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响了蓝铃的如风往事
学生时代去精品店给同学买生日礼物,总是喜欢挑选蓝色的风铃。那清脆悦耳的铃声传进耳朵,触动了心灵。
风铃里应该住着风的精灵吧?侧耳细听,铃声里有风飕飕雨潇潇,有远方的海浪拍击堤岸的声音。
喜欢蓝色的风铃,因为它代表着蓝色的海和蓝色的天。孤单难过的时候,我喜欢独自一人走到厦大旁边的白城海滩,沉浸在蓝色的天和海为背景的世界里,听着浪潮挟着渔歌渺渺远驰。这宁静中略带忧郁的乐章,也一定被收集在蓝色的风铃里吧?
因为这个原因,我定居温哥华后很喜欢到户外去寻找各种各样的蓝色风铃花。风铃草属(Campanula)的植物多达三四百种,多为一年生、二年生或多年生草本,从产地上分,包括美洲风铃草,意大利风铃草等;从形态上分,有匍匐风铃草、牧根草风铃草、丛生风铃草、阔叶风铃草等。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本地的风铃草主要有这几类:匍匐风铃草、聚花风铃草、桃叶风铃草、意大利风铃草等。
最早引起我注意的是匍匐风铃草(creeping bellflower, 学名Campanula rapunculoides),以一种杂草的形式生在路边、林缘和草丛里,非常耐旱。植株有一米多高,花梗很长,几十朵蓝色或蓝紫色的铃铛花自上而下排列,垂着小脑袋,我必须蹲下身子才能看清花儿们害羞的小脸庞。我的手指无意之中触到了精致的小铃铛,铃铛无声,内心的温柔回忆却被激活了,一下子荡漾起无数的小浪花。风铃花仿佛向我诉说着那在梦中才能见到的故乡的蔚蓝大海,以及城市天空久违了的干净的湛蓝色。
(匍匐风铃草)
那是美好的年代,是已经逝去不可再追回的青春。虽然曾经为生活中出现的逆境愤怒过、沮丧过,但这些负面情绪最终如白色的泡沫被人生的浪潮过滤,只余蓝色的平静美好的 记忆,收录在风铃中,发出悦耳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仿佛在告诉我:原来忧郁的蓝也有喜悦的一面,也给予人战胜困难的力量。
匍匐风铃草原产于欧洲和西伯利亚西部,主要靠地下茎繁殖,引入北美后成为极具侵入性的杂草。它扼杀了其他植物的生长空间,很难根除,一旦出现在自家花园,必须马上把它拔掉。
(匍匐风铃草)
近几年来我几乎很少在户外见到匍匐风铃草的踪迹了,最让我感到新奇的是几户邻居种在篱笆墙下的聚花风铃草(clustered bellflower,学名Campanula glomerata,
),也称北疆风铃草。数朵铃状花集成头状花序,生于茎中上部叶腋间,无总梗,亦无花梗。此草原产于海拔1300-2600米的北疆山谷草地、草原、亚高山草甸,它的身上散发着浓重的北疆味道。
(聚花风铃草)
怎样形容北疆呢? 那儿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和漫山遍野的牛羊,茂林密布,山峦叠起。峰顶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巍然壮观。春夏之交草原上繁花似海,四周松涛起伏,湖中碧波荡漾,好一个美妙的仙境。然而仙境的另一面是地貌奇特的魔鬼城,一到夜间,如箭的气流在林立的怪石间穿梭回旋,发出尖厉的声音,如狼嗥虎啸,鬼哭神嚎,令人毛骨悚然。
聚花风铃草领略过大自然云波诡异的变幻,看尽戎马倥偬悲欢离合,蓝色花瓣的背后,是秀丽河山的倒影和壮志未酬的英雄泪。望着它,我体会到了唐诗中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阔雄奇,以及“古来征战几人还”的沧桑无奈。
(聚花风铃草)
可惜聚花风铃草在温村的数量并不多,近年来非常流行的是桃叶风铃草(Peach leaved bellflower, 学名Campanula persicifolia)。它的株高为60至90厘米,叶片很像桃树的叶片,因而得名。春末开花,花期较长,常见的有蓝色与白色花,花大,直径与筒长均可达6厘米。宽喇叭形的花朵清丽雅致,酷似桔梗花,稀疏有致地排列在长而直的总花梗的上端。此花出现在奥兰群岛2015年发行的邮票上,发行量为14万枚。这种原产于欧洲与亚洲山区的风铃草已在美国东北部和加拿大东部归化,我在温村户外的荒地中偶尔见过几丛野生的桃叶风铃草,在清风中悠悠地舞动。不知谁可以用画笔描下这一汪深深浅浅的蓝色心事,在月色中浓了又淡,褪成一抹纯白的梦境。
(桃叶风铃草)
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我还在内心深处期盼着一份长长久久的感动。像是读懂了我的心事,许多西人邻居将几种矮小蔓生的意大利风铃草种在了前院矮矮的石阶两旁。繁茂的花朵似无数蓝色的星星落在碧绿的绒毯上,闪着祥和的光芒。每每看到这些“蓝星”,我就想起小儿在学校的圣诞节音乐会上唱的那首《美丽的伯利恒之星》: “Oh Beautiful Star of Bethlehem(哦美丽的伯利恒 之星),Shine upon us until the glory dawns.(照耀我们直到荣耀黎明),Give us a light to guide the way(给我们引路的一盏灯),Unto the land of perfect day(直达完美的天与地)......" 这个生下来并不完美的孩子非常活泼开朗,小“话痨”一个,还有多动症。可是每当教会学校的老师领着他和其他小男孩们去教堂,他可以马上安静下来,无比虔诚地做弥撒。他一直对老师和父母说:“上帝爱我,我也爱上帝”。看着他在舞台上倾情演唱,我的心里也暖暖的,希望儿子永远怀着一份美好和感恩, 去从容面对人生路上的每个坎坷吧。
因为有了风铃草,温哥华的夏天变得如此丰富生动。我可以在草地上静坐大半天,只为欣赏它们含羞低眉的样子。
关于风铃草还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花语:温柔的爱和嫉妒。希腊神话中的风铃草被太阳神阿波罗热爱,嫉妒的西风便将圆盘扔向风铃草的头,这时流出来的鲜血溅在地面上,便开出了风铃草的花朵。因此它的花语就是嫉妒。 凡是受到这种花祝福而生的人,独占欲比较强,希望恋人二十四小时都属于自己的。不过,这种控制欲极强的爱情,往往结局并不美妙。
我喜欢第一种花语。爱一个人,就给她自由吧。让穿着蓝色裙装的她,在高高的枝头随夏风舞蹈。只有快乐溢满胸怀的女人,才会感念那个给她送去幸福的男人,才会不慕桃红杏粉,不羡樱花烂漫,不妒牡丹妖娆。默默地,在暮光中唱着歌,把爱人陪伴。
(广口风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