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上海孩子看青岛 – 表哥、表姐们

我和哥哥去青岛都是两个小孩子自己去的。妈妈在大学教书，有暑假，有时也会在后期加入我们。但不管妈妈来不来，我们在青岛的大部分时间是没有妈妈在身边的。

大舅和二舅都是比妈妈大很多，我所有的表哥表姐也是大我和哥哥很多。我和哥哥都还是小学生时，所有的表哥表姐都是工作的年龄了。大舅家S表哥和L表姐还没有成家，依然与父母住在一起。S表哥是顶替大舅去了中学，我们去青岛时也正是他放假的时候，他是所有表哥表姐中唯一能全职陪我们的。哦，聪明过人，才华横溢的S表哥，那可是位羡煞多少女孩的男人！不过我那时还不懂这些。

L表姐是应该去农村插队的，但她身体不好，家里舍不得让她去，就硬是“赖”在青岛了，不知是否属于“非法”滞留。想办法去弄了个临时工，好像不是每天都有工可以做，所以在家的时候也不少。但凡是有工可做时，L表姐因为要好好表现，希望转正，身体偏又不太好，每次下班回来都累得很，第二天一定要补觉。就这样，L表姐也陪我去了好多次海水浴场，非常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吃杠子头就是L表姐在海边买的。

也亏得L表姐，我跟着她买菜，对青岛的食品供应有了生动、直接的了解。大舅也经常去买菜，让我跟大舅一起去好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哈。跟L表姐一起，不管做什么，对我，那就是玩了。

L表姐非常聪明，她读书是一直是“级部”第一名。这“级部”是青岛人的说法，我们上海是说年级的。L表姐读书读得好，干活也是样样拿得起，不仅会做各种面食，还会裁剪衣服。有一年流行上下一身全是藏青蓝，我们从上海给S表哥和L表姐带去的确良布料，就是L表姐为两人各做了一套衣服。我们刚去时，L表姐用动物模子给我做过鱼啊、狗啊的面食，就好像放大的动物饼干。我到底还是个孩子，就是喜欢，后来好几次求L表姐给我做，吃得满心欢喜。

我从小就近视，却不肯带眼镜，所以看人、看物都不真切。不知道是这个原因还是以前没注意，到了大舅家后在S表哥脸上我人生第一次看到了红痘痘。当时S表哥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我大概是第一次和他近到可以发现他脸上的状况，但还看不真切，就再凑近了看，并伸手去摸，问他“你脸上这是什么啊？”答说是“红痘”。我又问“什么是红痘”。对话持续了几个来回，最后知道了是“青春痘”，是这个年龄的“特产”。我记得当时我还说好像没看见别的“这个年龄”的人有青春痘。我们说着，L表姐也进来我们这间屋，一见这场景立刻惊呼“哎哟，你这是天大的面子啊！他可是从来不让任何人摸头的！谁要是不小心碰到一下都是不得了的啊！”

谢谢S表哥，如此待见我！

S表哥带我们到处玩，有不少项目的，除了常规的八大关、栈桥什么的，非常规的现在记得的不多了，印象依旧真切的是两件事。一个是他带我和哥哥去了学校的校办工厂。他好像是个小头头吧，那天还算是挺隆重的一个事，可能女孩子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或是我还太小，只记得去了，也记得在一个长条板凳上坐了说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有什么东西和“工厂”有关联。倒是记得我不愿意坐公交车。好像去学校那次是坐车的，我一百个不愿意，要求走去。S表哥不理解我，但我在青岛坐公交车是坐怕了，几年加起来也没坐过几次，但记忆里几乎每次都会碰上不正经的人。我不好意思对表哥说，记得有一次又是说去什么地方玩，就为我不愿意坐车，我们谈判了好久，表哥的条件是要去就坐车，要不就不去。现在想想，其实我就告诉表哥，他不就保护我了吗？

另一件事是去拦鲨网那儿玩。

S表哥游泳非常非常棒！青岛的海水浴场都是设有拦鲨网的（不知为什么美国就没有），规矩是不允许越过拦鲨网。可S表哥他们是一下海就冲着拦鲨网去的。听S表哥说游泳的趣事也是我们消磨时间的方式之一。S表哥他们不满足于在拦鲨网内游，喜欢跨过拦鲨网或从下面潜过拦鲨网，到外面的世界去！有一次，S表哥在拦鲨网附近玩，不小心一条腿被网拽扣住了。据他说，那网扣是越牵扯越紧的，所以他必须非常小心地一点一点设法把腿退出来。他还经历过被海蜇蛰到的事情。那是有毒的，而且非常痛苦，必须立即去医院看急诊。那天他半夜才从医院出来，大舅妈着急了，在楼下等他，还把他吓着了。这些故事我每次都是听得一楞一愣的。

S表哥反复告诉我，在拦鲨网那里才好玩，因我自己没有足够的体力游那么远，他一定要带我过去。那天，S表哥准备了一个大轮胎，我躺在上面，他就和一个朋友一起，一个拉，一个推，往远远的拦鲨网游去。游着游着，他们俩喘气越来越粗，喘得我心疼，后来我实在是无法承受了，就要求回去，说不去了。S表哥不干，我也不放弃，到最后我都快哭了。他一下意识到我是害怕了，就反复问我，我当然不是害怕，但我不置可否，就是要求回去，于是他们转个方向，又把我“运”了回去。事后好多日子里，S表哥一再问我是不是害怕了，为什么害怕，他还是想带我去一次拦鲨网，但我始终不回答他，没有Yes也没有No，估计他是认为我害怕了却不好意思承认，最终他只能作罢了。所以，非常好玩的拦鲨网我没看见过。

知道我们喜欢游泳，别的亲戚也都尽力为我们提供机会。二舅的大女儿F表姐已成家，是住在离第二海水浴场很近的一栋带院子的洋房里，近得可以在家里换了游泳衣去。一次，二舅家的Z表哥带我们去F表姐那里玩，顺便也洗海澡。那天带上了F表姐孩子的一个朔料球。我玩累了，坐在沙滩上歇，Z表哥忽然过来对我说，他远远看见那个朔料球被吹向外海，哥哥在后面追，很危险，叫我呆原地别动，他要去把哥哥追回来。我揪着心等了很久，他们俩才过来，两个人都摊在沙滩上好久才歇过气来。Z表哥反复说，以后碰上这样的情况，球就不要了。风大，又退潮，人是不可能追上球的。这样以最快速度追，等到你决定放弃时，已经没力气游回来了，命就丢了。还说，那天幸好他有带一双脚蹼，要不是不可能及时追上哥哥的。Z表哥那天也是吓坏了。我这才意识到，表哥、表姐们带我们玩，同时也承担了很大的责任。不容易！

还记得因我少不更事，在表哥表姐那儿闹了笑话。那时家里常有朋友来，表哥表姐陪朋友聊天时我也总凑在边上。一天来了位男孩T，包括大舅，每一个人都非常热情地打招呼。然后我们几个小辈一起坐下，聊了一会天，再然后我就发现哥哥和S表哥不见了。我觉得他们太没礼貌了，不好好陪客人，为了弥补，我就特别认真地“陪”，主动交谈。可我和男孩T不熟，过一会就没话了。（也可能是他不希望继续和我聊 ： ））我觉得还是必须有S表哥来陪，于是就出去找他，发现他和哥哥一起在隔壁房间里玩呢。我一进去就责怪S表哥不陪客人，他说“我怎么能陪？当然是L陪！”我说，难道不是来男孩就是找你，来女孩就是找L表姐吗？S表哥指着我对哥哥说我傻。记忆中好像哥哥是明白的，可我真的就是不明白，直到多年后L表姐要结婚了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既然是讲表哥的故事，有一件事必须提一下，虽然不是70年代了。

那大概是84年吧，我和同学好友又去了一次青岛，有两位和我一起住在了大舅家。那时大舅母在偏郊的辛家庄又分了房，我们就是住在那里，又是S表哥陪我们玩。当时正好另一位远房Q表哥（就是我在以前的博文中说的“英俊潇洒，风度一流”的表哥）也来青岛玩，于是两位最有男子汉气质的表哥带着我们几个女孩子到辛家庄的海边去了。那时的辛家庄还不是旅游点，海边什么人也没有，就我们几个，爬着大石头向海走去。那里有水，有石，有礁，还有小鱼。。。那是与青岛市区完全不一样的海，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有着难以言状的魅力。知道那地方有多迷人吗？回到上海后的半年一年里，无论白天黑夜，我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呈现的就是那海，那石头。。。

然后同去的女孩看到的不仅是海边的美景，还看到了将来那一位应具备的大致形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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