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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烂漫满天星

我的烂漫满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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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花店买玫瑰,店员们通常会在花束里配上几枝雪白的满天星,满天星是最常见最不容易出错的衬花。

满天星这个花名很好听,符合此花的形象:花朵小且众多,如繁星点点,不绚丽不引人注目,折射出衬花应有的素雅特质。

满天星其实是有淡香的,不过很少人静心去闻。望着簇拥在一起的单薄白色小花,我的脑海里有时会浮现出一片开着满天星的原野。如星斗般挨挨挤挤的小野花开得洋洋洒洒的,夏风拂过脸庞,不着一丝痕迹,却激起了心海里的情思。

 

当然,店家怕你会失望,不愿告诉你(或许他们也不知道)满天星的真名是圆锥石头花 — 一个土里土气的名字。圆锥石头花是原生于中欧和东欧的一种稀疏平常的多年生草本植物,石竹科石头花属,高达1.2米左右。它出现在干燥、多沙和多石的草原上,非常喜欢钙质土壤,学名Gypsophila paniculata, “Gypsophila”意为”chalk-loving”(喜欢石灰石)。 野地里的圆锥石头花多为五枚单瓣,除了白色,还有粉色的。出于商业考量,花店里出售的几乎全是白色的重瓣花。

 

在欧洲,圆锥石头花有个很美丽的俗名:婴儿的呼吸(Baby’s breath)或少女的呼吸(Maiden’s breath),象征着永恒、纯真和持久的爱情。该俗名可能源于欧洲的传统习俗,即圆锥石头花是婚礼上的束花标配,也是赠给刚刚做了母亲的女人们的重要插花之一。

我喜欢“少女的呼吸”这个名字。少女吐出的甜蜜气息中含着一分闲愁、两分忧伤和七分甜蜜。她的眼角没有伤感的泪(或许她已悄悄将泪水拭去了),旁人远远望着,只见如花的笑靥下的万般柔情。这是我想象中的美好而古老的爱情,与“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个想象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沉浸在甜蜜的追求中,岁月不知年,永远青春焕发。

 

19世纪末,圆锥石头花作为一种园林植物被引入北美。但它们还是顽皮地从花园逃逸到户外,一丛丛野蛮生长。与马克.吐温以及亨利.詹姆斯齐名的美国小说家威廉.豪威尔斯(William Dean Howells )曾在散文《沥青路上的野花》(收录于散文集《文学和生活》Literature and Life)中写到好几种常见于纽约市沥青和混凝土马路上的野花,其中一段是这样描述的:

“令人着迷的一章叫做‘花园大逃脱’,将某些从花园里逃逸的花做了分类。我这个无知的自由主义者只以为肥皂草是其中的一种,但我很快获知三色堇和香堇菜喜欢到处玩耍,波斯小茴香、金鱼草、老鸦谷、夏香薄荷、伞花虎眼万年青、萱草、虎皮百合甚至懒洋洋的景天植物都属于居无定所的香花良伴。一个人并不难在这群逃逸的成员中发现虎皮百合,因为它的内心世界始终住着一片丛林。但从马萨诸塞、弗吉尼亚至俄亥俄的路边徘徊着很多圆锥石头花,像迷路的孩子,我见犹怜。也许那些睡在尘土飞扬的路边的谷仓里并在后门觅食的流浪汉在意那些圆锥石头花,以一种慈爱的眼神注视着这些小逃亡者。 ”

 

(A singularly fascinating chapter is that called "Escaped from Gardens," in which some of these pretty runagates are catalogued. I supposed in my liberal ignorance that the Bouncing Bet was the only one of these, but I have learned that the Pansy and the Sweet Violet love to gad, and that the Caraway, the Snapdragon, the Prince's Feather, the Summer Savory, the Star of Bethlehem, the Day-Lily, and the Tiger-Lily, and even the sluggish Stone Crop are of the vagrant, fragrant company. One is not surprised to meet the Tiger-Lily in it; that must always have had the jungle in its heart; but that the Baby's Breath should be found wandering by the road-sides from Massachusetts and Virginia to Ohio, gives one a tender pang as for a lost child. Perhaps the poor human tramps, who sleep in barns and feed at back doors along those dusty ways, are mindful of the Baby's Breath, and keep a kindly eye out for the little truant.)

文字很生动,反映了一个科学事实:许多从亚洲和欧洲引入北美的花草纷纷在野外归化。

但这篇发表于1902年的散文并未预见到圆锥石头花会在北美某些地区泛滥成灾。

圆锥石头花在夏初大量分枝,每株开花数百朵,7月初果实开始成形,7月下旬果实成熟开裂。每株野花可以产生13,000多个种子, 其根系可以延伸到地下4平方米左右的区域,从而在干旱期间获取更深的地下水。圆锥石头花的深根系统限制了本地物种的生长,成为一种入侵性很强的外来植物。加拿大的大部分省份都将它列在了入侵植物清单上,例如,阿尔伯特省禁止苗圃出售圆锥石头花,只允许种植性情较为温良的蔓枝石头花(Gypsophila repens)。

(蔓枝石头花)

我在夏天随便出去走走,就能在公路旁发现好多白色的珍珠永生花(pearly everlasting, 学名Anaphalis margaritacea 珠光香青)、野胡萝卜花(wild carrot)和西洋蓍草(yarrow)。这些野生草本的小花朵密密匝匝,如天上的繁星调皮地眨着眼睛,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懂了我的心事。

但我从未在温哥华户外见到野生的圆锥石头花。崇尚自然简单的我更倾向用本地白色的野花做衬花,而不是特地去花店购买商业种植的圆锥石头花。

我们也可以把珍珠永生花、野胡萝卜花和西洋蓍草叫成烂漫的“满天星”啊,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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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南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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