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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怀旧篇】:“生命在暖密的夏夜开花”

【中年怀旧篇】:“生命在暖密的夏夜开花”

博客

好久不读诗。今天听到郑愁予这个名字,想起了以前喜欢的两首诗。

这两首诗分别是郑愁予和余光中写的。郑和余都是台湾诗人,我第一次读他们的诗,是高中快毕业时,在朋友借给我的《台湾诗人十二家》中。我当时也算文学爱好者,也附庸风雅读过一些诗。徐志摩的诗很美,“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但总觉得太阴柔。八十年代流行的朦胧诗写得高深莫测,令人景仰,“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却很少真正读懂过。

这些台湾诗人风格不像新月诗人那么老派,观点又不像朦胧诗人那么缥缈。当我们在一片文化荒漠的极权社会长大时,他们生活在隔海相望一个平和安详的地方,过着相对正常自由的生活。他们的诗有一种我们的诗没有的温润,像小时候过春节的乡村,夏日窗外安静的午后。

郑愁予的诗,最为人推崇的是《错误》。《错误》当然也不错,但我还是喜欢《赋别》,大概更切合当时心境吧。“错误”这个字眼在《赋别》中也多次出现,看来是郑愁予喜欢的主题。确实,“错误”也好,“赋别”也好,是多愁善感的文学青年每日都要遇到的烦恼,自然成了他们语言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

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
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
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
念此际你已回到滨河的家居,
想你在梳理长发或是整理湿了的外衣,
而我风雨的归程还正长;
山退得很远,平芜拓得更大,
哎,这世界,怕黑暗已真的成形了……

你说,你真傻,多像那放风筝的孩子
本不该缚它又放它
风筝去了,留一线断了的错误;
书太厚了,本不该掀开扉页的;
沙滩太长,本不该走出足印的;
云出自岫谷,泉水滴自石隙,
一切都开始了,而海洋在何处?

“独木桥”的初遇已成往事了,
如今又已是广阔的草原了
我已失去扶持你专宠的权利;
红与白揉蓝于晚天,错得多美丽,
而我不错入金果的园林,
却误入维特的墓地……

这次我离开你,便不再想见你了,
念此际你已静静入睡。
留我们未完的一切,留给这世界,
这世界,我仍体切地踏着,
而已是你的梦境了……

余光中在国内名气更大些,他的《乡愁》流传很广,后来在好些报刊杂志上都看到过。我最喜欢他的《饮一八四二年葡萄酒》。“生命在暖密的夏夜开花”,有一点伤感,但很温暖,美得令人心醉:

何等芳醇而又鲜红的葡萄的血液!
如此暖暖地,缓缓地注入了我的胸膛,
使我欢愉的心中孕满了南欧的夏夜,
孕满了地中海岸边金黄色的阳光,
和普罗旺斯夜莺的歌唱。

当纤纤的手指将你们初次从枝头摘下,
圆润而丰满,饱孕着生命绯色的血浆,
白朗宁和伊丽莎白还不曾私奔过海峡,
但马佐卡岛上已栖息乔治桑和肖邦,
雪莱初躺在济慈的墓旁。

那时你们正累累倒垂,在葡萄架顶,
被对岸非洲吹来的暖风拂得微微摆荡;
到夜里,更默然仰望着南欧的繁星,
也许还有人相会在架底,就着星光,
吮饮甜于我怀中的甘酿。

也许,啊,也许有一颗熟透的葡萄,
因不胜蜜汁的重负而悄然坠下,
惊动吻中的人影,引他们相视一笑,
听远处是谁歌小夜曲,是谁伴吉打;
生命在暖密的夏夜开花。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随那个夏季枯萎。
数万里外,一百年前,他人的往事,
除了微醉的我,还有谁知道?还有谁
能追忆哪一座墓里埋着采摘的手指?
她宁贴的爱抚早已消逝!

一切都逝了,只有我掌中的这只魔杯,
还盛着一世纪前异国的春晚和夏晨!
青紫色的僵尸早已腐朽,化成了草灰,
而遗下的血液仍如此鲜红,尚有余温
来染湿东方少年的嘴唇。

既然说起诗,又想起另一首以前喜欢的诗,何其芳的《花环》:

开落在幽谷里的花最香。
无人记忆的朝露最有光。
我说你是幸福的,小玲玲,
没有照过影子的小溪最清亮。

你梦过绿藤缘进你窗里,
金色的小花坠落到发上。
你为檐雨说出的故事感动,
你爱寂寞,寂寞的星光。

你有珍珠似的少女的泪,
常流着没有名字的悲伤。
你有美丽得使你忧愁的日子,
你有更美丽的夭亡。

这么奇丽哀婉的诗,居然和语文课本中的《生活是多么广阔》和《我为少男少女们歌唱》这些革命诗歌出自一人之手。为赋新词强说愁?有点,但少年时代就是应该这么度过的,不然中年怀旧的时候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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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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