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斯洛伐克語的問候
外子安德烈搬去老人院,一晃半年了,從開始的陌生感,到如今的逐漸習慣,經歷了從心理到身體的適應過程,之前他是主動要求入住的,所以對他的心理衝擊并不大;況且院方基於他的情況,爲他在床邊和洗手間都安裝了從屋頂到地面的直立扶桿,也所幸他的雙臂依然有力,從輪椅起身到床上或如厠,都可靠這扶桿借力,而這種設施,在家中是缺如的。除此,也是更重要的是,剛入院工作人員便爲他配置了無綫通訊設置,24小時挂在胸前,有緊急需要時,隨時按下按鈕,護士便會及時趕來,致使很多老人稱其爲救命鐘。
而我所需要做的是,每周日親自做些他愛吃的,帶過去跟他共晉午餐,已成了慣例。雖然老人院離我家很近,但他不讓我太頻繁去看望他,除非有事。不過,每天一早一晚的電話通話,卻是從不缺少的。
安德烈的母語是斯洛伐克語,有記錄表明那是世界上最難學習的語言之一,而我們之間一直用英文溝通,二十年前他曾跟我學過中文,基本對話及數字、時間的表述,他都沒有問題了,甚至對四個字的成語發生興趣,直到現在都記得“莫名其妙”、“亂其八糟”、“糊里糊塗”、“馬馬虎虎”等。對比本人的斯洛伐克語學習,只能用慚愧二字形容了。
自從他住進老人院,我藉助Google找出斯洛伐克語的早晚問候詞句,用於我們一早一晚的通話。我相信一個人的母語是他最親切的語言,無論他離開從小長大的地方多久,一旦聽到那親切的母語,必定會觸碰到内心最柔軟那一部分。實際上,二十多年以來,安德烈從未主動教我斯洛伐克語,我也知難而退。但自從他入住老人院,並在我們一早一晚的對話中,擠出那幾句蹩脚的斯洛伐克語後,他開心的笑了,說我的口音令他忍俊不禁。
英文中Good morning or good evening,good就是good,沒有變化,可斯洛伐克語中的Dobri ( good )則根據後面的詞(一早一晚加上日間問候),變換不同詞尾,我實在無意去深究,學習語言最基本的原則不是鸚鵡學舌嗎?模仿即是,但本人依然經常把那個多變詞尾張冠李戴,哈哈,對安德烈來説,這起碼有相當程度的娛樂作用吧。
如是這般,這一早一晚的問候成了我的斯洛伐克語課堂,不僅問候語,連“謝謝”、“再見”、“沒關係”也琅琅上口。
安德烈是行動不便的病人,每日生活刻板、枯燥,能盡量找到一些令他開心的話題,或分享身邊發生的有趣故事,讓他保持對生活的信心,是我責無旁貸的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