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跌眼镜，麻风村的林彪语录

十多年前，做为医学生实习的一个项目，我们参观了河北的麻风村。当时，那是全国所存不多的几个麻风村之一。其实，应该叫做麻风病医院，大名是皮肤病性病医院。从外观上看，高高的围墙，象监狱。但是进到围墙里面，发现那里的生活很安宁，甚至有点儿象世外桃源。日本电影砂器里有个麻风村，很恐怖的样子。我见到的麻风村，虽然也有那些狮面的病人，但是并不觉得恐怖。不知是因为电影故意渲染恐怖，还是因为我们是学医的，见怪不怪了。

村里住着几十个麻风病人，每个病人都有一间土坯房，还搭一个简单的灶，可以让他们烧饭。他们基本都是单身，个别的两个人搭伙在一起过。一般都是五六十岁以上，也没有孩子，一副自生自灭的样子。政府给一些补助，养着这些人。他们住在这里挺习惯，没有人歧视他们，还有医生护士免费给他们看病。有些人治疗效果不错，被认为没有传染性了，也可以放出医院去生活。他们到了外面的世界，缺乏谋生能力，还受歧视，待不了多久就自己回来了，医院也接受。

我们去参观时，那个医院里护士不多，医生连院长都算上也就两三个。麻风病院建在偏远的地带，一般医护工作者还担心被传染，所以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工作，也不容易留住人。留下的人应该说很有奉献精神，不过他们很谦虚，一再强调他们所作的比不上马海德老前辈。新中国刚成立不久，医学界都认为麻风病是可以通过接触传染的。马海德医生不同意这个观点，他亲自和麻风病人握手，令病人特别感动，也打消了很多医护工作者的顾虑。

说到麻风病，必须讲一讲这个马海德医生。他出生于美国，父亲是黎巴嫩移民。他在欧洲学的医， 1936 年去的陕北，跟那个著名的记者斯诺一起去的。马海德的专长是皮肤病和性病，他协助新中国建立了卫生部，对中国麻风病和梅毒的控制和治疗起了巨大的作用。他曾经预期，到 2000 年中国基本消灭麻风病。现在，虽然按照 WHO 的定义，麻风病还没有被消灭，但是在中国得到了很好的控制。这个要归功于 80 年代后出现的三联治疗。

参观麻风病院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医院里随处可见林彪关于治疗慢性病的语录。 比如，“ 养病是一本万利”，“一通百通，一冲百空”， 基本意思是慢性病，不能急。要知道，那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也就只有麻风病院这种基本与世隔绝的地方才有可能保存下来林彪语录。什么红卫兵，文革，什么各种政治运动，没有人会到麻风病院里来搞运动，因为谁也不想传染上麻风病。这才造成了麻风病院里到处都是林彪养病语录的奇景。第一眼看到这么多林彪语录，真的让我大跌眼镜。回想所有那些政治运动，无不声称要把运动开展到中国的每一个角落。但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把麻风病院这个角落遗忘了。看来，对于这些运动爱好者来说，运动其实不是第一位的，保命比运动更重要。因为，一般大众都认为感染上麻风病就只能等死了。


a photo from the internet about 麻风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