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革大辩论说“有话好好说”(续完)
从文革大辩论说“有话好好说”(续完)
从那时起,我对人们的辩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无论是弄堂里家庭主妇之间的争吵,还是文学作品中的谈判,甚至戏剧中的语斗,都是我欣赏的对象。所以说,现在说的看辩论的体会,包括了从文革开始,一直到现在的体会。所谓“有话好好说”,也包括话说得好,说得妙,说得恰到好处。
辩论的高手,通常不吹嘘自己“逻辑强大严密”,也不会说自己“说话没有漏洞”,或者自称看问题“全方位无盲点”。逻辑是否强大,辩论时已经自然展示;说话是否有漏洞,对方和观众都耳明心亮。有无盲点,辩论中自见分晓。当然,高手有时会点一下对方,说话注意逻辑。
文革时的辩论内容,基本上都已经忘记。但是,由于对辩论的兴趣,包括对人们的对话的兴趣,却一直未减。
比如当时的样板戏,就常常有极精彩的对话片断。
印象最深刻的是《红灯记》中鸠山和李玉和的对话:
鸠山:宪兵队刑法无情,出生入死!
李玉和:共产党员钢铁意志,视死如归!
对得多么好!共产党员对宪兵队,钢铁意志对刑法无情,视死如归对出生入死!江皇后手下有能人啊!对得丝丝入扣,字字千钧。
《沙家浜》中阿庆嫂对刁德一的《斗智》一场,也是非常精彩。包括后来刁德一让阿庆嫂把沙奶奶送回家,然后派人跟踪去偷听这两人说了什么。出人意料的是,2人居然在路上打起来了。真佩服这2个女人的智慧。然后阿庆嫂回来后说,这个老太婆哪里是我的对手,早被我打得落花流水,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刁德一听的,真是厉害。
《智取威虎山》山里面:
脸红什么?
精神焕发。
怎么又黄啦?
防冷涂的蜡!
问怎么又黄了的时候,为之一惊,回答又是如此巧妙而出人意外。再看后面的一段:
座山雕:听说,许旅长有几件心爱的东西?
杨子荣:两件珍宝。
座山雕:哪两件珍宝?
杨子荣:好马快刀!
座山雕:马是什么马?
杨子荣:卷毛青鬃马。
座山雕:刀是什么刀?
杨子荣:日本指挥刀。
座山雕:何人所赠?
杨子荣:皇军所赠。
座山雕:在什么地方?
杨子荣:牡丹江五合楼!
这段对话,虽然没什么机锋,却也对得一丝不苟,铿锵有力。
我也很喜欢沪剧《阿必大回娘家》中阿必大的婶娘和阿必大的婆婆的对话,精彩之极。话里有话,针锋相对,无一句废话,无一句不恰到好处。那婶娘显然是处处占上风。两人对骂,骂的话恶毒之极,却不见一句脏话,也不见其中哪个发急耍赖。两位差不多都是文盲,但照样可以有如此精彩的对话。阿必大的婶娘当场用语言将其婆婆制服,领了阿必大回家。可惜我在网上找不到文字版的对话,要不看了真是过瘾。
高 学历高职称者的辩论,其水平却未必高。我在国内读研的时候,有阵子需要在华东师范大学生物系的一个实验室作一些实验。有一次看见这个系的一位副教授和系主任似乎为晋级的事争 了起来,这种场合我怎能错过呢。可是,很快我就发现这二位的争论,是我看见过的辩论中最乏味的一次,没有之一,比我们弄堂里没有一点文化的家庭妇女之间的 吵架还不如。
可能那个副教授听说了那个系主任说了什么对他不利的话,在系领导讨论晋级的会议上。顺便说一下,这位系主任还是一位当时小有名气的生物学家。
我听见的时候,对话已进入这种状况:
副教授:你当时说了伯拉伯拉伯拉。
系主任:我沒说。
副教授:你说了。
系主任:我沒说。
副教授:你说了。
….…
这水平,远远不如我们里弄里的家庭妇女吵架。
最后,几坛是一个大家各抒己见的地方,争论难免,希望几坛多一些精彩的争辩,少一些如这位系主任和副教授的对话,更要避免出口骂人,胡搅蛮缠,大家都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