作师傅姨妈,看来你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思却非常乖巧可爱,真是好孩子!”丹凤抬起头看着天香,有点害羞地说:“妈妈姨妈,凤儿见师父姨妈,就像看见一位仙女一样,觉得世上还有这么标致的姨妈,真是让凤儿大开眼界呢!”
栖霞妪想不到一个小姑娘说起话来也这么让人舒服,更是对丹凤刮目相看,拉着她的小手说:“凤儿,你的小嘴巴这么乖巧,像涂了蜂蜜似的,是不是跟你的爹爹有样学样?”丹凤乖巧地答道:“师傅姨妈,说起爹爹呀,他还在睡觉没有起床呢!姨妈,要不我们娘女俩去叫凤儿的爹爹起床,否则呀等他自己起床,早饭不但凉了,估计都被凤儿抢吃光了,哈哈哈——!”丹凤说着笑了起来,并拉着刚刚坐下不久的栖霞妪出了暖间,来到汗青歇息的正房的西屋。等汗青起床,一阵忙乎,不但没有吃上早饭,还因为王秀姑的突然出现,让汗青一下子感觉她们师徒关系微妙,只好带着大家离开暖间,来到酒店前院。天香很快在酒店大堂安排大家的早饭,栗雯、青云和丹凤也帮着,把早饭从厨房端到厅堂的酒桌上,很快大家就坐在一起准备吃早饭。
在暖间,王秀姑见师妹栗雯紧跟着汗青出去了,还顺手把房门关上,心里立刻忐忑不安起来,哆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句:“师傅,我……”栖霞妪这时才慢慢抬起头来,见自己平生最精心栽培的爱徒,一身戎装,英姿焕发,这时却低着头,身子禁不住地微微颤抖,栖霞妪内心那块冰霜慢慢在化开,嘴上却冷冰冰地说:“谁是你师傅?”
王秀姑迟疑地抬起头,一双俊秀的杏眼噙满泪水,刻意抑制着,不让泪水夺眶而出。“师傅,游侠他谁都不爱,只想把栖霞谷、翠屏峰和整个王家堡,变成一个插满红旗的江山,为他心目中的理想,不惜伤害天下任何一个人的心。只是非常不幸,他遇到一个比他还强的熊大柱,才把他的伤害嘎然而止,要不然天下受其害者还不知道有多少。”栖霞妪不以为然地讥讽道:“你干的有辱师门的丑事,还想把这桶脏水,泼在别人身上,可见你是一个多么无情无意、寡廉鲜耻的小人!”
王秀姑战战兢兢地答道:“师傅,无论师傅怎么责备憎恨秀姑,秀姑都没有一句怨言!但是游侠是一个功利心很强的人。他利用秀姑年幼无知,想让风云堂自相残杀,他好从中渔利,天助风云堂,有师傅力挽狂澜,抛弃了游侠,赶爱徒出师门,才化险为夷。游侠见一计不成,又想独吞黑鹰帮,想不到并未得到长老的支持,反而在小诸葛的陷害下,跟熊大柱决斗,死于非命。可怜的漠兰,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不但被游侠玩弄,还偏信偏听陈三思的谎言,跟着我哥哥上了井冈山,以为游侠已经在那里等候她多年!她哪里知道,游侠早已不在人世。师傅,后来听汗青提起,为了给游侠报仇,翠屏峰伏击一战,血洗黑鹰帮,也重创了熊大柱,总算把这个王家堡的祸害翦灭,还当地一个清静的世界!”
栖霞妪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讥讽道:“为了一个负心郎,为师何至于与黑鹰帮拼老本,真是毫无见识,孤陋寡闻,不知道这些年,你都干什么去了?更是不知道北伐军如何让你披上这身黄皮,狐假虎威,滥竽充数。真是把风云堂的脸面被你丢尽了!”王秀姑一声不吭,在师父面前唯唯诺诺,不作任何解释,直到栖霞妪不说了,才抬起头来,看见汗青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手上端着茶壶和茶杯,就取过茶杯,对满脸怒气的栖霞妪说:“徒儿谨记师傅教导,以后一定发奋图强,改过自新,为民国新政尽心尽力,不负师傅的厚望!师傅,请您喝茶,消消气!”
王秀姑话音未落,就听汗青接着话题说:“姐姐,王师长这次来茅草酒店,是带着北伐新军的任务和指示而来。她为了找到我,把整个宋州城几乎跑遍了,才在十里香找到这里。新军军长金立群训示有令,我们立刻动身前往江南购买粮油和其他农产品。姐姐一身功夫,更是满腹江湖经验,汗青想请姐姐和天香姐姐一起动身,前往江南粮仓富庶之地,采购百船稻谷回晋城。王师长会安排新军将士一路护送,保障你们和粮队的安全。”
栖霞妪这时才抬起头,正眼看了看曾经的爱徒,也是今天新军师长王秀姑,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秀姑手上的茶杯,轻轻地掀开杯盖,慢慢地吹了吹还有点烫的茶水,稍稍浅饮了一口。转身想把茶杯放到身旁的饭桌上,秀姑及时接过栖霞妪手上的茶杯,放回汗青端来的茶盘中。就听栖霞妪说:“汗青,那你也跟我们们一起去吗?”汗青摇摇头说:“姐姐,我跟栗雯还得回晋城一趟,去看看岳家米行,还有看看四季铺。然后就回十里屯去看看。自从上次在十里屯为立群攻打辽城准备冬衣和炭火取暖用物,一晃几个月未回家去看看。还有……”
汗青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女儿栗雯抢着话头说:“师傅,还有就是大榆树的扈家长女春莺妹妹跟龙泉哥哥的成亲喜事,非得爹爹亲自前往。”栗雯说完,接着对王秀姑说:“师姐,青云哥哥把早饭都做好了,叫我们赶紧过去,在酒店大堂里吃!”说完栗雯一手拉着师傅,一手牵着王秀姑,朝门外走去。发觉身后没有脚步声,转头一看,见汗青在清理茶具,把栗雯急得松开师傅和师姐的手,几步来到汗青跟前,抢过他手上的茶杯说:“爹爹,磨磨蹭蹭,该吃饭了,还管茶杯干什么?快走吧!”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汗青就往前走,见汗青一脸无奈,站在暖间门口的栖霞妪和王秀姑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栖霞妪来到厅堂,才发现王秀姑还带了六个侍卫,已经坐好,就等王秀姑来,一起吃早饭。一见王秀姑来到酒店大堂,六个侍卫立刻站起身来,离开饭桌来到王秀姑身旁,恭恭敬敬地轻声喊道:“师长!”王秀姑略略点了点头,一个看上去是侍卫长的壮汉,对王秀姑悄悄地耳语了两句,王秀姑欣喜地点了点头,然后对自己的侍卫说:“你们过来问候我的师傅栖霞妪!”说完王秀姑领着自己的保镖,来到栖霞妪跟前,严肃而庄重地对侍卫们说:“这位就是江湖人称的栖霞妪,风云堂的老堂主,更是消灭黑鹰帮的北伐新军的大功臣!”
侍卫长首先来到栖霞妪跟前,扑通跪在她跟前,一边磕头一边恭敬地说道:“小的给前辈问候请安!”其他五个侍卫也齐刷刷跪在地上,跟着侍卫长一起磕头同时喊道:“小的给前辈问候请安!”栖霞妪见一个个身材高大,矫健有力的壮汉,跪倒在自己身边,心里顿时感到很温暖,慢慢躬身拉着侍卫长起身,同时答道:“你们都起来,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如今已是民国新时代,大家都是新民国国民的一份子,何苦这样折杀老妪!”
汗青笑盈盈地来到大家旁边,帮着栖霞妪把侍卫们都拉了起来,并安排他们就坐吃饭。王秀姑、栗雯和青云跟着侍卫一桌,吃了起来。汗青和栖霞妪、天香、美滴和丹凤在一张小饭桌旁就坐,也低头吃着青云和天香忙碌一个早上做好的饭菜。
早饭后,王秀姑陪着师傅和汗青他们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商议回晋城的事情。汗青问道:“今天就动身吗?还让你天香姨妈、青云弟弟一起上晋城对吧?如果这样,酒店谁来照看呢?”
青云坐在一旁,一听自己也得下江南,顿时有点害怕,对身边的母亲轻声嘀咕:“娘,今天这样寒冷,也得动身前往晋城吗?”美滴闻听,见外甥一文弱书生,感觉安排青云下江南,一定是汗青的主意,却故意提醒王秀姑带他出去闯荡一番,就接着汗青的话题说:“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倒是平时没有啥事,可以帮着天香妹妹照看酒店。如果丹凤放学有空,也可以搭手帮一下。另外可以让栖霞师傅下令让犬子栗霁来帮衬一下,等天香和青云购粮回来。汗青,你说姐姐安排有没有不妥之处?”
汗青高兴地一边点头一边欣慰地说:“姐姐在十里香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一旦坐镇茅草酒店,生意一定会兴隆火爆,甚至日进斗金也说不准呢!除了栗霁、丹凤可以帮衬外,还有一个叫秦文的粮肉贩,也可以帮助姐姐打点一下酒店的生意。这个秦文是一个不错的帮手。我对他不薄,已经给他写好了一封便笺,嘱咐他勤勤恳恳、尽心尽力帮助姐姐开店做生意,同时让他请一位清真厨子来掌勺。”说完汗青把亲笔短信交给美滴姐姐,丹凤乖巧地接过,转身笑嘻嘻地递到美滴手上,同时说道:“美滴姨妈,凤儿可不可以连弟弟和母亲一起带来,帮茅草酒店打下手干杂活,一起等着妈妈姨妈和青云哥哥回来呀?”美滴正想回答,想不到汗青插话说道:“凤儿,你跟你弟弟鲲儿,只能是做完功课尚有闲暇,才能偶尔来帮帮。你说你娘,倒是一个好主意。看来凤儿还是很有主意一个人,将来定是爹爹的好帮手!”
听到这里,正中栖霞妪的想法,情不自禁地接着汗青的话题附和道:“是啊,别看我们的凤儿年小,可是乖巧懂事,将来准是你李汗青李家数一数二的儿女、大观园里探春一般的人物不可。”栗雯一听,心中就不乐意,但是又不好当着师傅的面顶嘴,只是语气平淡地说:“李家女儿们多着呢,等凤儿长大,能人辈出的十里屯,可热闹着呢,是吧爹爹?”汗青立刻体会出女儿语气中的醋味儿,笑呵呵地说道:“别说,凤儿在李家女儿排名上,挤进头甲探花榜眼还是有可能的,但是头甲头名,自然非我的雯儿莫属了!”栗雯闻听笑盈盈地拉着丹凤来到汗青身边,娇嗔道:“爹爹,那还有一位前三名的李家女儿是谁呀?会不会是念奴姐姐,还是春燕妹妹?”汗青笑而摇头未语。
栖霞妪想不到汗青居然认了这么多干女儿,禁不住也来到汗青身边,拉着凤儿的小手,笑着问道:“汗青,说来听听嘛!”汗青见栖霞妪都感兴趣,好奇心十足,就一脸不解地说:“汗青无意给女儿们排名次论优劣,她们一个个都是李家的女儿,都是出类拔萃的好女儿,更是花容月貌心灵手巧的女儿。跟我在一起时间最长的自然是雯儿。自从栖霞谷草堂相逢,就跟雯儿结下父女之情、同行江湖之缘。”说到这里,汗青拉着女儿栗雯,栗雯素与汗青很亲,情不自禁地靠进汗青怀里,笑嘻嘻地问:“干什么嘛,爹爹?”大家一见这对父女形同一对恋人,都哄堂大笑起来。丹凤拉着栖霞妪的手,靠近她的耳朵说:“姨妈,大家笑什么?”栖霞妪小声答道:“还不是你姐姐太粘你爹爹呗!”
王秀姑怕动身晚了,当天赶不回宋州城,就对还在不停地说话的汗青说:“汗青,我看今天我们一行人得赶紧动身,先在宋州城的新军军营住一晚,第二天动身上晋城。现在时间不早,我想马上动身!”汗青一下子清醒过来,拉着女儿的手来到王秀姑身旁,认真地看着王秀姑眼中不时流露出的深情,心里隐隐不甘,希望有机会单独跟她在一起,倾诉相见的惊喜、久别重逢的欣慰,但是在茅草酒店,人多眼杂,更有六个侍卫紧随其左右,根本不可能,只能把满腔的亲热付诸眼神中,仿佛读懂了王秀姑内心的独白——汗青,姐姐跑了半个世界,找到你却不能躺进你的怀里,让姐姐多么失望?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早回去!汗青突然结结巴巴起来,言不达意地说:“王……王师长,那……那就……就……”栗雯在一旁,实在忍不住,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戏谑道:“爹爹,您今天是怎么了?见到我师姐,也这样紧张?又不是师姐去见师傅……”栗雯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立刻停下话头,汗青这时才感觉自己的意识回到心头,就接着女儿的话头说:“雯儿,你说的太对了!你爹爹今天见你师姐一身戎装,一下子有点不适应。所以又回忆起你爹爹被王师长囚禁在翠屏峰的情景,一下子害怕起来!”
王秀姑正想搭话,见师傅一双狐疑的目光朝自己张望而来,吓得赶紧低头。“汗青,啥时候成了翠屏峰的俘虏、迷魂香的檀奴?”栖霞妪想不到自己的徒儿不但抢走了自己的心上人游侠,现在又跟自己倾心的李汗青也有一腿,立刻感觉非常失望,更是满心伤感,虽然语气上没有显露出不悦,却一句冷冰冰的问话,如一盆冰凉的水泼到汗青身上,更是如一支锋锐的长箭射中王秀姑,慢慢穿心而过,让秀姑感到呼吸急促,头脑晕眩,好像要跌倒在地。汗青浑身哆嗦了半天,见王秀姑身子不稳,情不自禁地拉住王秀姑的手臂,深情地呼喊:“王师长,你……你怎么了?”
栗雯立刻意识到师傅、师姐和爹爹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和情形对爹爹不利,就立刻把师姐从汗青怀里拉了出来,扶着王秀姑来到大堂的火盆旁。侍卫长和几个侍卫,早已把座椅摆好,栗雯慢慢扶着王秀姑坐好,接过其中一个侍卫递过来的茶杯,正想给师姐喂茶水,就听见爹爹喊道:“姐姐,你不能走——!”栗雯把茶杯交给身边的丹凤,立刻几步来到汗青身边,轻声问道:“师傅她怎么走了,爹爹?”
“宝贝,上马,把你师傅追回来!”汗青见栖霞妪一声不吭,转身从墙边的挂衣杆上取下自己的斗篷,一眨眼就开门出去,把汗青吓得一动不动,直到女儿提醒才回过神来。
两匹快马朝着白茫茫的旷野奋蹄疾追。栖霞妪身披一件猩红色斗篷,在雪地里如一团火焰在燃烧。汗青很快就把栗雯的马甩在身后,离栖霞妪的马匹越来越近。栖霞妪早就发现汗青和栗雯在身后紧追不舍,因为伤心难受,手不听使唤,更是无法集中精神驱马前行,所以很快就被汗青赶上,眼见离自己没有十丈之遥,栖霞妪突然勒紧缰绳,让坐骑慢慢停了下来,转过马身,见汗青一下子来不及停下来,嗖地一身越过身旁还朝前奔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还没笑几声,栖霞妪就见半空中汗青几个翻滚,落在自己的马鞍上,面对面抱住自己。“姐姐,你怎么像小孩子一般任性呢?”汗青搂着栖霞妪入怀,紧紧抱着她柔软无骨的腰身,情不自禁地嗔怪道,“我……我跟王师长她……”栖霞妪伸出手推开汗青的身子,举手就给汗青两个耳光,汗青被打得晕头转向,差点从马鞍上跌落下来,要不是栖霞妪及时拉住。栖霞妪见一股殷红的血水从汗青嘴角静静地流了出来,吓得立刻用绣帕擦拭着,一边怒目相对,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汗青一边喘息着,一边任凭栖霞妪擦拭着抚摸着感觉火辣辣的脸颊,直到听见栗雯牵着两匹马,来到自己身旁,轻声地喊道:“师傅,爹爹他怎么啦?”汗青见女儿来到身旁,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由自主地松开双臂,就想跳下马鞍,来到栗雯身边。想不到栖霞妪无视栗雯的存在,低声喝止:“坐好了,别想下马!”汗青听完,只好一动不动地任凭栖霞姐姐的体贴,感觉被女儿目睹眼前与栖霞姐姐的亲热,脸上一下子红霞深染,低着头不敢看栗雯。
栖霞妪余光发现栗雯脸上浮现戏谑神态、促狭意味,心里也是噗哧一声差点笑出声来,想不到自己的第二个爱徒,也是这样有情趣,这才收起故意奚落汗青的心态,托起他的下巴说:“你个混帐东西,老幼都不放过!你知道我是她师傅吧,你想师徒一锅端是不是?告诉你李汗青,姐姐虽说闯荡江湖几十年,见识过无奇不有的人世间,但是像你这样来者不拒,美丑不分,老幼皆宜,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姐姐不会再理你了,你滚下我的马去!”说完栖霞妪一手推开汗青,汗青就势一个后滚翻,身若飞燕地落在自己的坐骑上,栗雯立刻把缰绳递给汗青说道:“爹爹,师傅她骑马走了!”
汗青拉过马头,看一团火在眼前向天边烧去,内心难掩失落和不甘,就对身边的栗雯说:“你先回去,告诉你母亲和姨妈,我一定把你的师傅追回来。无论走到天涯海角,爹爹也要把她找回来。去吧,宝贝!”栗雯一听,立刻反对道:“爹爹,师傅的脾气,您可能不知道!从来没有人能够使她屈服,除非她本人愿意。如果是为了南下购买粮食,师傅去与不去有非常大的关系吗?”栗雯站在雪地里,喝着冷风,手脚冰凉,一边动着双脚,一边搓揉着双手,不停地劝阻汗青追赶的念头和打算。
汗青深深地叹息道:“不是为了江南购粮,而是为了……”汗青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如何跟栗雯解释,想不到栗雯冷冷地笑道:“哼!人家又不是傻瓜,还看不出师傅为什么不辞而别!好了啦,师傅哪里追得回来,还是回家吧,外边冻死人了!”汗青仿佛没有听到栗雯的话,双眼怔怔地看着前方,见那团火苗越变越小,好像就要消失,心里顿时焦急万分,情不自禁地说:“宝贝,你我两面包抄,一定要把你师傅抓回来!”
栗雯从来没听见爹爹的声音这么沙哑过,就像窗棂纸破了后,被寒风吹打发出的噗噗声,更像一把旧二胡,蟒皮蒙的鼓面裂了一个口子,拉出时发出的嘶哑声,让人不忍听下去,栗雯顿时望着马上的汗青,迟疑地说道:“爹爹……现在师傅都跑了那么远,怎么追得上嘛!何况大雪封路,跑起来何时是个头嘛!等师傅气消了,再说也不迟是吧?”汗青慢慢让心智回归,平心静气地想了想女儿的建议,还是摇摇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语重心长地说:“宝贝,你师傅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是爹爹从未遇过的女子,她姿色艳绝天下,更是风华绝代,无人可比!一身功夫,两袖风采。不但帮助你爹爹消灭黑鹰帮,更是对你爹爹情深意切。谁知道你师姐跟你师傅同时出现,让爹爹万万没有想到!”
栗雯见爹爹又恢复了心神,就飞身跃上马背,驱马来到汗青坐骑旁,跟他并排立在雪地里,望着前方,见白皑皑的原野里,不见人影,更是四处寂静,毫无生机,让人感到从内心到体外的寒冷,更是觉得人在梦中,不是真实的人间一般,让栗雯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落寞和孤单,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爹爹,这样的鬼天气,连个人影没有不说,外边一点生气都没有,还是回酒店吧,好不好嘛爹爹?”
汗青没有被栗雯的请求改变自己的初衷,仿佛听见栖霞姐姐在不远处饮泣,更是让汗青下定决心,突然拍了一下女儿坐骑,喊了一声:“快走吧,宝贝!跟爹爹比一比,看你能不能追上爹爹,好不好?”说话的同时,汗青的坐骑如一支刚射出的响箭,飞一般地朝前奔去。栗雯打心眼里不愿意夹塞在爹爹和师傅之间,但是见爹爹软硬兼施地要求自己,只好硬着头皮,脚上用力,很快专心追赶爹爹的坐骑,在雪地里,两匹快马一前一后,朝栖霞妪离去的路径,急驶而去。马蹄踩踏溅起的积雪,像一道雪浪,仿佛一艘快艇在绿波上航行一样,恨不得刺破大地,把栖霞妪寻找回来。
父女俩很快来到一片树丛前,虽然沿着树林外也有一条山路,但是明显也有一条小路进入树林。汗青立刻勒住缰绳,等着女儿来到身旁。汗青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一个人影,仔细端详树林的小路,发现积雪里马蹄踩出的坑坑洼洼,因为积雪很厚,留下的足迹非常明显。决定进去看看,很有可能栖霞妪就是从这条树林小道经过。见女儿过来,汗青就抬头看着栗雯说:“宝贝,你对这一带地形熟悉吗?”
栗雯不悦地看了汗青一眼,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点点头,没有吭声。汗青内心不禁一阵惊喜,骑马靠近女儿说:“累不累宝贝?要不先找一处人家歇歇脚,喝口茶水,吃点东西再说!”栗雯一门心思想早点回酒店,才不愿意在荒郊野外,受饿挨冻,现在已经离开酒店七八里路,如何一下能回去,更何况连师傅的影子都没看见,爹爹哪能轻易放弃,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师傅。想到这里,栗雯抬起头,怨恨地瞪着汗青说:“拉人家下水,都要把女儿冻死了!这里哪有人家嘛,也没有一个饭馆酒家啥的,吃饭,吃冰雪还差不多。爹爹,我们还是打道回府吧!这冰天雪地的,连一只鸟都没有,还能找到师傅,师傅早都到了栖霞谷了!”
汗青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居然惊动了树丛里几只不知名的山鸟,扑愣愣地乱飞到远处,回风舞雪,飘飘洒洒地落在汗青和栗雯身上,又惹得栗雯抱怨半天,责备许久,汗青才寻得机会对女儿说:“上栖霞谷哪里是朝这个方向走,往这方向走,明明是回王家堡。难道你师傅上王家堡去不成?”说完汗青见女儿对自己说什么根本不感兴趣,就接着说道:“走,到四周看看,说不准能发现一处人家呢!”栗雯被迫无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嘀嘀咕咕又抱怨了半天,才慢腾腾跟在汗青坐骑后,沿着树林外的大道,一直往前走。
想不到,还没走出一里路,就见路旁不远有一处人家。树枝扎的篱笆围墙,矮矮地围出一个大院落。一座带云盖的大门,已是双门紧闭,门上贴着两张门神,显得还有些生气。门前的积雪也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一条积雪中铲出来的一米宽的道路,直接连接到大门处,让汗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走,过去借口茶水喝!”汗青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看女儿一眼,发现栗雯也是一脸惊喜,就下马来到栗雯坐骑旁,伸出双手,把栗雯从马鞍上抱了下来。汗青转身就想把栗雯放到地上,想不到栗雯双臂揽着汗青不松开,娇嗔道:“抱着女儿不会吗?”
汗青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担心两匹马无人照管,会到处乱走。栗雯仿佛看出了爹爹的担忧,一脸不屑地说:“马匹会跟着我们,才不会乱跑呢!”话音刚落,栗雯打了一声口哨,两匹马还真的抬头挺胸,昂首阔步跟在这对父女身后,得得地走出清脆的马蹄欢快的踏地声响。汗青知道栗雯撒起娇来从来不避外人,只好一边走一边解释:“宝贝,等一下到门口你就下来,否则这户村野人家,还以为我们是来逃难的呢?”
栗雯不解地讥笑道:“爹爹就想糊弄人家,怎么会是逃难的?这世上还有像我们穿戴这样华丽,骑着高头大马逃难的?”汗青被女儿的机智回答惹笑了,轻言细语地说:“也有官宦人家、王室权贵被追杀的,他们比我们无论是衣着还是车马,不会比我们差吧,不也是逃难么?”栗雯不为所动地戏谑道:“如果真是亡命而逃,更是狼狈不堪,哪有爹爹这样玉树临风、洒脱英俊,气宇轩昂,还这样怜香惜玉,怀抱着如花似玉的女儿呢,对不对?”汗青见女儿刁顽精怪,就柔声细气地劝道:“这些爹爹心中自然有数,只是偏僻乡村、蛮荒野地,民风淳朴民俗保守,哪里见过做父亲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花容月貌的成年女儿?你能走会跑,骑快马打响哨,还不把开门的童叟、迎客的稚妪吓得不让我们进去,乖听话,入乡随俗,才不会遇到麻烦,好不好?”
栗雯只是故意刁难一下爹爹,否则内心的怨气如何咽得下。见爹爹都快抱自己到了大门口,就千不甘万不愿地说:“哼,人家骑了这么远的路,陪着爹爹一点好处没有捞到不说,还喝了一肚子冷风,更是气都被你们气饱了,哪里还走得动道嘛!说得可怜兮兮的,为什么您这么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连一个女人都摆不平,就知道拣老实人雯儿欺负。人前马后效劳也就算了,这种争风吃醋的烂事,也让女儿掺乎,一点意思都没有。女儿更是提不起精神,浑身无力,没让爹爹送回酒店已是额外开恩,想不到只抱一箭之地一半都不到,就想找借口,偷奸耍滑,以为女儿不知道吗?”栗雯说完,想看看爹爹是什么反应,想不到汗青不但没有被女儿的狡辩气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搂了楼怀里的女儿说:“你呀摇唇鼓舌,巧言如簧,愣是把爹爹说动心了,恨不得一生一世都抱着你,不让你离开爹爹一步之遥!”
栗雯见爹爹语气诚恳,声调柔和,知道爹爹不是虚言戏语,一下子感到不好意思,让爹爹吭吭哧哧抱着自己,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风雪之中、冻土冰雪路上,就挣扎了一下身子说:“好吧,看在您宠爱女儿的份上,这次就饶了您的筋骨之劳。以后您跟任何女人生闲气,女儿再也不会陪太子读书了,哼!”栗雯一说完,一个燕子掠水,一下子从汗青怀里,轻盈地落在他身前几步,一下子又闪身来到身后两匹快马跟前,收拾好缰绳,轻轻地领着坐骑,跟着汗青来到这户人家院落的大门前。栗雯环顾了一下,没有发现拴马的木柱,正想开口问汗青,就听见院落里有人走动的脚步声。
栗雯顾不上拴好马匹,举目朝院落看去,就见师傅跟一个面目看不清晰,但是身材矫健有力,抬头挺胸,谈笑自如的壮汉一边朝大门走来,一边低声说着话。栗雯情不自禁地喊道:“师……”就被汗青一手捂住嘴巴,并很快拉着栗雯躲在大门云盖下。院子里的两个人马上意识到门外有人,就听见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院落,汗青对栗雯低声说道:“快追,他们要从后院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