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路坎坷的小叔子(下)
小叔子和N分手后消沉了好一阵子,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老大不小了,结婚生子是他的人生目标之一。过了差不多大约一年,他在我们家人的鼓动下,第一次在网上交友软件上注册登记。小叔子虽然称不上钻石王老五,但是他的条件还是不错的,很快就在网上匹配到了条件相当的的交友对象,渐渐地小叔子从上一段感情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开朗了起来,又有心情和我们说他那些他自认为很幽默我们却只能回应”嘿嘿”的笑话了。和一位护士小姐交往了一阵子,不知道是他嫌人家学历和他不匹配还是人家觉得他太不修边幅,反正这个拍拖也就是一闪而过。
R就是在小叔子和护士小姐拜拜了没多久出现了。他们初期的交往对我们是只字不提,可能他对新恋情没有很大的信心,毕竟R又是一个和N一样比他年轻不少,高颜值,高学历的专业人士。过了半年,感恩节前夕,小叔子通知我们说R会来参加我们的家庭节日聚会,我心想看来他们的关系应该是确定了。感恩节那天,老公特意挑了瓶珍藏许久的红酒,我们带着我家的CHO艾菲一起前往婆婆家。想不到小叔子和R已经比我们先到了,小叔子搂着R为我们作介绍,R身材高挑修长,和一米八五的小叔子站在一起也只差半个头。皮肤在她深棕色的短发衬托下更显白皙,五官精致立体,她很甜地微笑着看着我们,然后主动和我们分别来了个大大的拥抱,我对她的好感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亲切有礼貌的美女谁不喜欢呢?我们一起走向饭厅,这时婆婆脸色稍带不安地看着老公手中的酒瓶,然后悄悄地把我们挡在通往饭厅的过道低声地说:“我忘了关照你千万不要带酒过来。”老公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没等他搞清楚为什么,我们被刚刚到的他大姐打断了,老公没来得及问我们就随着他姐姐一边聊着一边在饭桌边落座。R非常大方自然,虽然和我们是初次见面,但是丝毫不拘谨,大家很快就熟络起来,巧的是R和N一样都是博士也是做癌症方面的课题。R没有N那么娇嗲,但是她和小叔子频繁互动,俩人都是笑意盈盈,我们旁观者从他们对望的双眼中都看出蜜糖了。
趁婆婆把烹饪好的美味佳肴放上餐桌时,老公拿起开瓶器准备把红酒打开,婆婆突然朝老公摇了摇手,并略带紧张地说:“今天我们大家就不喝酒了吧,我准备了橙汁。”婆婆边说边不由自主地朝小叔子和R望去。老公拿着酒瓶不知所措,小叔子望着R,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这时全家人的视线都集中在R身上,好像都在期待她能为我们今晚是否能喝酒做个决定。R似乎有些尴尬,她稍带勉强微笑地对小叔子小声说:“没问题的,不用担心我。” 小叔子似乎松了口气,但是仍感觉有些犹豫地对老公说:“没关系,开吧,不过不用给我俩倒,我们喝橙汁。”我和老公心里都有些纳闷,为啥今晚喝不喝酒变得这么敏感。我不由得猜测会不会是R有了身孕?酒的问题解决了后,接下来的晚餐气氛非常融洽,R是个很健谈的女孩,从老公钟爱的音乐话题到婆婆喜欢的艺术题材,她都能对答如流,最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她竟然能欣赏小叔子那不知所谓的幽默,只能为他们有共鸣鼓掌喝彩。
感恩节的聚餐应该说R给我们一家留下了极好的印象,我们都为小叔子感到欣慰,他终于可以从和N的那段感情那里彻彻底底地翻篇了,为他找到一个志同道合,能互相欣赏的恋人感到高兴。我们都是俗人,免不了做比较,虽然在新冠期间我们家庭聚会比以前少了,但是我们每周日都会有家庭Zoom会议,而R自从感恩节亮相和家人们都认识了后,也会加入我们的视频会议。相比较和我们保持距离的N,我们当然更喜欢R。我们也看得出小叔子和R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因为小叔子周日常常在R的住处和我们开家庭视频会议。
然而过了一段日子,大约在三四月份时,R时常缺席我们的视频会议,当我们关心地问起R可好,小叔子总是支支吾吾。然后有几次小叔子也没参加,婆婆告诉我们小叔子去医院陪伴R了,这时我们才知道R已经进进出出医院好几次了,而每次都是小叔子去那里陪伴她照顾她,因为R在芝加哥只有一个远房的表弟,而且他们没什么来往,所以小叔子就义不容辞地担当起照顾R的责任。婆婆对R生什么病含含糊糊,反复强调她不清楚,而且小叔子也再三关照R的病情是隐私不能告知别人。我和老公不禁联想起感恩节那段关于酒的插曲,小叔子那么紧张地再三关照婆婆不能说,老公亲口问他时,他也是坚决拒绝透露,所以我们不由得猜想是不是和酒有关的问题。
多年前老妈曾经想给去上海开会的小叔子做媒,这我在以前的博文中有提过,所以我和老妈每天聊天时,她有时也会问起小叔子的近况,当我告诉她R的情况后,老妈就以非常现实的观点评论道:侬小叔子可能要吃苦头,叫伊要想想清爽。老妈当然是站在为小叔子着想的立场看问题,她的言下之意就是反正他们还没结婚,小叔子应该也为自己考虑考虑,如果R的情况没改善的话,这段感情是不是要继续。不过这个观点是建立在假设R的健康问题是和酒精有关的。我当然不会把老妈的意思转达给小叔子,但是我告诉了老公,料不到老公很不赞同老妈的观点,他还反问我,如果万一他有类似的情况是不是我就会撇下他走人?我心想如果你有嗜酒的问题,结婚前我早就把你一脚给蹬了。和有酒瘾的人生活在一起那不是自找苦吃嘛!
差不多半年期间,我们听说的R就起码入了院七次,小叔子除了上班,就是去医院或R的住处陪伴她,R为了好好养病也辞去了研究所的工作,所以小叔子又负担起部分R的开销。我们虽然关心小叔子,但是问了几次,小叔子的嘴像上了胶水,只字不提R的病情,我们也就不再追问了。劳动节之前,一天老公和婆婆聊天,婆婆无意间提起小叔子最近心情不佳,感觉他的人像被抽空了,很少回家,连在和N分手后重新又买了一个公寓房后都没有时间装修,更别说搬家,就这样一直空置着。反正小叔子除了工作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照顾R上了,而R也养成了依赖性,除了入院后小叔子要天天去陪伴,就算出院了,一有事就马上一个短信或电话让小叔子赶过去。我俩听了心里都觉得有点不是滋味,虽然我们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感觉小叔子的付出很大。正好劳动节假期即将到来,老公就打了电话约小叔子在劳动节前的周六晚和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
周六晚,小叔子如约而至,我们一起在一家寿司店吃饭,几个月没见小叔子,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本身就有点不修边幅,现在他头发也长了,白发也多了,人更显高瘦了。席间,他照例对R的病情只字不提,但是可以听出他的无奈和疲惫,R的情况周而复始,让他看不到尽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舍她而去,因为他已经把照顾在芝加哥孤身一人的R当成他的责任。虽然R病情不轻,又没收入,但是在小叔子的眼里她还是那个会六种乐器,颇具艺术造诣能画画,善烹饪并能欣赏他幽默的可人儿。感情这种东西旁人怎可真正理解?我们能做到的只是劝他多注意休息,不要透支了,什么时候想找人聊聊时,我们随时奉陪。饭吃了一半,小叔子接连接到了R的几个短信,让他过去,我们看得出他的为难,但是他最终还是决定那晚不过去了,因为他和我们吃完饭,还想回婆婆家取一些换洗衣物。
第二天周日的中午,我们在家庭的短信群中收到了一条来自小叔子震惊的消息,告知我们R已经身亡了。我和老公简直不敢相信我们的眼睛,老公急忙打电话给小叔子想证实这是不是属实,到底什么情况,但是小叔子已经关机了。可想而知,如果这是真的话,对他的打击是如何巨大。过了大半天,小叔子又发了条短信说希望我们这几天让他静静,他现在非常不知所措,等他平静下来会让我们知道更多的细节。
过了三天,老公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给小叔子,因为老公放了免提,所以我可以听出小叔子沙哑带有哭腔的声音。周六晚小叔子和我们吃完饭,就去了婆婆家,他写了个短信给R说他晚上不去了,不过周日上午会过去。但是R没有回信,当时已经晚上十点半,小叔子以为R已经入睡了,第二天一早,小叔子又写了个短信问R需要什么食物他可以带过去,可是还是没有回信,小叔子又追打了几个电话,但是R都没有接。这时小叔子感到有股莫名的不安,于是急急离家开往R的住处,等他打开门,赫然发现R躺在床上已无呼吸,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瓶开了盖的止痛药。小叔子急忙打急救电话,等救护人员到达,他们确认R已经过世几个小时了。小叔子崩溃了,他开始自责为什么周六那晚没去R那里。验尸报告显示死因是过量的止痛药,可能的原因是R不久才从医院出来,在医院她有静脉注射一些止痛剂和其他药物,这些药物可能还在她体内,然后和她服用有些过量的止痛药造成她药物过量。我们都无法搞清她当时是偶然地多服用药物还是有意的,当然小叔子对于R可能有意结束自己生命的猜想都怀着极大的排斥心理。其实人都没了,原因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R走了,她去了一个没有病痛,不用止痛药的地方,留下了小叔子活在深深的自责中。他要面对还未真正见过面R的父母,要处理R的后事和她的遗物。我们无从帮手,只能每天打电话给小叔子,让他知道我们关心他,精神上支持着他。小叔子非常信任我们,在处理R的遗物上,他每有疑虑都会打电话给老公征询他的意见,比如R有个纸箱子,上面标明除了她自己无人可过目,小叔子很犹豫该不该把箱子留给她父母,老公就觉得应该尊重R的遗愿,让纸箱和R一起火化了,让里面的物件和秘密随她一起化为灰烬。小叔子很舍不得R住处满屋子她自己创作的艺术品,但是又怕留下了睹物思人,我们就提议不如把这些作品捐给学校或一些慈善机构让它们能物有所用。
小叔子的心情至今未有很大改善,我们尽量找机会和他一起吃饭,让他有个可以抒发压抑,悲痛,和苦闷情绪的机会。要从失去爱人的痛苦中解放出来是需要很长时间的,特别是小叔子的情况,他总觉得如果他那天像往常一样去R那里,那么悲剧不会发生,如果R还在的话,他能和她一起去正式拜访在俄亥俄州的她的父母,他们能一起在十月中旬去韩国,因为小叔子要去演讲而R曾表示能一起前往。我们每个人一生中都曾有过很多如果在我们脑中浮现,可是如果总是和现实背道而驰,我想人生最重要的是把握当下,让自己在余生不要纠结太多过往的如果。
我不知道小叔子何时能完全从失去R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可能这辈子在他的心里永远都有这么一块疤痕烙在那里。作为家人我们在劝慰小叔子时总难免带有个人情感,而且小叔子至今对R的病情还是严守秘密,他说这是他对R的承诺,就算她过世了,也不能违背。唉,小叔子就是这么一个执着的人。我对老公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劝他去心理咨询一下,可能有助于打开他的心结。特别是我在阅读了我喜爱的博主沉香有关她初到纽约,各种生活上的不适应已及思乡让她产生心情忧郁,而心理医生帮助她摆脱压抑的经历的博文,我觉得心理治疗会对小叔子有所帮助。但是老公觉得很难开出口,因为小叔子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怕提出来会让小叔子觉得难堪。不知道是不是男性会比女性更难接受心理治疗觉得丢面子。
R的逝去让我感叹生命无常,一个才三十出头,充满智慧,才华,和爱心的美丽生命就这么突然间在我们身边消失了,有时不禁会自问我们的命运是不是都已经注定了,老天哪天要你走,你无可躲避。
愿R安息,望小叔子能早日释怀,今后的感情之路能够平平坦坦!
再把用老妈拍的荷花美图和我伴奏的Just the way you are做成的视频放在这里来纪念这个美如荷花的才女,希望她知道小叔子爱她just the way she w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