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 (六)：再不敢撒谎了(下)

KK恨不得她的屁股就钉在椅子上，这样她就不用站起来了。可是孔武有力的章老师已经一把把KK从座椅上拔了起来，并催促道：“别磨磨蹭蹭了，我们快去快回，别误了上课！”KK这时可真想老实交代，但是被章老师拉起来后，更觉得自己成了全班三十多双眼的目标，怎么也不想在同学们面前出丑，不由得由着章老师拉着举步艰难地走出了教室。

KK其实在步出教室之后就可以向章老师坦白，但是她从小就是倔脾气，从不认错，从不讨饶。她的倔强是一出生就注定的，接生护士把她从KK妈肚子里拉出来后，就对KK妈略带惋惜地说：“女孩子长两个头螺(cowlicks)，哭的又这么大声，凭我的经验，你女儿看来会是个淘气包，肯定倔！”真想不到，护士的话几年后不幸被验证了。

平时以KK赶回家吃午饭的速度，不用五分钟就能从学校到家里。但是那天，KK觉得这是她自会走路以来最艰难，最漫长绝不比十万里长征轻松的一段路程。KK几次欲言又止，想开口承认，但又想等着章老师开口再问她 一次，同时又盼望着奇迹的出现，比如章老师突然肚子疼了，又比如课室里出现突发事件，她被叫回去了，还比如章老师改变主意了让KK回去上课，中午回去再拿。KK的思绪是万千的，她承受的压力是巨大的。就在她还犹豫不决，徘徊在要不要坦白之际，她和章老师已到了家门口。KK心想我今天要是忘带钥匙该多好啊，可偏偏家门钥匙就挂在脖子上。

KK哆哆嗦嗦地打开了房门，章老师一个箭步就踏进了屋，眼光四处寻找着作业本的踪迹。KK心想：你这不是白费劲嘛，作业本还原封未动地躺在书包里，昨天就压根儿没拿出来过。章老师其实也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她单刀直入地问KK：“是不是撒谎骗老师了？你昨天是不是根本就没做作业？”KK眼里已经泪水连连，她恨自己为什么忘了做作业，她怪她妈为啥要加班晚回家，更责怪自己说大话。反正KK在她心里已经不知道抽了自己多少记耳光。

“嗯，我昨天忘做了。”KK看着自己的脚尖，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答道。

“那为什么要说谎?” 章老师追问。

“我不想你知道我没做作业。”KK继续用她微乎其微的声音回答。

“那你就敢撒谎？”章老师的音调已经高了八度。“现在马上赶回去上课，今天把作业补回来，再罚抄一遍。明天叫你爸妈来一次学校，我要好好找他们谈谈！”

KK听到最后一句时，仿佛觉得天要塌下来了。泪水早已浸湿胸前的衬衣，她拉着老师的衣袖说：“我可以罚抄两遍，但不要叫我爸妈去学校。”

“还敢和老师讨价还价，明天你父母一定要来。”

KK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学校的，又怎么心神恍惚地上完一天课回家的。放学后她也没像往常一样去找李小妹和史小弟，回到家就乖乖地开始补做作业了。KK其实特盼望她爸妈今天又加班，最好等她睡着再回家，可是想不到他们这么准时回来。KK正盘算着怎么向她爸妈提起今天发生的事，想不到竟有人捷嘴先报了。

KK只听到“死好心”强宝阿姨大着嗓门告诉正一起上楼的KK爸妈道：“你们回来就好了，今天不知道KK闯了什么祸，她的老师来过家里了。”  KK对这个“金牙”又增添了“满腔的仇恨”。KK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爸妈时，她已经从他们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中感到暴风雨的来临。

先冲进屋的是KK爸，他一把把KK从椅子上给拎了起来，大声粗暴地喊道：“给我说，为什么老师来家里，你到底闯了什么祸？” 这时KK妈也紧跟着来到了KK的身边，她焦急地一边把KK爸拉在一边，一边劝道: “别心急，慢慢问，KK会说的。”

KK可不敢再瞒着她爸妈了，否则明天他们去学校和章老师一谈肯定马上穿帮，所以她也就结结巴巴地把自己做的蠢事给说了出来。KK爸听了后大发雷霆，简直觉得KK做了一件奇耻大辱之事。他对着KK大声责骂，并责令KK自己去浴室拿块搓衣板跪在家门口深刻反省。可怜KK饭也没吃饿着肚子双腿跪在那凹凸不平的搓衣板上，更可怜KK妈一边要安慰KK爸让他消消气，一边心疼女儿受体罚。

其实KK早就认识到她犯了大错，但在她爸爸那么粗暴的惩罚手段下她反而豁出去了。KK低着头跪在那儿，泪水已经干了，膝盖变麻木了，但她还是不开口认错讨饶。半个小时过后，KK妈草草地做了晚饭，想顺势拉KK起身吃饭，却被KK爸一把拦住。这时KK妈忍不住劝KK快向他爸爸认错，可是KK的嘴像上了胶水一样一声不出。一小时后，KK的外婆和四楼的阿娘也看不过眼，来劝KK爸，但是KK爸明确表示如果KK不认错，她今天就一直跪下去。

KK心里何尝不想认错讨饶，但她倔得就算知道自己错了，就算饿得眼冒金星，就算全家女眷都苦口婆心地劝她认错她还是开不了这个口。事后KK总结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如果放在解放前，她肯定能像刘胡兰，江姐一样宁死不屈，再严刑拷打也不招供。

两个小时过后，KK爸熬不住了，他一把扯烂了KK的毛笔字课本，竟然离家而去。这时KK妈也顾不得去追KK爸，马上一把搀起KK，扶她坐在凳子上，不断地揉着KK那已是麻木得没感觉的膝盖。KK满腹委屈如排山倒海般从她哇一声痛哭中释放出来，她抱着她妈连声说: “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撒谎了。”

KK爸在外面兜了圈，吹了吹冷风冷静下来后就回家了。虽然他向KK保证以后再也不体罚了，但是KK还是有些记恨她爸爸的，因为全楼的邻居都知道KK的囧事了，连李小妹都问她膝盖疼不疼，让她觉得太没面子了。

KK从这件事后省悟到纸是包不住火的，谎是不能撒的，太倔是没好处的，该认错讨饶时也是要做滴，说到底还是妈妈最好！