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语初学者的快乐

           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次学日语的机会，是公司里请的一位日语女老师。尽管没学多久，但我至今仍然记住的可怜的几个单词和短句都是那时记住的，居然没忘，三十年了。

            再次萌发学日语的念头来自去年初春节期间从中国逃到日本以后。我提前了八天到日本，提前和女儿相聚当然很快乐。但也给女儿添了不少陪我出门的麻烦。尽管我经常独自走路去周边的公园散步，去超市买菜等等，却不敢独自坐公交去更远的地方。东京的公交系统太错综复杂了，一进地铁站我就晕菜，更别提那些看不懂的指示路标了。每次都是跟着女儿出远门，她要导航找路，还要不时提醒我需要注意的本地规矩习惯等等，很累。这情形很有点像我年轻时陪着国内来的父母到处转，现在我也变成不能独自出行的半残废了。所以我当时下了个决心，一定要学好日语，最低目标就是下次去东京要能自己坐公交出行，不要人陪！

            来美国三十多年，我的英语已经基本能自如交流。如果不是因为文化不同而产生的交流困难我都能应付。但日语就完全是另一个动物了。我想不管学哪种语言，总要先从最基本的开始吧？中文的拼音，英语的26个字母等。日语的两套假名我至少要学会发音，记住写法，然后才能开始学单词，短句和语法等等。但我没想到现在的记忆力如此之差，记忆的速度永远追不上忘记的速度。停了一段时间以后再捡起来就像全新的一样，唯一能记住的仍然是三十年前的那一点东西。这倒是让我真正理解了我妈当年学英语为什么几十年后仍停留在初级班，原来是不进则退，进慢退快，往下坡出溜太容易了。

            停了将近一年以后我又开始捡起日语学习。这次发现日语难是难，但也有好学的地方。第一个当然是汉字。汉字虽然在日语里发音不同，但意思大都不变。这可帮了大忙了。记得在日本坐地铁的时候我唯一能看懂的就是汉字站名，感觉异常亲切。有一个站名叫“我孙子”，过目不忘。后来每次看见都忍不住要笑出来。在街上经常看到店名字和商品名字，我当然也是首先认出汉字部分，连蒙带猜居然也能八九不离十。

            再有就是日语的语法还算简单，至少我目前学到的最基础的部分都不难掌握。最难的还是记单词，也是我现在最花时间也最没有成效的部分。学语言真的越年轻越好啊！这完全就是一个拼记忆力的领域，很难靠理解力去帮助记忆。偶尔碰到一个能靠上中文的，我一定会立马记住，绝不放过。比如ただいま（发音：他大姨妈），我回家了！一次就记住了。

            以前在国内的时候英语是外语里的老大。我上初中时开始学英语。我们全年级十个班，八个英语班，两个法语班。那两个法语班立刻就矮了一截。那些年正好是逐渐把中学里的俄语课换成英语课的时候，大我几年的高中生基本都学的是俄语。我很庆幸自己一不小心站在了外语鄙视链的顶端，当然那时候是不知道的。进大学以后的外语课只有英语，分快慢班。那些在中学里学了小语种的就只有进慢班从头学起。而我们快班的老师就好多了。中国的好多事都靠运气，后来全民学英语，大批人员出国的时候我们这些最早开始英语学习的不能不说赶上了好时候。

           出国前在工作单位里碰到一位大学日语专业的同事，我当时特别迷电视剧《血疑》里那首歌，希望能用日语唱出来。可人家告诉我必须学会平假名才会发音准确，我只好放弃了。去年我把平假名都背下来了，那首歌还是太难唱了，尤其是中间一段不停顿而又快速的唱段，我的舌头根本转不过来。我们嫌日本人说英语太硬，他们一定也认为我们的舌头没长好。

            日语的平假名还好记，好歹形状稍微复杂一点。片假名就难记了，太简单了！一般人会以为越简单越好记好写呀，比如“一”，“二”“三”，可这是数字呀。片假名太简单了就没有存在感了，怎么都记不住。比如“ノ”，“ナ“，” メ“，等，看起来都差不多，怎么区分？片假名多用于外来语，主要是英语。可念起来和我们熟悉的英语发音又差了一大截，简直就是日本人说英语的感觉。我要把自己好好的，已经很接近标准发音的英语变成日本人的英语，否则我就写不出来这些片假名。等我学会日语以后会不会我的英语发音会让人误以为我是日本人？

            还有一个难点是日语分正式与非正式两种，有些还分男女。你说话的对象如果是长者，陌生人或是老板等地位比你高的，你要用正式语，比较啰嗦。在家里或者和好朋友说话就可以随便些。所以在开口前就必须搞清楚你说话的对象，脑子里要有根弦，不能脱口而出然后露怯。难怪日本人开口前都先鞠躬，脑子里开始想该怎么说话，然后再来点口头语（あの）之类的拖延时间，否则很难不说错话。

            但不管怎么说，我学日语的动机还在，热情也还没有消退，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和我那快速倒退的记忆力作斗争，其乐无穷。想想有一天我会自己在东京乘公交来去自如，有难处了可以开口问任何一个身边的日本人，并且对方能听懂我的话同时给我以指点，那该是多么大的成就感？我不指望我的口音能让自己混同于日本人，只要能让对方明白就好。实在不行英语帮忙也可以啊，还有手机上写汉字也能管用。

            我现在真的变成我妈当年学英语的时候了。每学完一课就倒回去复习前一课，学多了就必须回到最前面复习。所以最前面几课我经常需要来回复习，不是忘了，就是和后面的新词搞混了。日本人礼数太多，很多虚词是用来客气的，没啥具体意思。哼啊哈的半天了也没多少内容。另外，我是用英语学日语，和当年用中文学又不一样。

            日语的はじめまして、どうぞ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到了英语这边只好翻成 It’s a pleasure to meet you, 感觉废话太多，找不到相应的短句。

            哎，如果多一点“他大姨妈”那样一次就能记住的单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