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子和她的继父（13）

那天晚上如水是要给家里写信的，却一个字也没有写成。她实在没有心思写信，心里乱乱的，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忧虑。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不是一厢情愿的，心语白天的表现，心语那些眼神，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如水翻来覆去地想着，想得头都疼了，实在是想不明白。

很久了，夜里醒来的时候如水都没有再胡思乱想了，通常都能很容易再入睡，但那一夜，如水醒来后说什么也无法入睡，她又开始想心语，不知道心语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他那么希望如水留下来，是不是只是因为实验呢，还是有其他的想法？想着这些问题，看到窗外的天渐渐地亮了，如水起床了。

在国内的时候，如水一个人带着孩子，工作也很忙，家里的事儿也不少，但似乎从来没有什么事儿让如水这么费心的，她无论如何都感觉自己无法摆脱心语，无法不去想心语，她好奇心语的一切。

如水匆匆忙忙地吃了点早饭，她又去实验室了，她想从今天开始自己一定每天早去一个小时，晚上尽量晚走一些，这样也许能把自己延迟的时间缩短一些，虽然心语很乐意如水留下来，尽管如水也愿意跟心语一起工作，但她从心里的感觉来说，还是非常想家的，更想女儿。

心语似乎了解如水的心情，他也比每天早来一些时候，虽然没有如水来得早，但比其他同事还是早来不少。如水不知道他早来的用意，是愿意看见自己，还是也想帮着如水早点完成工作。如水时常告诉自己：“不想了，什么都不想了。好好工作，争取早点回国。”可是如水越是这样告诉自己，越不能自制地总是想把有些问题想清楚。

如水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们年纪不算大，母亲退休了，父亲还在工作，所以孩子现在都是由母亲照顾的。其实如水的女儿从小也是老人带得多，但如水尽最大的能力自己带孩子，一来不想让老人太辛苦，更重要的就是自己要给女儿更多的时间跟自己在一起，所以，如水跟女儿的感情真的是特别好。

当初，如水知道自己有希望出国的时候，就跟妈妈说了，她不想要这个机会，妈妈当然不同意，妈妈认为出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能有希望就要争取，哪儿能放弃呢。如水的父亲也支持如水，一直说，不要担心孩子的问题，他们会全力帮忙的。

其实如水的父母心里相当清楚，如水的个人条件是相当的好，但毕竟带着个孩子，所以如果在国内很难再成家了，只有等孩子成人了，那时候如水也就年龄太大了。他们也有一个愿望，如果如水出去一段时间，能在外边遇到合适的人，说不定比在国内更容易一点。也因此他们更是支持如水一定要争取到这个出国的机会。

父母这样的希望开始没有跟如水说，如水慢慢地发现父母特别关心自己出国的事儿，总是打听，后来妈妈跟如水摊牌了，如水才明白。开始的时候如水根本不能接受，她坚决反对父母的这个建议，她早就做好了自己跟女儿生活一辈子的打算了。但如水的父母，尤其是如水的母亲，千方百计地希望如水考虑这个问题，她用自己的生活经验，用周围人的例子苦口婆心地开导如水。如水慢慢地由开始的抗拒到默不作声了，妈妈的说教起了一定的作用了。

也因为如此，如水来到美国后，尤其是遇到了心语，才会有了那样的好奇和后来的心动。虽然如水现在还不知道心语的个人情况，但对于心语这个人，如水不能不说是有了好感的了。

如水和心语这种拉锯式的交往在我们生活中还是不少见的，很多人就是因为这样的拉锯最后不了了之或一拍两散了的，因为这样的情景多数是出在，两个人都长期处于矛盾和犹豫之中。如水每次都是一想到心语会不会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就会打退堂鼓，而心语则根本不知道如水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心语没有勇气，也不愿意问如水的家庭情况，如水也一样不愿意问心语。他们就这样在一起工作着，平日就像普通同事那样，没有再往前走一步，也似乎都没有那个意愿。他们这种磨叽的状态，如果让人知道了是很不可思议的，但确确实实地发生在他们之间，也许这就是心语和如水相同的地方吧，能不能称之为默契呢？

如水得到的延期时间是3到4个月，她写信给了家里，父母很快给她回信了，要她安心在这边工作，告诉她女儿很乖，也很好，不要她担心。随信，还寄来一张女儿的近照，女儿长高了也长大了，站在那里摆着小手，照片的背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妈妈，我想你。”看得出来是姥姥把着她的手写的。

如水收到信，看到了照片，她哭了。思念女儿的心更加强烈了，她恨不能什么都不要了，马上买机票回国。这时候，在如水的心里，什么都不再重要了，她的女儿占据了她所有的心思，她决心从明天开始一定百分之百地专心做实验，要争分多秒地抓紧时间，为了早一天完成这个课题，早一天回家，早一天跟女儿在一起。

如水的变化，心语看在眼里，纳闷在心里，他不知道如水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也许她爱人来信了，也许她内心的斗争结束了？在心语的判断中，感觉如水似乎在做着一种艰难的选择，但他万没想到，选择的对象不是心语和自己爱人之间，而是心语和女儿之间。

心语也常常作很多的假设，当他看到如水为此这么艰难地选择着的时候，他也决心放弃对如水的期望了，他心里也明白，自己的身世如水也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让如水毫不犹豫呢，再说，心语没有把自己身世告诉如水的打算。他不是完全不想也是在犹豫，毕竟如水的家在地球的那边，真的跟如水谈及未来，面临的矛盾和困难将是无法想象的。更何况如水如果真的要在他和爱人之间选择的话，那难度就会更大了。 想到这些，心语的心也很乱。（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